江颜忽然觉得天气有些凉,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身体再感觉不到外面的冷暖。如今,看着那个独立的少年,看着他扬起的头,她却无端的,寒冷。
欧阳正仁的脸色依旧平淡,他看着越发出色的欧阳灿,不知为何,却总觉得后悔。无可否认,他的确比欧阳倾更加适合当这个堡主。若是……
可惜这个世上总是没有那么多的若是,他别无选择。
他宽大的袖子缓缓飞舞在风里,所有人的脸上都只觉得一片冰凉。下一刻,欧阳正仁已经飞身立在半空。没有任何支柱支点,他就那么稳稳的立在那里。茫茫一片的大雪在他身边缠绕舞动成一个圈。把他团团围住。
沈浪眼尖,低头间便见自己身旁灰黑的一片。顿时止住过去的步子,低头对白飞飞耳语道“咱们周围全部是震天雷”
白飞飞只觉得心脏都差点要跳出来,突突的让她难受。她疾走几步想要过去,却被沈浪牢牢抓住动弹不得,眼看着那半空的雪团越来越大,她终于崩溃,声嘶力竭道“欧阳灿,闪开!”
欧阳灿站在欧阳正仁的下方,冷冷的看他。心里最后一丝光也消耗干净,他的手在身后握成紧紧的拳,周围的气流越来越快,他的耳朵几乎就是失聪状态,却仍旧如同奇迹般的,听见那个女子在身后的呐喊。
他的嘴角缓缓的牵起来,听不见周遭的一切,看不见一切,却仍旧回头,朝着或许根本没有她的方向,绽出一抹温暖至极的笑来。
然后没有等任何人来得及反应,在半空的欧阳正仁忽然换了方向,头朝下,掌力竟是硬生生的准备拍向欧阳灿的天灵盖。
欧阳灿眼前早已涩涩一片,根本看不清他的招式。只能凭着耳力判断,几乎是本能,他也扬起双掌,竟是硬生生的接了他的这一掌。
这一掌几乎没把欧阳灿的五脏六腑震碎。他只觉得喉咙干渴至极,又痒的令人难受,忍不住便咳出几口暗黑的血来。
欧阳正仁看着几乎半个身子已经陷进雪地里的欧阳灿,却似乎没有停手的打算,竟是又要出手。
江颜他们几人自是都清楚,这已经是欧阳灿的极限。若是还有一掌,他必死无疑。
她的眼睛几乎就要瞪裂,终于还是忍不住,大声道“住手!”
白飞飞已经来不及顾着看她的反应,她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然后,她近乎绝望的看着欧阳正仁再次扬起手……
欧阳正仁尽了全力拍出去。这一掌,他竟是丝毫没有留情。完全是置他于死地的做法。
烟雾散尽,却是所有人都预料不到的……飞影挡在欧阳灿身前,嘴角的血丝越加明显。
欧阳灿自己也没有料到,他就那么愣愣的看着飞影的身体慢慢软下去,来不及反应。
甚至来不及说出最后一句话,飞影的眼睛便闭上了。
白飞飞看着跪蹲在地上的欧阳灿,忽然有些绝望。她明白,这一场战役,终于开始。
欧阳灿垂着头,没人看得清他的脸色。许久,他抬起头,声音平淡,道“现在,你两掌都已经用完了,爷爷,你说我该怎么反击呢?”
然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从天而降的几个人。
凌晨稍微有些不忍,却不知道这不忍究竟是不是因为自己亲手设计,令欧阳灿走到如今这步田地。可他很快便收起这些情绪,扬起笑道“欧阳堡主,既然这么重要的人,怎么能那么不小心便让我们得手呢?”
下一刻,王怜花掀开身后的软轿,将人缓缓提到半空让大家都看见。
江颜已经忍不住惊呼“欧阳倾……!”
欧阳灿缓缓站起来,他的脸上再看不见情绪,树上的雪纷纷扬扬不停,合了发黄的叶子落下来。徒添苍凉。
王怜花一早便看见欧阳灿,忙走进几步抓起他的手要替他诊脉。
却被他毫不犹豫的甩开。
那样大的力道,简直便如同疯了。他声音急切,怒道“欧阳灿,你会死的!”
“你们要的不都是这样的结果么?!”欧阳灿却忽然真的如同疯子般吼起来。声音比任何时候都澄澈干净。他摇摇晃晃却稳稳的立着,慢慢慢慢的擦去嘴角的血。
四周所有人都安静。
他刻意不去看不远处的沈浪和白飞飞,声音带了不知名的苍凉,道“你们所有人,不都要我死么?”
凌晨的脸色隐隐的有些难看,却仍旧不发一言。回头看看沈浪的神情,几不可见的点点头。
王怜花颇有些迷茫,道“你在说什么?”
欧阳灿推开护在自己身前的风影,却不去回答王怜花的问题,只是冷静对欧阳正仁道“爷爷,一山不容二虎。”
欧阳正仁的脸色一瞬间苍白无比,这才察觉丹田处竟然空洞一片,不由得大急道“你做了什么?!”
欧阳灿这才笑开来,脸色惨白,却偏偏还要笑的那么开怀,道“爷爷,我下了烟花散”
江颜忽然止住眼泪安静下来,烟花散……
烟花散,顾名思义,是一种可以令人瞬间功力大增,过后便形同废人的毒药。
欧阳正仁的脸色更加惨败,大怒道“好!好!好!我养了个好孙子!”
“彼此彼此”没等他说完,欧阳灿便已经迅速的接话,冷笑道“我也有个好爷爷”
所有人都止不住的安静下来。气氛实在太诡异,他们一时间分不清楚到底是谁算计了谁,谁上了谁的当。
欧阳灿却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依旧自顾自笑道“怎么不说话了?”言罢回头看看地上的飞影,眼里的冷芒更加深。
道“爷爷,你以为杀了我就能救他了吗?”他忽然走快步子拉起闭着眼睛的欧阳倾,皱着眉头打量他道。
顿时……,沈浪白飞飞都明了。
欧阳正仁要冬落,可是不够。
是的,不够。要用冬落,还要有一个必要的条件,骨肉至亲的血。
所以,他才会下那么狠的杀手。
白飞飞突然苍凉,一样是至亲,无论如何,竟是非要如此赶尽杀绝么……
欧阳灿的声音依旧平静如往昔,看看紧闭着嘴不说话的欧阳正仁,冷冷道“可是,我偏不让你如愿。”
没有人想到,欧阳灿居然扬起手直直的便要拍碎欧阳倾的头骨。
他是认真的,没有要挟谁或者是等谁条件,他眼里的绝望,谁都看的很清楚。
欧阳正仁终于还是忍不住,大吼道“住手!!!!!”
江颜几乎要疯掉,忍不住便要挣脱,惊呼道“灿儿,不要!”
欧阳灿的手终于还是停下来,他转而轻轻巧巧的拍拍他自己父亲的头,回身道“爷爷,让位吧。”
“少爷,您没有资格这么对堡主说话!”阿庆却始终以执着的姿势护着欧阳正仁,不卑不亢。
欧阳灿并不说话,转过身却抬手打了个尖锐的呼哨。
有强大的气流被风卷起来,雪纷纷扬扬的落下来又在片刻后被卷到天上。
凌晨双手负在身后,优哉游哉的笑,却并不做任何举动。他冲白飞飞抛去一个眼神,里面的意味说不清道不明。通透如沈浪,都看不清里面的含义。
可是白飞飞懂,她扭过头,没有给任何反应。然后,在没有人看见的时候,她放在沈浪背后的手,轻轻的,轻轻的做了个手势。
紫苑凄厉的叫声哀婉的响起来,它在空中盘旋几个圈,义无反顾的朝阿庆俯冲下来。势如破竹。
阿庆只觉得脸上的皮和肉分离开来,再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看见那静止在自己头顶的怪鹰爪子上还粘连了自己的皮肉,登时大怒,手里的袖箭刷的一声离弦而去,直指紫苑。
可那鸟却似乎有灵性般,居然咧开嘴,竟是带了些诡异的笑意。然后它的翅膀用力拍动起来,霎那间风声大作,所有人都被吹的睁不开眼,等大家再次看得见的时候,阿庆已经缓缓的躺到地上。他前胸插了那只袖箭,在灯笼暗淡的映射下,闪了寒凉的光。无端端便冻冷了人的心。
欧阳灿看着就要站立不住的欧阳正仁,却是丝毫情绪没有,依旧步步紧逼道“爷爷,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他的命,还是要欧阳堡?”
欧阳正仁何等聪明之人,见欧阳灿看似若无其事,但两眼放光,身侧的玉箫竟是发出铮铮的响,便清楚他这是警告自己,自己已经没有选择的权利。
过了很久,特别久,他终于伸手从衣袖里掏出一只精巧无比的小紫金匣,道“拿去吧。”
喜欢从舞休歌罢请大家收藏:(321553.xyz)从舞休歌罢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