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鸢冷最为震动,她不可置信的看看沈浪,然后回过头去看江颜,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自己的母亲,我会认不出来么?!”
江颜的笑戛然而止。来的突兀断的更加突兀。她甚至忘记了要怎么反应。
沈浪看一眼凌鸢冷,仍旧不紧不慢道“你真的了解她么?凌鸢冷,要知道,十一年前,你便住进了凌府,这么多年,你和她几乎都是通过信件联系的。你敢说你能断定她便是江颜么?!”
凌鸢冷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明显。她被沈浪的话问懵,却仍旧是固执得道“那你又凭什么说她不是?!莫非你比我了解么?沈公子!”
沈浪看看似乎也很好奇的凌晨,再看看似乎猜到什么的欧阳灿。最后余光掠过苍白了脸色的欧阳正仁,叹口气道“凭江颜曾经在仁义山庄生活近两年。凭,我是仁义山庄唯一的,后人。”
沈浪蹲下身去,用剑尖挑起一点雪,笑着道“给大家看个东西。”然后,他径直走向江颜,将雪悉数倒在她脚上纹着的蝴蝶上。
众人都睁大了眼,可是,什么都没有。
沈浪笑的更加笃定,看一眼脸色煞白的江颜,道“大家应该知道,仁义山庄有天下最珍贵的宝物,碧血寒蝉。”
此言一出,凌晨王怜花都已猜到大概。碧血寒蝉拥有珍贵的五色血。可以抵御至寒至阴之物。
沈浪接着道“当年我父亲,将这稀世珍宝赠给了江颜,并请来神仙牛胡道将它解剖,以寒蝉身上的五色血,替江颜纹了五彩蝶。所以,若她是真的江颜,遇上极寒之物,这只蝶便会变色的。”
“而且”沈浪又接着道“这位夫人虽然也着红衣,虽然也不畏冷。可是上坛穴却异常突出,分明便是提了内力御寒的。若我没有猜错,每至夜晚,夫人便会特别畏寒吧?”
女子似乎是忽然泄了气,她脸上再没有当初的平静。
凌鸢冷看她几乎便是一副默认的样子,再也忍不住的尖叫起来。那是没有人可以感同身受的惊慌。对,惊慌。她以从来没有过的失态大叫道“那她是谁?!真正的江颜呢?她在哪?在哪?!”
凌晨沉默着立了半响,终究还是走过去扶住她,叹息道“我们慢慢听他说下去。他会给我们答案的。”
王怜花已经等待不及,没料到接过居然还会如此曲折。敲了扇子道“沈浪,别再卖关子了。快说吧。”
沈浪轻飘飘的看一眼地上的江颜,示意暗影不要松手。然后他忽然提高了声音,对着她道“我该叫你欧阳夫人呢,还是赵奕然?”
这一次,包括欧阳正仁在内的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看着沈浪,然后麻木的去看地上一袭红衣脸色惨白的……赵奕然。
赵奕然,当今郡王赵启鑫最疼爱的三女儿。于二十五年前下嫁欧阳堡少堡主欧阳倾,成为欧阳堡的当家主母。
再于六年后远赴大漠寻夫,惨遭陷害,中四季昏迷至今。
当然,这所有的一切,他们得知的冠冕堂皇的事实,都不过是,表面罢了。
欧阳堡堡主夫人的身份,早便不是秘密。欧阳堡向来与朝廷过从甚密,娶了郡主,更是令欧阳堡的风头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风头一时无两。
欧阳灿几乎要站立不住,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救不醒母亲罢了。可是如今,如今,那个本来应该在床上躺了二十几年的人,却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是用了自己仇人的身份……
赵奕然条件反射般朝欧阳灿看过去,想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气氛一时间冷到极点。
沈浪看看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凌鸢冷和欧阳灿,轻叹一声,终究是接了下去道“我知道你们有很多问题。现在,大家看清楚。”他说完迅速腾身越往赵奕然旁边,一把扯下她脸上的人皮面具。
面具下,俨然是另一幅脸。
欧阳灿看着她,那样熟悉陌生的面孔,居然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他完全抑制不住自己,心里的笑意实在太明显,直达眼底。这件事情实在太过于好笑。以至于,他差点把眼泪都笑出来。
原来,自己这二十年,自以为是的拯救她的二十年,在她眼里,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丑角戏。
他为了她去五毒教的时候,才不过十三岁而已。‘他拼了命进了圣坛,拼了命和五毒教圣女抢那颗灵珠护住她的心脉。
他为了她,带领六卫血洗医仙堡,只为了江湖上盛传的,其实根本不存在的还魂草。
他为了她,孤身闯四川唐门。打败当时最负盛名的唐门二少的时候,他也不过十五岁。
可是到头来,到头来,其实这一切对于她而言,都是不必要的。她甚至可以比他更厉害。他怎么忘记了,她是皇朝血脉,有最强大的关系网和消息网。
那么,这么多年的苦,这么多年的自以为是的希望,究竟算什么?!
那个,在自己心里,成为唯一的温暖,唯一的希冀的母亲,究竟算什么?!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应了飞飞的那句话,不过笑话一场。
他倔强的背过身去,背对着所有人。
似乎已经不在这个故事里。至少现在,几乎要安静的透明的他,是不属于这里的。
他那景,其他人却止不住的心慌,赵奕然的心几乎要跳出来。失去了暗影的钳制,她踉跄几步跌倒在地上,在厚厚的雪地上砸出一个坑。周围很冷,她不自觉的放弃了提气抵抗,手脚顿时冰凉,然后她终于开口打破沉默,颤着声音道“灿儿……”
欧阳灿并没有回头。脸上清明一片。欧阳正仁是侧着身子的,自是看见他的表情,顿时心里咯噔一声。从小到大,欧阳灿越是发怒的时候,脸上便越是不动声色。
过了半响,他才终于冷笑一声,声音飘渺,道“很好……”
他说,很好。
白飞飞环顾四周,在没有人看她时候,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终于,还是做了个行动的手势。
她身后,有黑影飞速的掠开。
赵奕然似乎累到极点,她闭上眼睛良久,终于睁眼的时候,已经没有最初的震惊。然后她缓缓的站起身。拂去掉在衣裳上的雪,对着几乎呆滞的凌鸢冷道“怎么?你要问我,你母亲在哪里?”
凌鸢冷这才反应过来,忍不住便要惊叫扑过去,怒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赵奕然忍不住的冷笑。那样的轻蔑,是不屑一顾的漠然。然后她掩着嘴笑起来,轻声道“她死了。”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凌鸢冷的瞳孔迅速的放大,然后她终于挣脱凌晨,跑过去揪住她道“你胡说!!!”
欧阳灿不知什么时候转过身来,看着这一幕,忽然开口道“她是胡说。”然后,在所有人惊讶的时候,接着道“你们莫非都忘记了,在欧阳堡躺了二十年的那个女人么?”
欧阳灿若无其事道“若我没有猜错。那个女人,便是真正的江颜了。”
沈浪闻言也微微的笑起来,道“是了。八九不离十。”
赵奕然抬起头看他。不知不觉,她离开时还满脸稚气的小孩子,那个在她的马车后面用刚学了的轻功拼命奔跑却依旧踉踉跄跄的孩子,已经,这么高了。
时光匆匆而过,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如今却可以一人和自己的爷爷对立而不输分毫。这些年的历练,早已经把他打磨成无坚不摧的样子。
没有父亲母亲的他,反而成长成他们当初想要的那个样子。
是不是天大的讽刺。欧阳倾,你会不会后悔,后悔,当初抛下了,这样优秀的儿子……?就算你不顾一切的跟了去,可结果呢,你一样没有得到你想要的。我们两败俱伤,我输了你和灿儿,你输了一切。
赵奕然忽然直直的看着欧阳正仁右侧的欧阳倾。良久,忽然浮起笑意,道“没错,她便是江颜。”赵奕然笑的很清浅,脸色已经恢复成最初的自得。她伸手拢了拢散落的发,不紧不慢道“你们是不是都很想知道,当年在大漠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雪还在下,纷纷扬扬的寒意间忽然夹杂了淡淡的香。格外沁人心脾。
赵奕然拍拍手掌,道“那好,我就告诉你们。”她别有深意的看一眼脸色甚是苍白的欧阳正仁,嘴角若有若无的染上一丝轻蔑,道“我跟去大漠,欧阳倾已经找到江颜,并和江颜有了个女儿。但凡是女人,都没有那么大的肚量,可以容忍自己的丈夫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了另一个女人抛弃自己。尤其,那个女人甚至什么都不曾做过,就可以如此轻易的,得到那个男人的爱。”
朱七七终于明白,那种感觉。那种自从白飞飞死而复生以后,就一直纠缠自己,让自己坐立难安的感觉。原来这便叫做不甘。白飞飞甚至什么都不曾做过,她甚至没有再不择手段的抢走他,却仍然轻而易举的,得到沈浪的心。
于是,心有戚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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