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飞飞眼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差越来越苍白,忽然有些心慌。但是穴道被点着,也开不得口,心里第一次,对这个叫做欧阳灿的男人,有了那么一丝丝的不忍,和,心疼。
欧阳灿的舌尖漫上越来越重的腥味,他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连声音都不自觉的染了几分萧瑟,道“爷爷,我不会是他。我永远不会学他,抛妻弃子不负责任!”
欧阳正仁背对着他们,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半天后才开口,道“你决定了?”
欧阳灿的金色的衣领上染了一小摊血迹,格外刺目,他却视而不见,坚定道“是,我决定了。”
“很好……”欧阳正仁的语气没有起什么太大的波澜,依旧不紧不慢,竟然连意料之中的暴跳如雷都不见,沉声道“既然如此,那你拿什么跟上官家交代?!你的母亲如今还躺在床上,你怎么救她?!”
欧阳灿在听见前半句时还不见什么太大的反应,却在听见母亲两个字的时候,脸上的神情迅速阴暗下来。沉默了半响,才冷声道“我会让她醒过来,一定会!至于上官家,爷爷,我们两家多年合作的关系,总不至于因为我和婉儿一桩婚事就作废,上官老爷不傻,上官月影更是人精。”
欧阳正仁听着他头头是道的分析,并未表露出什么情绪,只缓缓将欧阳灿来不及放回去的画轴小心的卷起来。
连曾经最珍视的,欧阳倾唯一给他们留下的画都顾不上了。这个女子在他心里,究竟该是占了多大的位置……
他很想叹气,可是却发现自己竟然是连叹气的力气都用不上了。只能无奈的一挥衣袖,极轻极轻的道“带她走吧。叫阿庆进来,既然婚事都定了,也是时候定个好日子了。”
欧阳灿的眼里终于还是漫上了点点星光,闪闪烁烁半天终于还是亮了起来,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回身抱着白飞飞离开。
没有回头。
夜色很冷,欧阳堡遍处都是的幽兰灯笼被风吹的摇晃起来。欧阳正仁的脸上无悲无喜,风从大开的门里灌进来,桌上被纱笼罩住的烛火明明灭灭。最后终于,被不知哪里来的水浇灭。
灰衣人阿庆始终不发一言,平静的去而复返站在门外,平淡的看着欧阳灿抱着白飞飞离开。平静的唤来佣人重新点燃灯火。
他看着始终不曾转过身的欧阳正仁,沉默的挑亮了些灯,半响后才开口道“堡主不想这一天到来么?”
苦守了这二十年,莫非还真为了欧阳堡的少堡主夫人?莫非亲生儿子竟然会比不上媳妇?都不过是借口罢了。
这二十年的苦心孤诣,对欧阳灿的严苛至极,最终的目的,也不过是一颗冬落。一个,欧阳倾。
这一天很快就要来了,可是为何,他觉得自己的主人有了犹疑?
儿孙儿孙,儿子永远是排在孙子前面的。
从他放走欧阳倾,从他逼着六岁的欧阳灿习武接位,对欧阳倾的偏心已经表现得再清楚不过。这一点,欧阳灿也很清楚吧。
否则,那么小的他,怎么会说出“我没有亲人”的话。否则,当年的欧阳灿,怎么会对武功和阵法痴迷到连腿骨断了都是一个月后才知道?
他,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需要温暖。需要父亲母亲,需要爷爷的孩子罢了。
欧阳正仁这才终于转过了脸,看着阿庆,居然带了些不忍道“我们终于走到这一步。”
只是,不知道,那样倔强的欧阳灿,失去了白飞飞,失去了他赖以生存的信念。会是什么样。
欧阳灿从小就是一个倔强得过分的孩子,认定了一件事就不会罢手。可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吃着一样口味的糕点,只不过是因为曾经他的母亲随口夸赞。
可以永远画一副喜欢的风景画三年,连树上的鸟的颜色都未曾作丝毫改变。只不过因为欧阳倾在那颗树下教他背过诗。
这样的欧阳灿,这样的他,自己这样做的结果,是他自己都料不到的。
阿庆的脸色也变得不怎么好,沉默了会儿才道“主人决定要答应沈浪了?”
欧阳正仁在听见沈浪这个名字的时候,才猛地清醒过来,声音也顿时清明一片,道“我有不答应的理由么?”
的确,一个白飞飞,换回沈浪不参与争抢冬落的纷争,并没有任何不值的地方。
沈浪在这场阴谋计谋层出不断的争夺战里,是除了凌晨欧阳灿以外,最不可知不可忽略的变量。用一个没有丝毫利用价值的白飞飞换他一句承诺,他从哪个方面想,这笔买卖都没有不合理的地方。
阿庆看着他脸色不断变化,到最后终于又是固定的神色,心知他是定了主意,也不劝,只拱手道“那大婚的时间,主人打算定在何时?”
欧阳正仁看着他,眼里光芒大盛,连声音都变了轻快些,道“给我挑最近最好的日子!”
欧阳灿只觉得心里欢喜一片,竟是从未有过的心旷神怡。只觉得心里的抑郁一扫而空,连疼着的胸口似乎也并不那么严重了。
他也不知走了多久,傻笑了多久,才记起怀里的飞飞还被点着穴道。忙慌着把她放下来解了穴,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局促不安的立在一旁。垂着头一声不发,两只黑葡萄似地眼睛却随着白飞飞来回的转。
白飞飞被点了这半日的穴,身上几处大穴皆是酸痛。半日才见好了些。本忍不住便想出言责怪,奈何话到嘴边却拐了个弯,闷闷道“你伤的严重么?”
欧阳灿一愣,英俊的脸上表情莫名,想笑又怕惹怒了面皮薄的她,只得咳嗽几声将笑硬生生逼住,只是那喜意,却仍然从话里止不住的溢出来,道“没事,一点小伤而已。”
白飞飞见他那副样子,心里颇有些懊恼。想着自己居然有一天也会说出这样肉麻的话来,顿时心里有些别扭,身子一轻,竟是要施展轻功离开。
欧阳灿眼疾手快,当下也顾不得许多,伸手一把拉住她,带了些赖皮道“我好不容易才求的爷爷答应,你走了,咱们这亲还怎么成啊?”
白飞飞听到这里却是安静下来,半日后才讷讷道“欧阳灿,这是场戏。你清楚的。”
欧阳灿的眼睛瞬间黯淡下去,随之却用了认真的神情对她,严肃道“于你而言是,于天下人是,于我而言,确实再真实不过的本来。”
白飞飞跌进他眼里无边无际的深情里,居然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印象里,这是除了宋离以外,第一个对她如此用尽心里疼爱的男人。可以为了她笑,为了她哭。为了她仁慈,为了她狠心。这样的一个男人,为什么自己偏偏不爱?
欧阳灿看着她,忽然就用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额头靠在自己的额头上。温柔又决绝道“飞飞,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就一次,让我证明,我一定比沈浪对你好。”
白飞飞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面对这样的他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看着他眼里的小心翼翼,第一次不忍心甩手离开。
旁边树上有叶子一片片打着卷落下来,树上站着的人,手掌青红一片。又是一幕如此熟悉的场景,同样的,心爱的人被别的人抱在怀里。可是为什么,偏偏此刻的心情比上次宋离抱着她时更加疼上百倍?
深呼吸一口气,他强忍着一剑刺向欧阳灿的冲动,软了声音,在白飞飞开口前抢道“飞飞。”
不过两个字而已,听在白飞飞耳朵里却如惊雷一般。她仓惶的推开欧阳灿,转头看正缓缓落地的沈浪。居然带了些还孩子做错事般的不安,嗫嚅道“沈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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