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城门口，在北宫焰即将打马离去的那一刻，我喊住了他，跑上前去，让他下来。北宫焰依言下马，表情却是不解。我不说话，只示意他俯身低头。北宫焰照做，我踮起脚尖，轻轻的在他脸上印下一吻。北宫焰愕然，定定的看着我久久没有言语。待醒过神后，他狂喜着将我抱起来紧紧的嵌入怀中。“舒儿，一定要等我回来。”上马前，他又一次咬着我耳朵重声嘱咐。
北宫焰的离开并没有给我带来些微的轻松感，半年多的朝夕相处使我在心理上对他产生了巨大的依赖感。可以这样说，有他在身边，我几乎没有怕的人和事，他就像座山脉一样，总是立在背后默默的支持我。
“夫人，该服药了。”顾新亲自端着药碗进来。
我知道，这是北宫焰的叮嘱，他离开以后，庄子里只有两个人能接近我的饮食，一个是顾新，一个是敏儿，便是素青都不可插手。
我接过，一口喝下，敏儿赶紧递上颗酸梅解苦。
“管家，让墨雨回去歇息吧。”上次我被魏晨劫掠，墨雨因护主不利被北宫焰狠狠的责罚了一通，敏儿说他被主人亲自抽打了三十鞭。我向北宫焰求证此事，他默认。我说墨雨没错，他已经尽力了，你不该惩戒与他；北宫焰却道，对他仅施鞭刑，已然是开恩了。
后来顾新给我解释说，像墨雨这样的一等侍卫是不容许犯那样的失误的，若不是主人知道夫人的心性，此番他必难逃死罪，既然死罪可免，活罪却定是不能饶的。
“夫人，您不用担心，墨侍卫的鞭伤已然无碍。”顾新解释说。
我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我在庄子里能出什么事？让他下去吧，等过了明日，随你怎么安排，我不过问就是。”
顾新应是退下后，我又看向敏儿吩咐道：“稍时，你和素青简单收拾一下，明日咱们便要回佐领府了。”
“小姐，钗饰佩玉什么的要带些吗？”敏儿问。
我摇摇头：“不用，带些日常穿的衣物即可。”
敏儿应了一声是，想了想，走到梳妆台前将饰品匣子拿到我面前。打开后，她翻了翻，拿出一样东西，问道：“小姐，这个也带着吧？奴婢瞧着佩在身上好看的紧呢。”
我怔怔的看着在眼前左右晃悠的‘祥云百福’佩，脑海中闪过在崖顶上的一幕幕……
“小姐？”敏儿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叹了口气：“扔了吧。”
“扔了？”敏儿扬声，可惜道：“小姐，这可是顶顶上等的翡翠，您怎么能随意扔掉？”
上等翡翠？我只知道这玉的主人差点害我命丧黄泉。
我嫌恶的转过头去，挥挥手：“赶紧扔掉。”
“小姐……”敏儿一副舍不得的样子，娇声中含着祈求。
我退一步：“算了，你留着吧，记住，我不想再看见它。”
一夜失眠！
起来吃过早饭后，随意在院子里逛了逛，发现屋里屋外到处都有北宫焰留下的印记。刚搬来时，觉得无聊又陌生，他便比着清舒园的样子给我在院子装了副秋千，说舒儿可以坐在上面看书；还有假山下的小山洞，没事的时候我喜欢躲在里面睡觉。北宫焰初始很奇怪，问我怎么会有这个爱好？我说我在享受露营的感觉。他不解，露营？我解释说就是在山中野宿的意思。北宫焰笑，说舒儿若是喜欢山林，耀国有的是仙境之地，到时多建几处庄子便是。
以后，我再躲在里面休息的时候，他也会挤进来，两人相依在一起静静的看书……
“舒儿。”回忆间，施苍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二哥，你怎么来了？”我讶然，转身迎上去。
施苍笑笑：“来接你回府。”
我看了看他身后，没其他人，奇怪的问：“二哥今日如何有空？四哥呢？”
施苍说：“四弟要到傍晚才能回京，所以二哥就抽个空，过来先接你回去。”
我点点头，喊来敏儿，让她把东西收拾收拾，又让素青去请顾新，墨雨就在院外不用特别通知。待所有随侍人员聚齐后，我对施苍说：“二哥，妹妹还有些琐事要交代，你先去听风堂喝杯茶，我稍后便至。
施苍同意。
待他离开后，我问顾新：“庄子可有安排妥当？”
“回夫人的话，皆已妥当。”
我又看向墨雨：“你伤好些了吗？”
“属下无碍，谢夫人挂心。”
我问：“墨雨，主人临走前可有给你特别交代？”北宫焰说搜罗老狐狸罪证的事宜已经全部移交给墨雨，他会帮我打点好一切。
墨雨恭声道：“回夫人的话，此事，属下定会筹办周全。”
“嗯，”我颔首，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正容说道：“管家，墨雨，到了佐领府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们当把好分寸；我只强调一点，那就是不管你们做什么，前提条件是，绝对不能做任何不利于我两位兄长的事。”
“奴才不敢。”
“属下不敢。”
交代完以后，我让他们先去府门口候着，然后独自去找施苍。远远地，听风堂内就有曲调传出。我顿住凝神一听，和上次弹奏的是同一曲。进去的时候，施苍只淡淡的抬了一下眼，并没有停手。我静静的站在他身边，等他弹奏完。
“二哥，这是什么曲子？”我问。
施苍没有言声，他站起身，很自然的拉着我的手来到院中的一株梅树前，看着朵朵粉艳，幽声说道：“此曲名曰《问情》。”
《问情》？问谁？问我吗？
“是为兄五年前所作。”
我讶然，他还有这般才赋？
施苍似有了然，他戚哀的笑笑，抬手在我脸上轻抚了一下，眼光有些失神。片刻，只听他喃声自语道：“昨日的小妹妹长大了，可……”声音越说越轻，直到淹没在一声深深的叹息中。
我心也沉重，想安慰安慰他，可又觉得说什么都显得无力和多余。
“舒儿，能给为兄弹首曲子吗？”
我爽快答应：“好，二哥想听什么？”
施苍的指尖在我眉间轻轻流转，低声道：“随意便是。”
我颔首，转身走回室内。坐在筝案旁，望着站在梅树下显得有些孤单的俊逸身影，心间油然而生一种悲感。想了想，伴着指尖拨动的琴弦，启唇吟唱：“寻寻觅觅在无声无息中消失……”
一曲罢了，我抬眼看去，施苍依旧立着没动，似定住了一般。我走上前去，伸手折下低处的一段梅枝，嗅向鼻尖的同时偷眼瞧了瞧，他双目平视远处，眸色失神无光。我顺着看去，但见树梢间有两只相互戏耍的鸟儿，一追一赶，欢快而和谐，鸣声悦耳动听……
“舒儿，刚才的曲子可有名字？”我也看的失神之际，忽听施苍轻问。
“有，叫……《来生缘》。”踌躇了下，我说。
“《来生缘》？”施苍苦笑，喃喃语道：“《来生缘》？只好等在来生里……来生……来生……舒儿，来生你还能记得我吗？”
我的下一世已经存在了，我不知道她的记忆中有没有你。
施苍双手扶住我肩，眼睛定定的看着我，重复问道：“舒儿，今生你忘了我，来生……来生你能记得我吗？”
今生……我不是我；来生……我依然不是我，让我如何记得你？
“能！”我想说不能，可眼前这双幽深期待的眸瞳硬是将欲出口的话给压了下去，两个字的回答瘦成了一个字。
慢慢的，美目中，焕然替代了黯淡，施苍紧紧的看着我：“舒儿，来生我必不放手。”
一丝苦涩涌上心头，我回视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二哥，在妹妹心里你是长兄，都说长嫂如母，我没有娘亲关爱，一直想……想有个嫂子，你……娶个嫂子吧。”片刻，我道。
施苍不语，只注视着我，眸中纷杂难辨。
我不敢再看他，转过身去，硬着头皮继续说：“听四哥讲，皇上给你指了门亲事，那家……小姐很好……丞相大人……也很满意……”
没有回音！
我惴惴不安，觉得自己挺残忍。
“好。”很久，只听背后传来沉沉的一声。
片刻，一个宽厚温热的胸膛贴上来，我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环住，随着颈间一股热气拂来，耳畔响起了低沉暗哑的声音：“舒儿，来生，你不可再忘了我。”
回到佐领府，施苍将我安排妥当之后坐了一会便离开了，说还有公事要办，并嘱我不要随意出府。在他即将迈出门槛时，我拉住了他，魏晨在哪里？施苍转身，盯着我看了一会，不答反问，舒儿想干什么？
能干什么？你不让他死，我自然不会动他。
我摇摇头：“无他，随便问问。”
施苍叹了口气，摸了摸我头发，解释说：“舒儿，魏晨伤害与你，为兄必不原谅，可他是朝廷命官，若冒然取他性命，势必牵连甚广，对有些事而言……死，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方法。”
我微微点头，说明白。
等施榕风尘仆仆的赶回府时，我正在厨房忙活，准备做晚饭。
“舒儿。”施榕惊喜的喊了一声，不顾敏儿和素青在场，近前一把将我搂入怀里。
我高抬双臂，晃动着手里的鱼和芹菜，大叫：“四哥，放开，快放开。”
“不放。”施榕笑嘻嘻的抬眼看了看我手里的菜，一副无赖的表情。
我使劲挣扎，他却抱得更紧。
当下坏心渐起，我一本正经的说：“四哥，我有话跟你说。”
施榕一听，果然稍稍松开些，诧异道：“什么事？”
“就是……这事！”我咬牙切齿的把摘了一半的鱼往他脸上狠狠的贴去……
因使了大力气，所以鱼肚里的腌臜东西一股脑儿的被挤了出来。再看施榕，俊美的脸上已挂满了‘五彩艳丽’，血、鱼籽、肠泡顺着他的颊缓缓而下……
敏儿和素青首先没忍住，掩嘴偷笑起来。
我哈哈大笑，又把手上的芹菜往他脸上抹去，“四哥，别动，我给你擦擦……”
“舒儿，你……”短暂的愣怔之后，施榕反应过来，他腾出一只手胡乱往脸上擦了一把，然后将我手里的芹菜夺过狠狠的掷在地上。
登时，我被打横抱起。
“到是长胆子了，竟敢这般戏弄哥哥？”施榕抱着我边走边说。
院中，仆从丫鬟来往，见一脸鱼血的施榕抱着我嘴里唧唧咕咕说个不停的狼狈样子，皆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愕然的看着。待瞥到顾新和墨雨吃惊的脸庞后，我心虚的转过了头，不出三日，今天这一幕肯定会活生生的展现在北宫焰面前。
进入室内，施榕一把将我甩到床上，未及我龇牙咧嘴的装疼，他就覆了上来。
我吃惊的看着他，死小子长胆气了！上次还只敢偷偷亲，这次……
施榕却是不管，他将我胡乱飞舞的双臂固定在头的两侧，紧紧的压在我身上，双目直直与我对视。不一会，那双原本清明的眸瞳慢慢深幽无底。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静静的，除了彼此的呼吸声，没有任何多余。
我口干无力：“四哥……放开……”
施榕声音暗哑：“不放！”
简单的对答过后，一股微妙魅然的气氛在室内悄悄散溢开来。渐渐的，施榕的呼吸开始喘息不定，我的心跳也随之加速。
我咽了咽，微微移开视线，道：“四哥……你脸上有血，还有衣领上……。”
“舒儿，我……想你……”未及我说完，施榕便嘶哑着打断，双眼紧紧凝在我的唇上，一瞬不眨，温热的气息喷在脸上，紊乱不定。
“四哥……”话音未落，眼前却是一暗，两片殷红的滚烫狠狠的压了上来。立时，鼻间溢满了伴有丝丝鱼腥味的灼热气息。我脑中一片空白，本能的挣扎了几下，未果。施榕的唇瓣不停的在我脸上游走，每一口都吸的很紧，额头、眼睛、双颊、鼻头……
还有嘴巴。
我咬紧牙关，施榕再三使力而不得入。未几，他稍稍抬起来头来，呼吸起伏不定，一双溢满欲望的美目直直看着我，声音嘶哑而霸道：“张开。”
我愈加咬紧。
“张开！”
“不……”
启唇瞬间，口中便被一只灵动的滚烫塞满，它横冲直撞，急促而热烈，愈探愈深入，不留半丝缝隙。我被紧紧的禁锢着，丝毫动弹不得，摆头躲闪，亦是无用。施榕像发了狂般，从上到下将我密密裹住，不肯空出些微细缝。呼吸渐渐变得困难，我又气又急，牙关一闭……
“舒儿……”施榕吃痛，收回些许神智，微微支起半身。
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怒视着他，喘息道：“我……快……憋……死了……”
室内四角，炭火正旺，焰焰摇曳，热气缭绕。我闭着眼睛坐在巨大的浴洗桶内，有一下没一下的往身上泼弄着，水汽迷蒙了双眼，也纷乱了思绪。
“小姐。”敏儿的声音从外间传来。
“什么事？”我懒懒的回应。
“该吃饭了，四少爷等着您呢。”敏儿道。
“你去回禀四少爷，让他自己先用，不用等我。”
“小姐，四少爷说……”
“你下去吧。”敏儿话未说完，忽听施榕的声音响起。
我汗毛立刻竖了起来，死小子怎么这个时候跑来了？。
“舒儿，几时出来？”施榕的声音有些痞。
我不理他，趴在桶壁支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舒儿，你都快洗了一个时辰了，再不出来，哥哥要进去了。”
“你敢！”我赶忙出声。
外面没有声音。
我暗自得意，男女大防，施榕敢进来才怪。
不想我刚舒了一口气，就听“吱呀”一声响，“舒儿，我进来了。”
我哗啦一下站起来，蓦地，觉得不对，又赶紧缩回桶内，气急败坏的大叫：“施榕，你给我赶快滚出去，不然……。”
“不然你怎么样？”隔着屏风，施榕笑道：“舒儿，哥哥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到时若是还不出来，我……不介意亲自帮你穿衣裳。”
我气结，死小子！看我等会怎么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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