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凉！
晚秋的雨更甚！
昨日穿件夹袄还不觉得冷，今天半场雨过去，我竟寒得打起了冷颤。
“夫人，可是冷了？”敏儿关切的问。
我说：“有点。”
闻言，敏儿遂放下手里的绣活起身不言不语的走了出去，我有些纳闷。片刻，疑问解开，只见小丫头指挥着几个小厮搬进来两个火炉，厅内一个，卧室一个。摆置妥当后，小厮拨开炉门，不一会功夫，炉内便冒出焰焰火苗。不多时，暖意便四下蔓延，温温的溢在身上，很是舒服。
我失笑：“敏儿，现下便生火炉，冬日可怎么过？”
敏儿挥退小厮后复坐在我面前，不以为然的说：“夫人，主人知您怕冷，早就着人备好木炭铜炉，以便随时生上。”说着，又拿起绣品，一副大家口气：“冬日有冬日的过法，反正主人说铜炉有的是，到时若冷的极，多生几个就是。”
我打趣道：“敏儿姑娘真是越来越有大丫头的架势了。”
敏儿骄傲的扬起脸：“现下丰京城谁不知道夫人您的大名？瞧瞧诗会过后，府上收到了多少拜帖？虽然都被您拒绝了，可这名头却是越来越响亮了呢！奴婢身为您的贴身丫头，自然不能丢了夫人的脸面。”
这丫头……
也难怪，她从前跟着我在相府委曲求全的度日，人前别说大声讲话了，便是连头都不敢抬高。如今在这平庄里，我这个‘宇辰家族的少夫人’被北宫焰给抬得地位超然，连带着小丫头说话都理直气壮了许多。好几次我在睡意朦胧中都被她大声训斥其他侍婢小厮的声音吵醒，于是便严肃的警告说不可无故生事欺人。没想到她听了之后泪珠珠直在眼圈里打转，显得异常委屈。见状，一旁的素青赶紧解释说，是因为那些个不长眼的丫头小子背后乱嚼舌根，敏姐姐才出言训斥的……
想到这儿，我叹了口气：“敏儿，还是喊小姐吧，你一口一个夫人听着怪别扭的。”
敏儿拨浪鼓似得摇头：“这可不行，您是这庄子的夫人，奴婢身为您的贴身大丫头可不能带头乱了规矩，再说若是被管家知道奴婢这般不知礼数，那可是要挨板子的。”
我佯恼厉声：“你敢不听我的话？”
敏儿不惧，看也不看我，自顾垂眼绣花：“夫人，这是主人的命令，没人敢不从，您就别为难奴婢了。”
我泄气，算了！
北宫焰的严谨我是一入府便感受到了，虽说私下里他万事由着我，但是在下人面前却严守规矩礼教，绝不容许有人丝毫冒犯。当日只因管家当着我的面多了句嘴：“主人，老奴以为夫人的事当禀报老主人知晓。”结果第二天一大早敏儿就禀报说，新管家在外求见少夫人。我当时楞了半天，后来经这位继任顾姓管家一解释，我才明白，昨天那位前任已经被打发回国“述职”了。
“……舒儿。”
午睡还没醒，就迷迷糊糊的听见北宫焰在耳边轻唤。
我坐起身，睡眼惺忪的看着他，有些不悦：“何事非要叫醒我？”
北宫焰温柔的笑笑：“快起来，我带你瞧热闹去。”
我复又躺下翻身向里，没好气的说：“不去。”
上次说带我吃白食，结果目的是让我帮他赢取那半幅画，今天不知道又是为了什么？
北宫焰坐在床边弯身看着我，笑着说：“舒儿，今日施瑾出嫁，你不是说想去观礼的吗？”
我腾地坐起来，惊讶的问：“是今天？”
北宫焰有些无奈摇摇头：“舒儿，昨日我便知会过你，如何今日就给忘记了？”
汗！我竟给忘得一干二净。
“瞧你每日心事重重的，又不肯跟我说。”北宫焰叹了口气，“舒儿，你心里到底有什么事？说出来，我可以帮你。”
我苦笑：“不是不肯说，是不知道怎么说，再过些日子吧，等我想想再告诉你。”
“且如此吧。”说着，北宫焰站起身：“我在外间等你。”
阴雨初晴，阳光拨开云层大大的透出来，灿灿的照在身上很是暖和。本来北宫焰的意见是让我穿女装的，被我一口拒绝。他没办法，于是便吩咐管家送来两套男装。看着眼前同色系同款式的衣服，我讶异的看着他，为何有两套？北宫焰无奈的说早料到舒儿会有此举，因而便提前让人备下了，之所以有两套是因为他也要穿啊。我恍悟，暗道这家伙的脑子里居然还有情侣装的概念。
雨后的空气清新无比，使得人心情也爽亮的许多！大街上人头攒动，来往如织。我精神奕奕的穿行其中，北宫焰则紧随在侧，偶尔出声提醒我脚下小心。
北宫焰说清和茶馆是迎亲队伍的必经之地，他已提前在顶层预定了一个绝佳的观赏位置。我问是大堂还是包间？他说是包间。我问为何不在大堂，人多看着也热闹？北宫焰失笑，说舒儿即便是穿着男装，也一眼就能看出是女儿家；又说我现在名头比他还要大，且担着宇辰家族少夫人的名头，身份如此贵重自然不好再与腌臜之人为伍。我不屑，撇嘴暗暗鄙视他的这番阶级论说。
北宫焰自是大手笔，他包下的是清和茶馆最大的一间雅室。我比较惊讶的是这个包间居然还有贵宾专用通道。当下不禁感慨，贵族就是贵族，喝口茶都要追求绝对高雅的享受。谁说古代人落后粗俗来着？瞧这堪比五星级酒店的室内装饰真是要多华丽就多华丽。
“公子请，夫人请。”掌柜笑容可掬的招呼说。
许是很久没有接待大主顾的原因，所以掌柜的热情绝对能达到十二万分的级别。他不但亲自在店外恭候多时，且吩咐小厮去备上好的糕点瓜果，说是免费孝敬贵客的。可不要小瞧了这句话，若是其它季节，送点瓜果也就算了，可在这秋晚冬初之时，一份鲜果的价值可抵得上寻常人家近一年的口粮呢。
想想刚才，我不由得好笑。话说掌柜的一见自己亲自恭迎的大主顾竟然是我们俩，绕是他习惯了八面玲珑、见客笑迎的伪装亦不禁愣怔了片刻。也难怪，我第一次和施榕以及后来与魏晨来此都是由他接待的，面貌自然熟识。而顶着‘宇辰枫面孔’的北宫焰就不用说了，前些日子满大街还贴着他的画像。如今，我们‘夫妇’也算是帝都的风云人物了，基本上只要在公共场合出现，都会收到不少注目礼。
古代的婚礼大多是在傍晚举行，迎亲是整个婚礼过程的一大高潮。按照习俗来说，新娘若不是幺女，则需由娘家的未婚姐妹扶着上轿方为大吉；若无，则表亲亦可，再无，那就只能由夫家的小姑子代劳了。一般来说，后者虽可，但却会被人耻笑府上无人。
相府三女，老大施媛早就出嫁已无扶轿资格，而我这个唯一的妹妹又被老爹扫地出门，那么今天由谁来完成这个程序呢？表亲？据说二姨娘只有一个兄弟，且府上无女儿。难不成真要由嘉郡王府的小姑子来扶她？若是这样，呵呵，那丞相府岂不又出一桩‘佳话’？
“舒儿，你自顾在笑什么？”北宫焰奇怪的看着我。
我说：“在想今日谁扶施瑾上轿？”
北宫焰也笑：“确是好奇。”顿了顿，又意味深长的问：“舒儿日后想选谁扶轿？”
“我？”
北宫焰点点头。
手扶下颌，我故作认真的想了想，道：“将来我若出嫁不需扶轿之人。”
“哦？”北宫焰眼神亮亮的看着我，似乎很有兴趣：“自古女儿家出嫁，能有姐妹为之扶轿是为大吉，舒儿如何不屑为之？”
我早打算好了，四指男若是合了心意，结婚那天就让他抱我上轿，甜甜蜜蜜爱一生。若他又老又丑，阴损兼备，我就直接收拾个包袱悄悄跟他凑合过算了，还办什么婚礼？丢人！
只是这番心思自然不能对北宫焰说。
我瞥瞥他，佯装不悦：“北宫，难道你不知道我已经没了家人？便是想又能怎样？”
北宫焰微怔。
我不再理他，悠然端起茶具边喝边朝窗外张望。丞相府二小姐与嘉郡王府五少爷的新婚之喜自是轰动丰京城的大事，且不说两人显赫无边的家世，单就外貌而言，男子风采俊雅、女子才容无双，这般人人艳羡的良媒佳配当然为帝都百姓津津乐道，因而街市上等待见识豪门婚礼排场的人是越聚越多。
道路两旁因有兵勇持戟维持秩序，所以人群虽然喧嚣鼎沸，推推嚷嚷，却也并不过分杂乱。沿街店铺更是门窗大开，远远望去，各家竟看不见有虚位待坐。如此看来，施瑾美眉的婚礼不但满足了帝都百姓的好奇之心，且连精明的商家也能趁此赚上一笔，真真是应了现代那句话：商机无限。
收回目光，想了想，我道：“北宫。”
北宫焰啜了口茶：“嗯？”
我看着他，有些犹豫：“我的身世，你……查的怎样了？”
闻言，北宫焰的表情僵了僵。
片刻，他神色不定的看着我，踌躇问道：“舒儿，若，若你不是丞相亲女又当如何？”
这话什么意思？
我盯着他，字字清晰：“可是有了眉目？”
北宫焰面色收敛，平静的说：“尚无。”
我瞪视他：“真的？”
北宫焰柔和笑笑：“自然。”
我失望：“如此！”
顿了顿，北宫焰又道：“舒儿，若你……和丞相府无关，施榕该如何？”
我奇怪的反问：“北宫为何执着这个问题？现下并无结果。”
北宫焰却很认真：“舒儿只消回答我。”
我也正容：“不管是与不是，施榕对我来说都是最重要的人。”
“是吗？”北宫焰有些黯然，“那我呢，我在舒儿心中该是如何？”
我移开目光，有些不自然的说道：“你……自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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