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凤西卓一路追出松原城,沿途碰到不少船上的高手,却无一知晓那青年的踪迹。再往前追,就到偏霞山和灵秀镇的分岔口,看来追上的机会更加渺茫。
想至此,她不禁加快几步。路人只看到一抹轻影飘过,却是不留半点风声。
赶至岔路口的路上,人声更稀,莫说青年,连张府的高手也失去踪迹。凤西卓完全放弃,只把路口当作终点,准备到那里留个记号‘到此一游’便赶回去。
夜色愈深。
路边萋草成荫,厚厚铺成一片,与天边黑夜汇聚成一道遮天盖地的大布帘子。
凤西卓在静谧中或跃或飘独自前行,正感阴森寂寞,左前方倏得划过一道破风声,朝她面门袭来。她眉头轻挑,头朝右一偏,脚如电闪般朝发声处掠去。
天上月光闲淡,照得草色微白。
青年疏懒地翘着二郎腿躺在草丛中,俊逸的五官在月光中略现端倪。
凤西卓收住脚步,手中一条蚕丝飞勾住他的衣领,“起来。”
青年配合她慢慢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抱怨道:“你来得好慢,人家等得心都碎碎合合好几遍了。”
凤西卓道:“那下次碎了就别合了。”
“难得见一次面,就不能给点好脸色么?”青年委屈地看着她。
凤西卓蹲下身子,很无奈道:“不是我的错。从小到大,一对这你这张脸,我的脸色就不会好,已经成习惯了。”
青年道:“那说点好听的话也行。”
“……”凤西卓想了想,“我还是努力给你好脸色吧。”
青年头埋在手臂里,“西西一点都不疼我。”
啪!凤西卓一掌拍在他的后脑勺,然后露出一抹十分温和的微笑,“慕增一,你再叫我一声西西试试看。”
慕增一艰难地呷了呷嘴巴。每次她连名带姓地叫唤他的时候,就说明她的心情……不太好。
“言归正传,你干嘛没事跑去人家的船上砸个洞?”
听到这里,慕增一的表情几乎哀怨,“还不是为了你。”
“我?”
“不然怎么能把你叫出来呢。”
凤西卓翻了个白眼,“难道你不用正常点的方式?”
“不能。”他伸出一个手指,用很沉重的语气道,“因为我是慕增一,就算天下人都正常,我也要特别。”
“再言归正传。”和他说话少操一点心都不行,说着说着就不知道扯到哪里去了。“你为什么要叫我出来?”
“哦,因为你要做的事情我帮你做好了。”
凤西卓眼睛一亮,摊开手,“东西呢?”
慕增一从怀里掏出一张牛皮,“喏。”
“这是西荒奇珍?”凤西卓用两根手指捏起它。
“不,这是牛皮。”
凤西卓“哦”了一声,认真道:“你不说我都不知道,原来我千辛万苦跑到水上居不是为了西荒奇珍,而是牛皮。”
“现在知道也不迟。”
她将牛皮纸迎到月光下,“上面写得什么?”
“高氏秘宝的地图,不过这只是四分之一。”
凤西卓看也不看,将牛皮卷起来放进怀里。
慕增一笑道:“你不看?”
“一整张还可以看看,四分之一就算了。”凤西卓叹了口气,“万一看着看着看出了感情,我岂非还要去找另三张?想我好好一个自在人,就为莫名其妙的几眼而将一生赔在几张牛皮里,怎么想都不值得。”她换了口气,“不过,你怎么知道张多闻手里有地图?”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慕增一道,“你说得不错,一个人一旦拥有了四分之一,就忍不住要去找另四分之三。”
凤西卓恍然道:“赏西荒奇珍是明修栈道,找另三张地图才是暗渡陈仓。”
慕增一用胳膊撞撞她的手臂,“你准备让张多闻帮你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他帮忙?”
“西荒三珍再贵重,落在你眼里,还比不上白花花的银子黄灿灿的金。你居然不打听库房,而打听水上居和张多闻宴请的宾客名单……是人都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了。”
凤西卓感动道:“没想到你居然还会关心我。”
“当然,师兄妹嘛。”慕增一拍拍她的肩膀,“我不关心你关心谁。”
“你确定不是为了怕我有个万一,自在山的重担就会落在你身上?”
慕增一指天为誓,“决无此意。”
“发誓声音不要打颤。”
“呃,师妹,天色不早,你还是早早回去安歇了吧。”
凤西卓站起身掸了掸衣服,“也好,再看着你,我也很难笑出来了。”
“师妹。”
“恩?”她懒洋洋地回头。
慕增一表情一整,“虽然不知道另三张地图在谁的手里,不过张多闻竟然要用西荒奇珍当幌子才能掩盖对方的身份和行踪,那人必定非同小可,你千万要小心。”
凤西卓答应一声,回过头刚走几步,身后又传来一声呼唤,“师妹。”
“……又什么事?”
“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那么讨厌被人叫西西呢?”
凤西卓沉默了下,才道:“因为某种方言里,西西等于死死。”
“哦。”
她继续向前走。
“啊,师妹。”
凤西卓直接用手指堵住自己的耳朵,头也不回地边走边哼道:“没听到,我什么都没听到。”
留下慕增一一个人坐在草丛里,憋得很辛苦地说:“你的屁股上……有两只蜗牛……在**……”
“哈哈……哇哈哈……”捶地捶地,“哈哈……”再捶再捶。
据闻那一夜路过附近的人回忆:静悄悄的夜晚,突然之间,鬼在哭,狼在叫,妖怪在狂笑。
凤西卓从草丛出来,正回走半里,却见前方漆黑长路尽头,亮起一点指甲盖大小的黄昏暖色,好似一盏夜行者的指路明灯。
离得近了。
狭窄的小道上,多了一座简单的凉棚。
她收住轻功,慢悠悠地走过去。
“长路漫漫,独行寂寥,姑娘不如饮一杯再走?”宝蓝锦服青年含笑坐在凉棚里,面如冠玉,俊雅高贵,身上的玉石宝器多而不俗,艳而不妖,如八宝玲珑塔,精美华丽得令人不敢直视。
凤西卓迟疑了下,“多少钱?”
青年举盏斟满,将杯轻移到她面前,“粗茶简陋,尚恐怠慢贵客,又怎么敢提钱字。”
凤西卓舒了口气,在他对面坐下,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青年眼中闪过微讶,笑道:“姑娘果然豪爽。”
凤西卓放下杯子,抹了抹嘴巴道:“如果这是间高雅的茶楼,我又不是那么渴的话,我可以喝得再优雅一点。”
青年失笑,“粗茶应豪爽,香茗方优雅。姑娘果然妙人。”
“公子孤身一人半夜三更跑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野岭开凉棚,更是妙人啊。”
青年道:“妙人遇妙人,岂非妙到极点。”
“不错不错,实在太妙了。”她边说边站起身,“如此美妙的时刻,理应独享。公子慢慢陶醉,我先告辞了。”
青年笑眯眯地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不咸不淡道:“姑娘要走,在下亦不便相拦。不过,是否应该先留下茶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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