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一连两日，北宫焰未在我院中出现。若是往常，他必会遣人来禀告原因，但这次却无声无息。我怅然的靠躺在软榻上闲闲的拨弄眼前的炉火，对于敏儿饱含担忧的眼神故作不见。一炷香后，在身旁转悠半天、数次欲言又止的小丫头终于忍不住了，她抿抿嘴，小心的看着我，问道：“夫人，您和主人吵架了？”
我看了她一眼，懒懒的说：“没有啊。”
见我丝毫没有责备之意，敏儿的胆子大了起来，“那为何主人这两日不来咱们院了？”
我斜睨她，打趣说：“怎么？敏儿姑娘很担心主人？”
“夫人，您，您又消遣奴婢！”小丫头跺脚。
扔掉火钳，掏出绢帕擦擦手，我淡淡的说：“敏儿，主人不在，你不必拘礼，别一口一个夫人的喊，听着怪别扭的。”
闻言，敏儿立刻摆着一副想不通的表情小声的嘟囔道：“夫人，奴婢真不明白，主人那么好，您为何总是不冷不热的？不让……不让主人住下来也就罢了，还不肯承认自己‘夫人’的身份。”
我纳闷：“我什么时候不承认这个身份了？”
敏儿满脸抱不平的样子：“夫人，您不仅私下里让奴婢几个称呼您为‘小姐’，有一次还当着主人的面这样要求奴婢们，这不是明摆着让主人难堪吗？”
我微讶：“难堪？”
因为称呼？
不会吧？虽然对于我们目前的身份来说，让丫头们这么称呼确实不合适，可之前在苏府，下人们一直这样喊，好像也没见北宫焰有啥意见呐。
敏儿满脸怨念的看着我：“夫人，您怎的糊涂了？且不说主人身份显赫，乱了称呼会失了身份，便是一般的小户人家，也不能没了规矩体统。您既嫁了主人，理当是夫人，奴婢们哪还有称呼您为‘小姐’的道理？这样做，不是摆明了您不肯承认主人是您的夫君吗？”
我哑然！
敏儿似乎收不住了，边擦拭瓷器边继续唠叨：“主人疼惜您，奴婢们也跟着受益长脸面，许多礼数上的事他虽不予计较，可奴婢们却不能因主子仁厚就忘记了规矩。”说着，又语带责备的看着我：“夫人，不是奴婢说您，您该为主人多着想些才是。”
我不服气：“敏儿，难道我对主人不够体贴吗？”
小丫头一听，胆气又加大了几分，“夫人，在奴婢看来，您对主人的好还赶不上对四少爷的一半，以前在相府，四少爷一日不来清舒园，您记挂在心里不说，且会亲手备下他喜好的吃食等着；可再看主人，您什么时候这么上心过？”
“我不是也一样亲自下厨为主人准备过膳食吗？”这丫头，怎么能忽略这一具体事实呢？
敏儿微微撇嘴，有些不屑的说：“夫人，您每隔七日才肯为主人做三个菜，且还要好生哄着才行，上次二少爷来访，您心里怪主人，故意在菜里放了大块的盐巴，结果把主人咸的连连喝了三大杯水，您不是忘了吧？”
汗！这个……确有其事。
初始北宫焰不明内情，以为是我烧菜的时候失手放多了，便没吱声，硬是强忍着吃了许多。我憋笑憋的辛苦，就找了个借口跑到厨房大笑了一通。回来后，敏儿悄声跟我说，主人刚才连喝了好几杯水。
“夫人，虽说在奴婢心里，主人再好也不及您重要，可是您想过没有，若没了主人为依靠，老爷和大少爷，还有魏公子，他们，他们……”敏儿小心的瞅瞅我，不敢往下说。
这丫头，平时看起来没心没肺的，没想到心里还有些计较。
我摆摆手示意无妨，让她继续往下讲。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敏儿一番话到让我心里清朗了不少，至少从她的角度来看，我自认偏向北宫焰的心秤竟不及对施榕的一半好。
小丫头不确定的问：“夫人，您不怪奴婢多嘴？”
我笑笑，问她：“敏儿，自从我失忆之后，可曾因你失言责罚过你？”
“没有，”敏儿立刻摇头，一副感恩的表情：“在奴婢心里夫人是最好的，能伺候您是……”
“好了，好了。”我不耐的挥挥手。
不用猜，小丫头接下来肯定是说‘前生修来的福气’。唉！话说她和素青几个丫头都是有爹娘生、却没爹娘疼的可怜孩子。各人身世就不细说了，反正凄苦的连性子凉薄的我听了以后都禁不住洒下了大把的泪水。刚开始听她们念好的时候，我听着很兴奋，觉得被人感恩的滋味挺不错，可时间一长便腻了，有时不经意的一声‘谢谢’都能让她们感动的眼圈红上半天，更别提其它了。
起身拉小丫头在身边坐下，我问她：“主人可曾在你们面前恼过？”
敏儿认真的想了想，先是摇摇头，后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夫人，有一次……”
“哦？”我抓紧她的手，“快说说。”
“夫人，其实主人也没有恼，只能算是很不高兴吧？”敏儿不确定说，“就是四少爷来那日，顾管家来请您过去，您匆匆忙忙的就把主人送给您带在裙裳上的玉佩给弄掉了……”说着，她指指我腰间莹润剔透并嵌有瑞兽图案的上等羊脂玉，道：“就是这块。”
瑞兽玉？当日北宫焰给我的时候不是说在书房捡到的吗？
“然后呢？”
“然后奴婢就拿着玉佩到邑翠阁找您，正巧碰见主人面色不渝的从内走出来，看见奴婢手里的玉佩后，脸色倏地就阴沉下来，问怎会在奴婢手里？奴婢害怕，便如实回了话，主人听后开始没说什么，只将玉佩拿走，后来他看奴婢还楞在原处站着，便说不要进去打扰夫人和四少爷，末了又叮嘱不许将玉佩的事情告诉……”
说到这里，敏儿猛地闭嘴，她惊恐的四下望了望……
我拍拍她手背，安慰道：“不怕，主人不在。”
敏儿胆怯的看看我，弱弱的说：“夫人，奴婢……”
我笑笑：“不要担心，有我在，主人便是听到亦不会责罚与你，且放心吧。”
敏儿退下后，我犹自躺在软榻上闭眼熬神。宽大的厅堂内除了偶尔滋出生响的炭火声，静寂的没有半丝细动。一想起那天晚上的幕幕，脑仁便隐隐作痛。得知北宫焰左手是四指后，我心里是既欣喜又庆幸的，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也是欣然而为的，而且若不是关键时刻耳畔划过女儿那脆脆的一声喊，或许，或许我与他已经……
长长的叹口气，我苦笑。都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亦枉然，与北宫焰扯扯拌拌了这么长时间，之前两人虽心有涟漪，却还各自严守着心房。但随着他怀疑《平湖秋月》图与我有关之后，对于寻找命定之人就似乎倦怠了许多。平日里除了要处理所谓的紧急公事以外，他几乎将全部的时间都花在了我身上。
我曾问他既然没有证据来证明怀疑，为何不多花点心思去试试其她人？或许我并不是那个能“拯救天下苍生”的救世之人。北宫焰但笑不语，行事依旧故我，一有闲暇便赖在我院里，即便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这两天他没过来，我前前后后也想了很多。从穿过来开始，自己就执着的以‘四指’作为第一辨认特征来寻人，中间虽小有动摇的怀疑过这个认知会不会过于偏激，但相比找寻‘胎记’的现实性困难，我依旧偏向于优先辨认‘四指’。
可现在看来，这想法确实单边了些。与北宫焰两次暧昧擦火都被女儿的声音给惊醒，坦白的说，我不相信这是偶然。或许冥冥之中，那个女子的眼睛一直在看着我，所以每每才能在关键时刻，用女儿的呼唤将我的意识从迷乱中给拉回来。
这说明什么？
说明北宫焰虽是四指，可他或许并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烦躁的捶捶脑门，兜兜转转的寻找四指男子，没想到北宫焰的四指却让自己惊喜之余陷入了愈发纠结痛苦的境地。那晚他激情迸发之时被我紧急叫停，虽未明显表现出恼意，但我知道，他怒了！
掌心！胎记……
我深深的呼口气，有什么法子一眼寻见这个特征呢？努力参加社交聚会？摇摇头，身份不允许我轻易抛头露面；张贴告示天下寻人？理由呢？说寻夫？算了吧，除非我活腻了；找北宫焰……
“舒儿。”想曹操，曹操到。
我睁开眼，北宫焰正微微而笑的坐在塌边，且，他的表情不像是刚刚才至。
“你来了。”我直起身招呼道。
北宫焰点点头，温声道：“舒儿，整整一盏茶的功夫你都在叹气，可是有什么困扰？”
果然……
我摇摇头，勉强的笑笑，心下有些不自然。他神情语气如常，似乎并没有被那晚的不快影响到，我还以为……还以为他至少会和我‘冷战’一段时间。
和苏径澈恋爱时，有一次在他租住房内两人温言软语、情不自禁的就暧昧到了床上……等我被阵阵寒意拉回神智时，两人的衣服已然脱了个精光，苏径澈正如同一只发情的狮子狂热的在我身上大口吮吸着。我既喜、既羞、又害怕……最后在脑子里强烈的‘婚前不性’原则驱使下，硬是将陷入迷乱的苏径澈踢下了床……
事后，他整整半个月不搭理我，死党蓓蓓看我们俩互不妥协便热心的从中撮合了N个来回。无果！有一天晚上，我和班上的一个男生同去自习室，不想刚坐下就被一阵风赶来的苏径澈拉走。僻静处，他满脸怒火的让我解释。我纳闷的问，解释什么？他咆哮着说我太冷情，不去安慰安慰他受伤的心也就算了，居然一转眼就另寻了新欢。我大怒，斥他胡说八道。苏径澈却言之凿凿，说若不是蓓蓓偷偷给他报信，S大校花男友的位置说不定就要易人了……
我离婚后，蓓蓓总是不停的懊悔，说当初若不是她从中瞎撮合，说不定我和苏径澈会就此结束，没有结婚也就不会害我年纪轻轻就贴上了离婚女的标签。我说不后悔，即便没有她，我们也会结婚，因为那时相爱至深……
“……舒儿，”北宫焰拍拍我脸颊，“舒儿？”
呃……又走神了。
我不自然的撇开头，将视线移向他身后的翠色屏风上。
北宫焰轻笑着揶揄说：“舒儿若一日不走神，我到觉着不习惯呢。”
我瞥瞥他的“防毒”手套，道：“对不起。”
北宫焰摇摇头，近前缓缓揽我入怀，低低说道：“是我不好，明知舒儿心有纠结，却还是……”顿了顿，又道：“舒儿，回国之后便正式嫁我，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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