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平庄！这座位于帝都东城的超大别院是北宫焰在雍国的两处栖身地之一。当日诗会结束后，他本欲直接带我来这里。我拒绝，理由是想去城外的左家庄住上一宿。北宫焰不解，问为什么？我没有解释，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施榕吧？这段日子心里想他想的厉害，左家庄有他为我置办的一切，有个词叫“睹物思人”，我想这便是自己的心境吧？

　　翌日，天刚蒙蒙亮，因着想看山中雾景，所以我起了个早。没想到打开门就被吓了一跳，不知何时这小小的农家院里竟跪满了人。左右看看，没有北宫焰的身影，难道他还没起床？不等我反应，一个四十岁左右、颇有领导架势的中年男子便率众给我磕头行大礼，说见过夫人。未及我出声，北宫焰就鬼影似的站在了身后，他安慰的对我笑笑，说不要怕，这些人是来接我回府的……

　　接着我就随北宫焰来到了平庄，当看到高高挂在门顶匾额上的两个字时，心中有些诧异。待进得府中，更见楼阁精美，厅堂桂木，假山长廊，曲池荡漾……处处如景似画，心下实在按捺不住，于是就问他怎么取了这么个名字？感觉和这府邸有些不般配。

　　北宫焰解释说这名字是他取的，又说这别院的真正主人是宇辰家，五年前慈庆太君回国探亲，该别院为此提早三年起建，历时两年完工，再用一年时间装修，正好迎接当家人入住。

　　我听了嘴上赞叹不已，心里却说这也太铺张了，如此规模的别院得养多少人才能维护好？再说又不是常住，几年甚至数年才会有个把主子来此住个几天，实在是浪费。

　　我又问他，既然不是你的宅子，凭什么你给取名？

　　北宫焰笑笑不置可否，话锋一转说这名字虽然普通了些，但却有含义。

　　我奇怪。

　　北宫焰说他是以平、湖、秋、月四字依序为各处庄院命名。

　　我惊讶，难道是因为《平湖秋月》图？

　　北宫焰点头称是。

　　我问为什么？

　　北宫焰苦笑，说这幅图与他要找的人有关，只要寻得另外半幅的下落，那么命定之人自然就会出现了。

　　我大呼神奇，有些不敢置信。后转念一想，自己的来历不是同样玄幻吗？

　　于是又问他，既然你和皇宫关系密切，为何不直接讨了来，反而要大费周折的让我去赢？

　　北宫焰却卖关子，说以后再告诉我。

　　“……夫人。”敏儿捣捣我。

　　我回神：“何事？”

　　小丫头指指前方：“畅梅厅要到了。”

　　我点点头，遂敛神聚意摆出一副女主人的姿态任由敏儿和素青搀扶行走，不想没走几步就见北宫焰笑意融融的迎了出来。

　　“舒儿。”说着，他挥退两个丫头亲自扶我上台阶。

　　我问：“赵小姐来了？”

　　“是，前日你不是说想见见她吗？所以我便让管家下了帖子邀她今日过府。”北宫焰解释。

　　我斜眼看他：“这事你倒积极！”

　　北宫焰笑：“既是夫人所愿，为夫自当竭力。”

　　待进得厅内，但见赵馨盈正端坐于堂中，在其身侧，还立着两名侍婢。看见我们进来，不等北宫焰介绍，她便优雅起身温婉施礼，我端庄回礼。今日的她身着果绿罗衣长裙，及腰墨发仅以翠簪挽住，妆容着色较之上次清丽了许多，看上去颇有雍容娴雅之感。

　　北宫焰顶着‘宇辰枫的面孔’完美的笑着：“舒儿，你不是说想和馨盈作朋友吗？正好你们年岁相近，依我看到也不必拘礼，自在些才好。”

　　“夫君说的是。”我微笑：“赵小姐以为如何？”

　　赵馨盈也不作态，从容舒雅的说：“夫人风采卓然，馨盈早有钦仰之意，之前本欲下帖相邀共叙，又恐鲁莽之举惊扰了夫人，诗会之后，今日过府又见夫人清姿，实感幸甚。”

　　这话我爱听！

　　不容易啊，穿来古代大半年了，第一次得到同阶级的女性赞美。

　　我看了看北宫焰，对她说：“常听夫君提起馨盈小姐，每每不乏溢美之词，故而心生结交之意，今日小姐赏面应邀过府，我心甚喜。”

　　闻言，赵馨盈又谦恭有加的客套了一番。

　　见状，北宫焰似乎对我俩的良好互动很满意，他眉眼弯弯的对我说：“舒儿，看来你与馨盈颇为投缘，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们先聊着。”说着，他又看向赵馨盈，道：“馨盈，舒儿亦是洒脱之人，你不必拘礼。”

　　赵馨盈看着他，一副老友的语气应道：“公子有事自可去忙，如此，正好成全我与夫人单独交心之意。”

　　北宫焰一阵朗笑，对我温润交代了一番后，起身离去。目送他背影消失，我笑盈盈的转眼：“馨盈小姐，你我年岁相近，既共有结交之意，不若日后以名相唤如何？”

　　赵馨盈点头，笑道：“我亦正有此意。”

　　我说：“馨盈。”

　　“舒儿。”赵馨盈应。

　　两人相视而笑！

　　赵馨盈是户部侍郎四女，出身和我一样，母亲是妾室。不过同为庶女，境遇却是天壤之别。我这个没娘的庶女在爹眼里还不如一颗烂白菜；而她这个庶女则被父亲视如宝珠，享尽宠爱。

　　北宫焰赞她虽出自深闺大宅，但却全无骄纵跋扈之态。相反她心性纯良，待人接物谦恭有礼又不失从容大方。这般大家风范不仅使得府上嫡母姨娘对她宠爱有加，甚至在京中贵族名媛的圈子里，她亦有相当好的口碑。

　　所谓有比较才会有差别，同为达官千金，施瑾的才女之名虽然叮当响，但是做人却不怎么样。据说与眼前的这个赵馨盈相比，施家二小姐的人际受欢迎指数惨得让人不好意思提起。虽然北宫焰说到这一点时遣词用句比较含蓄委婉，不过从他的表情来看，估计在帝都淑媛之中，施瑾的名声比我这个妹妹好不到哪儿去。

　　我问他是如何与赵馨盈相识的？

　　北宫焰讪笑，吱唔了好一会才说因寻人的缘故，他几乎将丞相府周边有闺中小姐的权官大宅探了个遍，赵馨盈是他劫亲之后才认识的。

　　我又问他如此结识了几多红颜？

　　北宫焰赶忙解释只赵馨盈一个，并强调因她是可交之人，所以才现身相见。

　　“……馨盈，你夫君当真答应你终生不纳娶妾室？”我惊讶的问。

　　话说古代男子不纳妾就如现代男子可以娶小老婆一样不可思议，特别是贵族男女，他们的婚姻意义不仅仅是夫妻合体延续子息，很大程度上更是权、利的平衡与交换。标准的贵族男子自小便被教育以家族兴衰为先，成年后与相关利益方结为姻亲无疑是巩固、扩展权势最直接最有效的手段。身为权门女子就更没有选择爱人的权利，她们生来就是家族、父兄谋取最大利益的工具。爱情对于她们而言奢侈的就如同天上的月亮，可望而不可及。

　　赵馨盈清傲的说：“自然，否则我亦不会允了嫁他。”

　　我赞道：“世间竟有如此重情男子，馨盈幸甚。”

　　赵馨盈一脸幸福：“此生为他之妇，我再无所求。”说着，她直勾勾的盯着我：“舒儿，宇辰也很好，你当珍惜。”

　　我笑笑不语。

　　“舒儿，我和宇辰虽然相识时日不长，但相信他是个值得托付的男人。”

　　我微微点头！

　　心说你连他的真正身份都不知道，何谈其他？

　　“当然，宇辰能娶舒儿为妇也是他的造化，仅凭你为了他不惜与家族父兄决裂这一点，天下女子便没有几个能与你比得。”

　　我有些尴尬，暗道事实不是你想的这样。

　　赵馨盈很健谈，我也不弱。她讲她的幸福，我说我的辛酸。一番畅言之后，两人皆唏嘘不已。我羡慕她万人宠爱，她怜惜我无人周全……俩人越说越投机，叽叽呱呱一直聊到北宫焰亲自来请吃午饭时还意犹未尽。

　　“舒儿，如今你亦算是苦尽甘来。”赵馨盈指指北宫焰的背影欣慰的说道。

　　我笑笑不置可否！

　　饭桌上，我俩边吃边说，又聊到女子服饰妆容，大谈各自心得。吃饱喝足以后，我邀赵馨盈去自己院落，她欣然同意，于是俩人撇下早已目瞪口呆的北宫焰自顾离去。

　　这一聊又至日落西山，直到赵馨盈的侍婢随从三催四请，她才依依不舍的与我告别。临走时对我说尽管京中名媛多数与她有过来往，却并无交心之人，与我相识虽是短暂，却仿佛前生注定；又说似我这般明慧高才，原以为定是不好相与之人，不想竟如此平易可人。好话谁都爱听，因此当她邀请我参加她的婚礼时，我高高兴兴的应下了。

　　送走赵馨盈后，北宫焰看着我，笑吟吟的打趣：“舒儿，聊了这么久累是不累？”。

　　我斜了他一眼，不理，径自转身。

　　北宫焰跟上来：“舒儿，何故不理我？”

　　我没好气：“累了。”

　　北宫焰赶忙伸手搀扶我，讨好说：“如此，我扶你回院歇息。”

　　我不领情，挣开：“不用。”

　　“恼了？”北宫焰小心翼翼的看着我。

　　我顿住：“说！你背着我在外面干什么了？”

　　“嗯？”北宫焰讶异，后无辜的摇头：“没干什么呀。”

　　我环视了一圈，很好，没人！

　　当下抬脚狠狠的踩到他靴面上，北宫焰疼得立时皱眉吸气：“舒儿，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我冷哼：“快说！”

　　北宫焰嘴硬：“真的没干什么。”

　　“没干什么。”我眯眼看他：“那赵馨盈昨日在望月楼碰见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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