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2)
用完早餐后,几兄弟闲聊一阵后谈到了国事。我听了一会,觉得无聊,想走,被施榕暗暗抓住。施鉴官阶最高,又是长兄,因此他发言最多。不过,他说的大多是封建卫道士之言,我听不进耳;施苍没有话,一直在喝水;施桀发表了一番整顿户部的看法,在我看来纯粹是空谈。他官职不高,只是户部一个小小的中书郎。所谓官微言轻,是以他的意见即便有用,估计也难以真正落到实处。施榕少见的话不多,广袖下紧拉着我的手不放。偶尔施鉴发问,他才心不在焉的应上几句。
国事谈完,他们又聊起了家事。施桀的二房上周生了个儿子,虽不是正室所出,但毕竟是他的长子。几人说到这一点时,他似乎很高兴,一直僵硬的表情也因此缓和了很多。当说到元正佳节时,施鉴看向施榕:“四弟,后日乃年终团圆大节,不可独过,必须回府。”说着,又看向我:“舒儿,你也一同回去。”
我也去?
真是奇了,这亲族团圆的节日还有我这个外人的事?
据说可怜的施舒自出生那日起,就没和这家人共同露过面。三夫人没死的时候,逢年过节的话,娘俩就在贤人苑独过;死了以后她和敏儿相依为命;身体被我占了也没有改观,尽管我试着努力过,可没有成效,现在每每回想起来还心酸的不行。没想到自从披上宇辰夫人的身份后竟变成了“香饽饽”,无论我怎么撇清关系,他们就是咬住不放。
“大哥,后日我就不回去了,兵营还有公事,抽不开身。”施榕淡淡的回应,“至于舒儿,她也不回去,上次被劫使她身子虚到极点,大夫说了得清净修养,府里人多口杂的不合适。”
闻言,施鉴勾勾嘴角,意味深长的说道:“四弟,皇上不是给了你几天假吗?再说,元正大节,朝中官员无论品阶皆有假期共叙天伦,届时除了职守轮班的官员,并无闲人应事,你一个人怎么忙?舒儿身子不好也不要紧,大哥自会请大夫在府里候着,若有不适,可以随时诊治。”
是啊,无人应事,你一人怎么忙?还有我的身体问题,虽然从没“好”过,但也很少“坏”过。我看着施榕,心说真笨,连个借口都找不好。
施榕笑笑,懒洋洋的说:“大哥,弟弟元正之后要入兵部的事你是知道的,既然调职离开,手头的公务自然要做个交接,所以少不得要费时间整理清楚,无人应事也不要紧,都是些自己手头上的事,原本就没有要麻烦别人的地方。”
“舒儿,你以为如何?”施鉴转而问我。
我微微一笑:“全凭四哥做主。”大过年的,施榕回去也很正常,我不会拦他。
施榕接道:“大哥,就这么着吧,你帮弟弟跟母亲说一声,元正我们就不回去了。”
“四弟,有些事父兄可以容忍你,但有些事你当自掂轻重,不可任性妄为。”施鉴沉面,警告说,“元正你二人必须回府,此事无商榷余地。”
施榕蹙眉,不置可否。
见施榕不说话,施鉴有些怒,起身甩下“不孝”二字后拂袖离去,施桀也牵着施煜随之。他们三人走后,原本有些闹哄的大厅瞬间静寂了下来。我叹了口气,挣开施榕的手准备回去再眯会儿觉。
没想到刚走两步就被施苍叫住。
我转身看他:“二哥有事?”
施苍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施榕,道:“四弟,为兄想单独和舒儿聊聊。”
施榕看看我,点头同意,随即起身离去。
“舒儿,坐吧。”施苍指指身边的座位。
我点点头,走过去。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施苍的形象在我心目中已然完全变为另外一个人。他不再是冷酷的让人难以靠近的煞星,而真的就像一位哥哥般给我一种踏实稳定的感觉。
施苍看着我,眸色柔和,问:“四弟说的可是真的?你身子确未好利索?”
“可能是吧,”我颔首,诚实回道:“虽然日常饮食行走无碍,可久了就会觉得疲乏无力,宇辰说这是体质至虚的缘故。”
施苍问:“可要请太医瞧瞧?”
“不用,”我摇摇头,说:“宇辰回国之前给我开了不少固本培元的补药,顾新每日亲自煎煮,这些日子业已好了很多。
施苍哼笑一声,低声自语道:“他到是有心。”
我尴尬的笑笑。
北宫焰的心思自不必说,他担心我的身体,担心我的安全,也担心……我的感情。出于诸多考量,所以他将顾新和墨雨留在我身边。对此,施榕当然是不高兴的,但顾及到我的身体,他也没说什么,只叮嘱我不许他们插手佐领府的任何事。
“舒儿,”施苍看着我,干咳两声,面色有些不自然,“为兄问你一件事,嗯……你能否坦诚相告?”
什么事?
我心下奇怪,他这种表情很难见,“二哥有话不妨直说。”
“你……”施苍沉吟片刻,犹豫着开口:“你心里……有四弟吗?”
呃……
这……
我移开目光,沉默着,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舒儿,你……若是觉得为难可以不回答,但为兄有句话必须讲清楚。“只听施苍说。
我转眼:“二哥请说。”
“四弟的心思,你清楚,为兄也清楚,你二人若是两情相悦,为兄自会鼎力相帮;不过,你若属意那宇辰枫,为兄定会倾力反对。”
“为何?”我诧异道。
“为何?”施苍反问:“舒儿,难道你不知道宇辰枫的真实身份?不知道他就是耀国的皇太子公玉焰?”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可他是四指男子,是‘嫌疑人’之一。在未确定人选之前,我不可能因这个身份将他排除在外。
我苦笑:“二哥,不瞒你说我早就知道。”
施苍问:“既然知道,为何还要与他有所纠缠?”
我说:“二哥,有些事我不便道明,但有一点不妨知会您,那就是我的姻缘早已注定,嫁谁或者不嫁谁,并不是由妹妹来决定,自然,二哥你也干涉不了。”
施苍大惊:“此话怎讲?”
“二哥,原因很复杂,日后我会寻个机会告诉你始末,但是现在……不行。”
施苍点头,不再追问,沉吟了下又道:“舒儿,依为兄看,后日还是随四弟一同回府吧。”
“不,”我想也没想便摇头拒绝,“四哥一人回去便可,至于我,我……不想见他们。”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二哥,您很清楚,他们容不下我,同样,我……也恨他们。“
施苍默然。
“舒儿,你可曾想过以后?”良久,他道。
我问:“二哥的意思是?
“舒儿,不管你有何难处,只要你心里还想着和四弟有将来,那么就必须试着面对他们,虽说回去一次并不能改变什么,但总比视而不见来得强,为兄的意思你明白吗?”施苍说。
明白,我当然明白!施榕是老狐狸的亲生儿子,我是亲生‘女儿’,儿女结为夫妻,虽不至于引起天下大乱,但势必举世震惊。姑且不论老狐狸的态度,光是世俗眼光和伦常谴责就能让我和施榕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我道:“二哥,既然您清楚我和四哥能在一起的希望渺茫,为何还要阻止宇辰娶我?要知道,他对我的好并不输于你和四哥,而且我也相信在这个世上,除了你们,不会有人比他付出更多。”
施苍扯扯嘴角,表情显得很不屑:“付出再多又如何?他的身份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
我想要的生活?有选择吗?
嫁给四指红心男子才是我的生活。
和我谈完以后,施苍没有走,他又和施榕单独聊了很长时间。日色近午时,我以为他会留下来吃饭,便亲自下了厨,不想让敏儿去请他们时,却只见施榕一人现身。
“四哥,二哥呢?”我问。
施榕坐下拿起碗筷,满不在乎的说:“回宫了。”
回去了?怎么连声招呼也不打?我闷闷的想。
“四哥,后日你回去吧。”不用问,施苍和他的谈话主题不会偏离这个。
施榕抬眼,定定的看了我一会,干脆道:“好。”
“你随我一同回去。”咽下一口饭,他又补了句。
我摇摇头。
“舒儿,你必须去。”施榕抓住我的手,表情坚决。
我看着他:“为什么必须去?那是你的家,又不是我的;他们是你的亲人,可跟我没有关系。”
闻言,施榕移凳挪到我身边,耐心说道:“舒儿,哥哥明白你的心思,所以从未指望你能重新接受他们,二哥这次之所以要求咱们必须回去,一是为了你我的将来,二是因为有一个人想见见你。”
我诧异:“谁想见我?”
施榕说:“运程国师。”
我不解:“他见我做什么?”
施榕摇摇头:“不知道。”
“二哥没说?”我问。
施榕道:“二哥亦不清楚他为什么想见你。”
我莫名:“元正之夜他怎么会去相府?”
施榕解释:“雍国自建制之日起,历任国师皆为孤家之人,作为国家的守护者,他们如神明般被百姓仰视,便是帝君也对他们礼遇有加,大臣们就更是以能在元正之夜邀得他们过府共同守岁为荣,只不过国师们一向孤傲,常以不懂朝事为由婉拒之,所以鲜少有府宅能如愿请到他们。”
我冷哼,嘲讽道:“看来你父亲在国师面前还是有几分脸面的。”
“不,舒儿,此次国师肯屈尊抵临相府,完全是因为你的缘故。”施榕说。
我惊讶:“因为我?”
“不错,”施榕颔首,道:“二哥说小年节那晚,你和宇辰枫前脚出宫,运程国师后脚便去找了他,暗示只要能说动你回去,他一定会受邀前往相府过节守岁。”
我不解:“此是为何?他想见我,直接来这里便是,为何非要在相府?”
施榕摇头:“至于原因……二哥和我想了半天亦是无果,你若想明白,不妨回府一趟亲自向国师确证。”
我又问:“你父亲知道这些吗?”
施榕不确定:“或有可能。”
既如此,那就不妨走上一遭。或许,会有什么新进展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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