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大抵高手总是不凡一些,所以当容熙进屋以后,静轩就双手叉腰,趾高气昂的将屋内一干闲杂人等悉数赶了出去。静轩合上门之前,还不忘对站在门外咬牙切齿的张袖道:“我家公子救人向来不喜欢外人在旁打搅,你们还是在外面等着吧。”
张大人见门已经关上,当下吩咐一旁的捕快守好。这才带着张袖走到院子里,压低声音询问道:“我看这公子年纪轻轻,你不会是在拿死马当活马医吧?”言下之意,对容熙颇为不信任。之所以容忍静轩的放肆,将她堂堂县令赶出门,她自然也是存了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
张袖闻言,不由的出声笑道:“娘,孩儿再怎样胡闹,也不会放任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更何况简文芊是我张袖为数不多的朋友,此事又事关重大,我又岂敢恣意妄为?我知道娘是觉得男子担不了事情,只是这容熙并不只是一个外表好看的公子,他实乃江湖人称医圣老前辈的嫡传弟子。文芊的伤有他出面治疗,顶的过所有清源县的大夫!”
张大人是庙堂之人,自然对江湖武林等事情是不甚了解,所以听完张袖的话,也只是微微点头,不再言语。
这两母女在门外一站就是一天,直到捕快前来告知邻县仵作已经到达衙门时,方才发觉现在已是傍晚。
张大人细细叮嘱过张袖后,又吩咐捕快把书吏一干官吏请过去从旁协助仵作,仵作稍作休息就立刻准备验尸事宜。等初验报告一出来,立即呈往书房。捕快领命而去,张大人则去了书房等候。她原本想在现场,可是不忍看到李大娘的尸身,终究只是选择了等待。
等书吏将初验报告书送来的时候,已是午夜。
张大人捏着那薄薄的几张纸,李大娘的致命伤明显就是那匕首所为,直刺胸口毙命,身上再无其他伤痕。案发现场为第一命案现场,不见丝毫打斗的痕迹。。。。。。。
一刀毙命,是因为凶手有着高强武艺导致李大娘毫无还手的机会。。。。。还是,那凶手根本就是与李大娘熟稔之人,李大娘不曾戒备,所以才一刀就得手。。。。。。
如果是前者,那么和大赦天下脱不了干系;如果是后者。。。。。。李大娘熟悉到没有戒备的人,这个世界上又能有几个?
张大人叹气,忽然想起天乐刺杀简文芊时,也是匕首直奔胸口刺去。和李大娘的状态无二。。。。。。。唯一不同的是,简文芊遇险时周围有牢头还有张袖,所以简文芊还有一线生机。
“来人!”张大人放下初验报告文书,唤来捕快:“派人看守李天乐,不能让他擅自离开房间。将张袖传来。”
守在门外的捕快,领命之后就速速离去。纵然脚下走得是虎虎生威,面色却是难掩的疲惫。最近的事情太多了,多到身强力壮,长期在高压状态下的捕快也开始有些吃不消。从心里到身体的疲惫。
衙门因为有李大娘,所以这些年来无论多大的案子,他们也能够迅速解决。这次终于轮到她们为李大娘出力了,却悲哀的感觉到,有力无处使。这种认识,从心底压垮了一群面对恶行累累罪犯却从不变色的捕快们。
李大娘行为端正,救过不少人被冤枉的人。现在不仅仅是清源县的百姓将目光聚集在衙门,还有不少从外地赶来,曾经受过李大娘救命之恩的人们。整个衙门不仅仅是为失去一位前辈伤心,也因为那股压力而喘不过气来。
这段日子她们怀念李大娘在时,她们的从容不迫,她们出手时的从不落空。。。。。。
张袖守在外面,见容熙进去就未出来,知道里面恐怕是九死一生,玄之又玄。不敢贸贸然进去打扰,只得猴急的在门外打转。遇到捕快传话,虽然不放心屋里,却知道张大人不会随便唤她,权衡过后,张袖还是赶了过来:“娘,您唤我?”
张大人怔怔的看着张袖,眼神从混沌到清明:“张袖,你可曾怨过娘逼你读书考取功名?”
张袖被这突然其来的一问给愣住了,她原本以为会是和案件有关的事情,未想到居然是这些芝麻小事。张袖挠挠头:“其实娘也是为我好,而且读书识字不是坏事,考取功名也是娘的一片心意。虽然当时反抗的厉害,但是娘是明理之人,不然我哪能如现在这般。”
张大人叹气道:“你明白就好。若是当年不是娘一心忙于公务,家里的下人和你爹若不是既管不住你,又不住的维护你,也不至于你如今这般。等到娘闲下来的时候,你又已经长大了,早已有了自己的主见。追究起来,终究是我错过教育你的最好时间。强逼你只会让我们母女越走越远,所幸你本性不坏,习武倒也是行侠仗义之举,也就渐渐默许了你。”
张袖眼睛有些湿润,她其实从来不怪娘忙于公务。虽然她曾经调皮,但那也只是为了让娘看她一眼而使的手段。久了,她开始发现了更好玩的世界。当所有官家女孩坐在屋里习字的时候,她爱极了窗外那片自由的土地。她的童年过得很快乐,那是再高的官位也给不了的快乐。
“比起李大娘我又何其幸运。”张大人叹气,将话题转了回来:“你赶回来的那晚,你将李天乐送到了简文芊的房子里,还是他娘那里?”
“我将天乐送到李春花那里。。。。。。娘!你难道怀疑。。。。。。”张袖直摆手,将话压了下去。
“李大娘胸口被利器刺中,一刀毙命,简文芊不也险些死于这种手法?”张大人不去看张袖,只是垂下眼皮:“天乐那孩子虽然乖巧却非常老实。”
“娘,众所周知,刀刺进胸口是最快毙命的地方。那王家妻主也是死于这种手法。娘,你不觉得你这种想法太过武断了么?”见娘并不说话,张袖又道:“好,就当你说的是事实。那女儿问你,动机呢?动机是什么?”
张大人仰天一叹,表情却放松不少:“是啊~没有动机。”
张袖松了口气,她几乎没有时间去想她为什么这么在意:“全县人都在盯着这个案子,娘,若是行差踏错,恐怕。。。。。。”
“我知道。。。。。。这个案子看似一家之事,实则是全县之事,也许还是。。。。。。不能轻易下结论,否则会被百姓唾弃,会失去大家的信任。”张大人揉着额头,她太急进了。名满天下,尽忠尽职的仵作枉死。。。。。。若是不能处理好,恐怕会寒了天下仵作的心啊!
“张大人,张小姐,那个公子已经医治结束,说有事情要交待。”捕快吞吞吐吐的将话复述了一遍,总觉得后面那几个字倨傲了些。
张大人和张袖颇有默契,一言不发朝着安顿简文芊的房子走去。紧闭了一天的门,终于打开。里面灯火微闪,血腥味混杂着药味,那凶器被丢到了桌上。
此刻,容熙正握笔在纸上写着什么。那端坐下笔蹙眉的样子,真是一道令人贪恋的风景。
眼下事情多得使张袖压根没有欣赏美的心情,抬脚进房门后,首先看了下躺在床上的简文芊。见简文芊虽然面色苍白,血色全无,但是隐隐有微弱的呼吸声。张袖稍稍放了心,转身朝容熙道:“谢谢。”
容熙递过药方:“不必了,你只须记得答应我的事情便好。按照这个药方去抓药,一日喝两次。伤患目前不宜移动,以免牵扯到伤口。”
张袖接过药方,吩咐捕快去抓药。见容熙要走,便急忙上前道:“答应的事,我张袖自然做到。只是,天乐最近很激动又没休息好,能不能再麻烦你开个安神的方子?”
“你倒是得寸进尺了。”一直在一旁不说话的静轩,这时终于忍不住发出了声音。他心疼公子,为那酒鬼疗伤从早到晚,公子至今滴水未进。这会儿见张袖又拉着公子要方子,当下气不打一处来。
容熙拦住了快发飙的静轩,朗声道:“不妨事。李大娘乃一代名仵作,不贪且公正,救下的无辜之人不计其数。如今她死的不明不白,唯一的孙子又有难,作为清源县百姓,焉有能出力而推脱之理?”当下又拿起笔,思索再三,这才写下了药方递给了一旁发咻的张袖。
张袖接过方子,命一旁的捕快护送容熙公子回府。扭头见张大人没有什么事要交代,便直奔药店去抓药。
捕快将容熙送到门口的时候,白远远的贴身侍女小绿正举着灯笼在大门口张望。眼尖的发现容熙身边还有个捕快,不免上去对那捕快盘问一翻。要知道自从张袖白天开始在白鹿书院蹲点以后,小绿对所有的捕快都缺乏好感,不假以辞色。
容熙也乏了,三言两语将话带过去,便由静轩搀扶着回房。
静轩服侍容熙梳洗过后却并不急着回自己房里,欲言又止的站在原地,容熙展颜轻笑:“怎么啦?被那“酒鬼”吓着了?”
静轩噘嘴,并不答话。
容熙轻声道:“那人若是恢复容貌,倒也是一个祸害。”
“公子,你觉得那人会是杀人凶手吗?”
容熙摇摇头:“这种事还是别议论的好。相信那张县令自有裁断,我们选择相信便是。”
静轩赞成的点头,一反常态不再继续纠缠着问个结果,换了个最最想问的话:“公子忙了这么久,眼看天又快亮了,公子明天还会去小横山等那人吗?”
容熙收了笑容,短暂的沉默过后,露出疲态,心不在焉的朝静轩摆手:“下去歇着吧!”
静轩知道公子不喜欢他过问这个问题,当下也就不再问。静轩转身离去时,担忧的看着公子伏在床上,手还抚摸着笛子,表情温柔得能掐出水来。静轩不免心里的担忧又加重了几分。公子从未对谁如此上心过,那个人若是个男子,亦或是个好人家的女子倒也不是坏事。若是坏人,那可该怎么办?
容熙看着门轻轻掩上,知道静轩已经离开,眼里那不可抑制的忧郁飞泻出来。他如何不明白静轩担心的是什么,只是静轩想得太多了。一个真正大恶的人,是吹不出那种哀伤里带着坚强的曲子;若真是大恶之人,也不会体验到细小的事物,自然也就吹不出欢快的鸟鸣之音。
有时候,音律泄露的东西比人说的话还要多,还要真实!
容熙合上眼,浅眠,待天大亮的时候,他已然决定去小横山等那个人。那个人一天不出现就等一天,一年不出现就等一年,十年不出现他就是等上十年又如何?只要,他(她)是值得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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