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平生,我挨了第一巴掌。“孽种!恨只恨老夫当日心软……”施狐狸怒目圆瞪,眸中凶火似能将人焚烧至无形。我忍着遍达全身的钻心疼痛傲然站立,针锋相对:“心软没在下毒之后再补上一刀?”
闻言,施狐狸略有惊愕:“你……”
我冷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施狐狸气急败坏:“孽种,不是老夫不容你,是你自己一味找死!”说着,倾身向前再度挥起大掌向我袭来
我硬挺挺的站着没躲开,不是不想,离得太近了根本来不及躲,闭上眼睛,心说打吧!打完这一次你和你的儿子就准备下地狱吧!可,等了好一会,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睁开眼,却见施榕不知何时已然横亘在我们中间。他父子二人相对而望,一个面容威厉,一个满脸悲愤。
“父亲,”施榕重重的喊了一声,回身将我紧紧搂入怀中,后退几步,看着他爹,痛心道:“您明知舒儿对儿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却一再往儿子心上扎刀……也罢,即便您不愿顾及儿子死活,可梅姨娘呢,您不是爱她吗?爱她怎么能忍心伤害她唯一的女儿?”
许是施榕的话触到了施狐狸的痛处,但见他原本挺直站立的身体在听到“梅姨娘”三个字后居然晃了几晃,他努力想站稳,终还是没能控制住的一下子瘫坐在了椅子上。伴随一阵剧烈的咳嗽,原本透着红光的宽额大脸瞬间煞白到了极点。见状,施榕松开我,向前迈了一步想去搀扶,可也只是一步,那手终是没有伸出去。“父亲,您爱梅姨娘,十几年烙印于心片刻不忘,舒儿是她唯一的女儿,您……”
“放肆!”不等施榕说完,气喘不停的施狐狸倏地站起,怒视儿子,指着门口厉声道:“你给我滚……咳咳……给我滚,老夫没你这个儿子……咳咳……”
“父亲……”施榕还要辩驳。
“四哥,”我拉拉他的衣袖,这种情况下还能说什么?施榕的强辩只会加速问题的复杂化,“你先下去吧,我和大人还有话要说。”当务之急还是先把我的底牌对老狐狸摊出来。
“舒儿……”施榕调回视线,,大手抚上我的左脸,轻轻的摸着,“疼吗?”
我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没事,已经不疼了。”
施榕动了动嘴角,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出口,转头看了他爹一眼后,依言下去。望着施榕的背影消失,我转头看向老狐狸。他也正望着门外,表情恍惚,眼神专注,不知在想什么。或者,适才死小子的一番话确然勾起了他心里既远且深的某些记忆。
“大人。”话题没完,总要继续下去。
施狐狸收神,看我,没言一声,甩袖归位。
“大人,接下来是你先说还是我先说?”虽然此刻没有对他维持礼貌的必要,但在强人面前,气定神闲是万分必要的,起码不会因弱势而被对方小觑。况且谁先说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手中的筹码有份量。
施狐狸看着我,并不答言。我也不说话,只是喝茶,一杯下肚,自己起身再续。三杯茶水饮尽,他的眼睛依然定在我身上,半刻未曾移开。不行,得结束这种无对峙局面。如此想后,我起身,丢给他一个嘲讽的表情作势欲走。
“慢着!”施狐狸虎着脸,起身来到我面前。我不动声色的移动脚步退至窗边,与他拉开距离并暗暗戒备着。脸,依旧火辣辣的疼,绷得紧紧的,想是肿了。
“舒儿,你可知这些日子平庄发生了何事?”老狐狸一开口便透着神秘,脸上的表情就像染匠家的五彩铺子,鄙夷、嘲讽、幸灾乐祸……
这问题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平庄因其特殊性,每天都会发生很多事。老家伙指的是哪一桩?左灵的存在吗?我承认初晓此事时,心里的确斗争痛苦的厉害。可现在都过去了,难道他想藉这件事打击我?
“半个月前,宇辰枫发了休妻文告。”见我不说话,施狐狸冷笑着透出谜底。
原来是这事!
我不以为然,有什么好意外的?北宫焰想娶我,必然要先去掉我宇辰夫人的身份。想以此羞辱打击我?错了!姑奶奶又不是古代人。不过想想,亦无法不感叹今世的际遇。自从在清舒园与他相识之后,剪不断的牵连就像丝丝绕绕、环环密密的蚕茧一样。‘嫁’是他;‘休’是他;如今,‘休’还是为了‘嫁’,不知道这是否就是传说中的缘分。
“你笑什么?”老狐狸的表情有些复杂,不知是不是我没反应的反应让他感觉很失败。
“大人认为我该哭?”笑有多种意味,快乐的,痛苦的,悲切的,让人捉摸不透的……此刻,我想我属于后者。
“宇辰家休了你,老夫的门第不接纳你,舒儿,你已无容身之地!”容身之地?谁在乎那黄土下的三尺之穴?现代人死后都是直接拉火葬场了事。
“大人如何糊涂了?”我斜睨他,以一副无所谓却又傲慢至极的口吻回应:“你怎么把耀国皇太子公玉焰给忘了?宇辰枫是谁?公玉焰的影子!他为什么要休我?睿智如大人难道想不明白其中的弯绕?”
说归说,其实我心里对现如今的北宫焰并没有底。尽管我们俩没有正式就身份问题交谈过,但彼此的想法还是明了的。他同情我在施家的遭遇,却并不认同我改变这个身份。对于他来说,虽说娶个“二婚”的妃子,舆论不太好听,可不是正室想来也不会招致什么太大的反对。再说这种事在耀国亦不是没有先例,他的爷爷就曾纳过一个死了夫君且还孕过一子的女人为妃,更何况我‘嫁’来‘嫁’去其实都是他一个人。
坦白讲在这件事上,我不能说他有什么错。站在他的立场,自是有另一番盘算,一个妃子若没有强大的家族做依靠的确很难在皇宫立足,。君王精力有限,无形的暗箭却是防不胜防,单靠圣宠是不足以保妃子在步步惊心的皇庭内安然无恙的,更何况在‘宠即是毒’的前提下,妃子母族的力量往往才是在深宫中存活的根本。
“哈哈……”我的话让老狐狸捋着须髯大笑起来,那笑声非常狂妄和不可一世,仿佛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我静静的看着他笑,心却一点点下沉,难道北宫焰他……
“舒儿,你的意思是同意嫁给公玉太子了?”老狐狸近前一步,眼睛里瞬刻闪烁出难以名状的光芒。
我只嫁给命定之人。
“只要你肯乖乖的嫁给他,老夫既往不咎,你依然是我施士鹏的女儿、大雍丞相府尊贵无上的三小姐,待时机成熟,老夫保证定会全力助你登上耀国国后之位,这个条件如何?”
是挺丰厚的!不过谁稀罕‘国后’这个玩意儿?
“我若不肯呢?”我笑笑反问,心里却陡然涌上一阵苦涩,北宫焰到底……到底是违背了我的意愿。老狐狸如此信心满满,定是得到了某种许诺。他二人,一个为了娶我,一个为了逐名赶禄,正好……一拍即合。
“死路一条!”老狐狸已然恢复了精气神,论起我的生死来,他语气轻飘的就像三四月份的和煦暖风一样:“你若执意不肯,不止老夫不容,公玉焰怕也不会让你活在这个世上。”
这话……我信!得不到便毁之虽然不是北宫焰的人生信条,但他亦曾不止一次的对我说过,人世间除了他,无人可以娶我。
“公玉焰给了你什么许诺?”
“这个你无须知道。”
“大人,你想听听我的话吗?”
“尽可说来。”
六月初六,三夫人的忌辰,施苍的大喜之日!帝都的主干道上,一顶灰色小轿夹在如织的人流中缓慢行进着,远远望去甚至不如一粒微尘起眼。轿中坐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皆衣着华美。男子一头银发,看表情,似有无限郁闷;女子则神态悠闲的撩起轿帘兴致盎然的看着外面。
“舒儿,这轿子真的要闷死哥哥了。”
又来,我丢给施榕一个白眼懒得再开口,这句话已经被他啰嗦烂了。从昨日我决定乘坐这顶布质单人小轿开始,他的脸就苦哈哈的。开始是说什么都不同意,后经不住我的冷暴力才勉强答应。说来也不全怪他,这顶小轿看上去确实有碍观瞻,狭小的要命也就罢了,偏生轿身还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点了一宿熏香,异味愣是没消去半点。瞧管家这事办的,让他找顶普通小轿,他倒好,直接从某轿子作坊的后院给我找来一个废弃之货。
街市上比平日里要热闹很多,彩绸纷飞,锣鼓喧天,想着观礼的人群前拥后挤的朝着临近丞相府的方向走去。望着外面一顶顶代表各品阶官位的各色呢质大轿,心下不由感叹,这到底是施苍的婚礼还是丞相府华丽的政治秀?皇帝亲临主婚、耀国专门派使节来贺、朝中官员倾巢而出……确实,不管哪一条,相府二公子的大婚庆典都将在雍国青史中占据一页。
“舒儿,在想什么?”
“二哥。”
“想二哥?”
“嗯!”
“……”
“舒儿,北宫焰今日也会来贺。”
“不是说耀国会派使节前来吗?”
“他就是使节。”
北宫焰兼任使节?我轻叹一口气,看来今天注定不会平静。前日,顾新代表他到督管府请我回庄子,说主人想和上君商量去相府贺喜的事。我没说话,只将‘宇辰枫的休妻文告’拿给他看。顾新看后没再多言,三个磕头礼后回庄复命去了。
“四哥你看。”我拉拉施榕,指着前方通往相府后门的胡同小道的入口,“咱们有多少时日没从此处走过了?”
闻言,施榕脸上顿显复杂,他抬手理了理我耳边下垂的细发,轻声道:“舒儿,我们今日……可以从正门进府。”
我笑笑,摇头。
按照与施狐狸的约定,我必须在早上九点之前从后门入府。之所以如此,皆因古代蔑视“被休之妇”的律法使然。我虽对这些迂腐的旧礼不以为然,亦不想从之,但当老狐狸满面颓然的请我在他退隐之前给相府留些颜面时,我还是犹豫着答应了。没错,他是仇人,可也是施苍和施榕的父亲,面对后一种身份,我终是无法完全狠下心来。
时间倒回到那日,当我像讲故事般将施狐狸为官几十年所经历、经手的可招致抄家灭族的重大事件娓娓道来时,他意料之中的崩溃了。在死鱼般的盯了我半晌后,气若游丝的说了一番话,让我看在老四的份上放过施氏一族几百条性命,说只要我答应,他和夫人愿意为我父母亲偿命,万贯家产亦会全部留给我。
我笑,不置可否,又轻描淡写的提了提施鉴和施桀哥俩干过的一些下作事。老狐狸很‘配合’,不等我说完就接话,说长子与三子才能有限,确实不堪国之重任,待次子婚事了后,他们就会辞官隐退,终生不再入仕……
“少爷小姐,落轿了。”神游之际被小厮的声音拉回了思绪。我轻吁了口气,久违的后门啊……转头,施榕正双目瞪瞪的看着我,“舒儿,你在想什么?这么半天。”
我没说话,照旧甩给他一个白眼。
待下得轿子抬头,我愣了:“北宫?”
“舒儿。”北宫焰笑笑走近前长臂一身便将我揽入怀里,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身体已被他凌空抱起,伴着呼呼过耳的风声急速向一个方向‘飘’去,“我说过,你的夫君只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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