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歆若尚在睡梦之中，只觉被拥入了一个似曾相识的怀抱，紧绷的神经顿时有所松懈，渐渐安静下来，呼吸慢慢平稳，很快睡了过去。

　　片刻之后，外帐之中，祈颜泽与李宸若对面而坐，二人皆未言语，神色黯然的看向立在帐中的欧阳清风。

　　“歆若的伤并无大碍，只是……”欧阳清风看着眼前这两个同样芳华绝代的男子—北黄、南帝：“肠断天涯已经有了发作的迹象。”

　　“什么？”祈颜泽闻言起身，上前一步，厉声质问：“不是还有近一年的时间吗？”

　　欧阳清风面色肃穆，思忖许久才缓缓开口：“歆若不久前，耗费内力，伤及心脉，再加之滑胎之后，尚未复原，又领军出征……”

　　“伤及心脉，滑胎未愈……”李宸若轻声重复着欧阳清风的话语，心却越来越沉，这就是歆若口中的好，这就是那个许诺要给歆若一世幸福的北皇……

　　祈颜泽满心愧疚，深邃的眸中尽是痛惜，看来当日歆若定是拼尽所有，为颜颖护着心脉，这才自伤其身，歆若……

　　“还有多久？”李宸若并没有理会祈颜泽，剑眉微扬，凌傲如山，却透着荣辱不惊的淡然。

　　“月余。”欧阳清风言语谨慎，最乐观的估计也只有四十五天。

　　“精厥……”祈颜泽一脸焦躁，深邃的眸中尽是忧虑。

　　整整两年苦寻无果的精厥，自己根本没有把握在一个月内就找到，转眸之间却见李宸若依旧一脸淡然。

　　“你……”祈颜泽才开口便有了悔意，至今为止，自己还不知道歆若对李宸若到底是何情谊，心结难解。

　　“五日之后，到商周西向三十里处取回精厥。”李宸若起身，素带当风，清冷秀致，抬眸深深的看向内帐，随即回首，直直的对上霸气如斯的祈颜泽。

　　“如若歆若问起，便说我……”李宸若略有迟疑，二人双眸相接的一瞬，祈颜泽竟瞬间明白过来：“为刘氏所害。”

　　歆若日后登机，若想坐稳江山，就必须将刘氏一族根除，但是以自己了解的歆若，定会为了自己手下留情。

　　这些年歆若为了自己，已经有了太多的顾虑，既然决意离开，倒不如以此为借口，让李歆若不再有后顾之忧，将刘氏斩草彻底除去。

　　“若歆若知晓……”祈颜泽霸气张扬的眉宇间带着迟疑，聪颖如无双公主，迟早会知道整件事情的因由。

　　“若歆若知晓，”李宸若微微一顿，心中没由得一紧，终还是笑着道：“便告诉她，这肠断天涯的下毒之人，是我。”

　　“你说什么？”祈颜泽双眸满是愤恨，自己虽曾想过此事与李宸若有关，却没有料到，竟是李宸若亲手所为。

　　“没错，”李宸若舒了口气，多年间死守的秘密终于出口，竟格外轻松：“是我。”

　　“彭，”祈颜泽一掌击向李宸若，李宸若并未闪躲，生生的受了这一掌，面色瞬间苍白如雪，嘴角立时溢出一丝鲜血，颇有些触目惊心，可见北皇这一掌，定是用了十分的掌力。

　　“为什么？”祈颜泽怒不可歇，李宸若在歆若心中的分量无人可及，为什么偏偏是他？

　　为什么？

　　李宸若黯然自嘲，却并未应答，自己也曾无数次问过自己，为什么？

　　当时的自己，只是单纯的以为，只要宸妃娘娘死了，父皇便会多点时间来看自己和母后，而后的一切，从来都不在自己的预料之中。

　　李宸若剑眉微斜，气度清雅如月，思绪回到十七年前，歆若出生的那晚。

　　母后嫉恨宸妃娘娘也不是一日两日之事，甚至曾多次诅咒，希望宸妃林氏难产而死，一尸两命。

　　七夕前夜，宸妃临盆，果然如母亲所望难产，生死一线，母亲联合外臣氏族、后宫佳丽，誓要置宸妃于死地，却不曾想父皇竟不顾一切要与刘氏一族决裂。

　　年仅五岁的李宸若少年老成，深明事理，母后只不过想要至宸妃于死地，反正自己也不喜欢父皇终日守在琉璃宫中，仗着自己还是个孩子，李宸若索性撒了个弥天大谎。

　　醒魂丹，也许这世间从未有过此物，怎奈何世人皆信以为真，可是当时锦盒中所盛之物，根本不是什么醒魂丹，而是一粒致命毒药——肠断天涯。

　　宸妃已经年近双九，即使侥幸逃过一劫，也没有多少时间好活，五岁的孩童能有这般心思已是少见，怎奈人算不如天算，宸妃无事，偏生带下的胎儿先天不足。

　　当李宸若看向南帝李匡将肠断天涯喂给襁褓中的婴孩的那一刻，李宸若竟出了一身冷汗，本以为如此轻易便被父皇察觉，没想到那女婴竟醒了。

　　父皇将刚出生的孩子交给自己，兴冲冲的前去内殿看望宸妃，而怀中的孩子却伸了伸粉嫩的拳头，靠着自己沉沉睡去。

　　第二日，琉璃宫中传来消息，宸妃娘娘历尽艰辛，诞下的女婴却是有目无珠，母后闻言喜不自胜，对林氏的忌惮也有了收敛。

　　想到此处，李宸若不得不承认，自己对歆若有所不同，也有一半原因是因为亏欠，自责自己怎么能对一个生来无目的女婴下此毒手？

　　李宸若看向祈颜泽，眸光淡然如千年古刹，沉默许久之后，面上带着些自嘲：“要是知道我与歆若的感情至此，当年的肠断天涯我情愿自己饮下。”

　　“那以后呢？”祈颜泽深邃的眸中尽是寒意，李氏兄妹情谊之深，可如今他们二人再无血缘关系，以后……

　　“没有以后。”李宸若薄唇轻启，声音不高，却透着让人无从反驳的决然，话音毕，转身走出帅帐，未曾停留一刻。

　　歆若这一生已经经历过诸多的不幸，而这些不幸多数却是因自己而起。

　　从此以后，自己再也不会成为歆若的牵绊。

　　西晋国永夜城

　　庭院之中，一个身着素衣的女子，步摇流连，正对着湖水中的锦色鲤鱼，随意投食。

　　身旁的侍女正小心的端着鱼食，谨慎恭敬。

　　画面波光旖旎，粼光闪闪，虽看不清女子容颜，观其神情体态，定是位窈窕伊人。

　　“少主，李宸若求见。”家丁匆匆来报，女子翩然回首，笑意炎炎：“似乎快了些，请他进来。”

　　外庭中，李宸若侧面而立，依稀记得月半前收到一封信，信中只有草草两行字：

　　欲取精厥，速至永夜。

　　当时李宸若还有所迟疑，写信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不但知晓自己正在寻找精厥，竟有藏有这千金难求的药材。

　　随即派遣秋水前去调查，颇费时日之后，确定此消息属实，却不知永夜城主的意图所在。

　　然而，歆若危在旦夕，谨慎小心的倾城太子再也顾不得许多，竟孤身一人来到敌国重城永夜。

　　西晋国实行封侯制，近百年来，诸侯势力逐渐增强，隐隐有与西晋国主分庭抗礼之势，而这几路诸侯之中，永夜城主绝对不容小觑。

　　对于永夜城主的传言颇多，至今为止，还没有见过永夜城主姬如的庐山真面目，故而很难判断对方是敌是友，所以李宸若此次前来，早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陛下，里面请。”李宸若随着家丁走入内庭，目之所及，皆是雕栏苏幕，奇花异草，富丽堂皇。

　　“陛下，请在此地稍作休息，城主即刻便来。”家丁匆匆退去，李宸若不经意的打量着四周，此时清扬的弦音竟从李宸若身后，以铺天盖地之势涌来。

　　起始婉转缠绕，中途变化为炙热如灼，李宸若有些惊愕，此曲竟是《凤求凰》。

　　莫非……

　　李宸若脑中滑过千丝万缕的联系，片刻之后，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面庞逐渐清晰明朗。

　　如姬，姬如，原来如此。

　　“素闻如姬姑娘冰弦筝名闻天下，却不曾知晓，姑娘的竟也精通古琴。”李宸若缓缓回首，身后轻叩冰弦的女子，却是如姬无疑。

　　如姬眉宇间再无往昔的柔软，整个人风韵楚楚，举手投足间尽显华贵难及。

　　“陛下以为如何？”如姬缓缓起身，一曲《凤求凰》，意味在明显不过。

　　“宸若乱臣野子之身，又如何担得起陛下二字？”李宸若薄唇轻抿，眉间尽是自嘲之色。

　　“皇室贵胄如何，村野匹夫如何，我姬如独爱李宸若。”话语直白，周围随侍的侍女不免面红耳赤。

　　李宸若淡然如水，犹记得的桃花源中，歆若眉间带着忧虑，丹唇轻启：如姬是个不错的女子。

　　歆若认为是好，定然便是好的，可惜的是，自己以前不爱，以后怕是也很难去爱。

　　“神女有意，”李宸若面色淡然，话语不多，却很是伤人：“襄王无梦。”

　　“很好。”姬如上前一步，****裸的打量着眼前，丝毫没有因为有求于人而谄媚讨好的李宸若。

　　即使没有了高贵的皇族血脉，却依然贵介如兰、浩然如月的李宸若。

　　“只要你愿娶我，我便把精厥给你。”姬如稍稍犹豫，精厥姬氏一族世代相传，本不应给予外人，可谁让自己眼前站着的是：自己爱慕一生却未换来一次笑颜的男子，这样的爱恋让自己战战兢兢，却又欲罢不能。

　　“好。”李宸若随即开口允诺，没有半分犹豫。

　　心中却荒芜一片，歆若，皇兄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喜欢至尊红颜：皇后请上朝请大家收藏：(321553.xyz)至尊红颜：皇后请上朝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