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简文芊合上门转过身子,看着张袖一脸严肃的在命案现场上窜下跳,不由的摇摇头。简文芊掩鼻强忍着空气里那难闻的怪味儿亦开始了渺茫寻找。
也许是因为日夜都有衙役捕快看守的缘故,所以这知味楼的命案现场与简文芊那日所见并没有多大的变动。
简文芊将目光移到杉木花鸟绣屏风上,想起昨晚怪异的梦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简文芊抬手揉揉太阳穴,认定那梦是因为自己日有所思的缘故。
张袖在房里搜寻的时候,突然道:“文芊,你说的那个人昨晚我已抓到衙门里了。”张袖说话间一反常态的有些犹豫,眼睛不自然的飘向窗沿。
简文芊闻言一愣,是了,那晚寻容熙是在小巷里偶然看见烧纸钱的女子引起她的注意。因此,在拜托张袖通知王小妹不必再找容熙时,亦一并悄悄托了张袖前去查那女子底细。然后,因为昨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加上她不知不觉的睡了,所以这件事情反而给忘记了。
简文芊蹲下身子,细瞧着被丢到地上的浅蓝色花纹布:“可有招什么没?”张袖做事一向有分寸,不会轻易的乱抓人。
张袖收回飘向窗沿的视线,朝简文芊走了几步,蹲下身子低声道:“那女子乃是鸡鹅巷的无赖周通通,昨儿被抓起来之后经过几吓却也说出个事。”说着,张袖忽然笑了起来:“那周通通委实是个无赖。在被抓进去之后便开骂道:知味楼的案子没个线索,你们便想拿了我周通通去做冤大头!拿着刑具在周通通面前比划几下,便也问啥说啥、没见打顿。”
简文芊抬起眼皮看了张袖一眼,又低头忙活去了,嘴上却是应了:“那周通通倒也极喜感。”
简文芊拿着浅蓝色花纹布的手虽然没有停止摆弄,心里却起了疑这张袖不若往常豪言直语这番扭扭捏捏却又是在演哪一出?
张袖略略停顿后,方道:“先说第一桩!那晚你瞧见周通通烧纸钱,其实那是烧给死了些年头的的清风楼小倌风一!”
张袖见简文芊并不接话,挠挠后脑勺也就接着往下说:“那清风楼的风一以前是周通通的相好,那周通通甜言蜜语哄了风一的心说要赎了风一。
哎,无赖说的话又岂能当真?偏偏那时风一被周通通哄得团团转,别人的话都听不进去。直到后来风一大了肚子找周通通赎了他,周通通实在受不了风一的纠缠,便借着酒劲说了些疯话。风一也不是一般的小倌,居然当晚就上吊了。此后,每年这几天,周通通都会烧点纸钱给那风一。”
张袖说完,方想起简文芊才来清源县没几年,定不会知道这些,便又补充道:“这事还是当年李大娘亲办的。”
简文芊听得张袖一番话,摇头替那叫风一的小倌不值。起身正要说什么,忽然觉得一阵眩晕。倒是一旁的张袖反应快,赶紧递上了自己的胳膊给简文芊当支撑:“准是蹲久了的缘故!”
“那周通通的第二桩又是什么事?”简文芊感觉稍微好点,就谢绝了张袖的搀扶,几步上前打量着杉木花鸟绣屏风,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仔仔细细的寻着。正因为毫无头绪,所以简文芊才异常的细致。
“第二桩则是关于罗颂的。”张袖踌躇了会,方凑到简文芊耳边,声音压得越发低了:“周通通说这知味楼惨死的夫郎和罗颂关系不太一般。”
张袖等了许久,不见简文芊有任何表示,不由得清咳着继续往下说:“根据周通通所言,原本罗颂一直与鸡鹅巷的混混无赖引为知己,好吃懒做且异常好赌。
当年还未出嫁的知味楼夫郎余裕心灰意冷要与罗颂绝了关系,罗颂伤心之下竟然砍了一截中指以明志。自从自断手指后,那罗颂倒也守信,虽然还与混混无赖有所联系,却绝不再碰赌。
原本以为这小两口会修成正果,哪知余裕的爹爹突然病重,且急需一大笔钱治病。当时知味楼的掌柜看上了余裕,知道余裕的难处后,竟然主动支付了这笔银子。原本这一切都是妥当的,结果那余裕的爹爹听得知味楼掌柜支付药费时,竟然不肯再医治。非要余裕答应与小混混罗颂断了往来,嫁与余裕方才肯接受治疗。”
张袖惋惜的长叹:“你也知道,百行孝为先。余裕的爹爹拿命相逼,余裕一个小公子又岂有不应之理?再说,那余裕的爹爹是因为心疼余裕,不放心将余裕的终身交与小混混罗颂。再加上那知味楼掌柜虽然年纪颇大却有一份家业、而且至今未曾娶亲、最重要的一点事知味楼的掌柜相当的喜欢余裕。
余裕的爹爹说那治病的银子权当聘礼,那知味楼的掌柜拜访过余裕爹爹后也就正正经经的开始着手准备两人的婚事。只是可惜,余裕嫁进门没多久,余裕的爹爹还是撒手人寰了。。。。。。”
张袖见简文芊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便兴趣缺缺的继续往下说:“那余裕倒也不似一般人,在应了自家爹爹后便一口绝了与罗颂的往来。知道没有转圜余地的罗颂,在余裕出嫁当晚离了清源县,然后不声不响的外出一年多,最近回来成了衙门捕快。”
简文芊下意识的望向窗外,想象着罗颂那小个子在经历心上人嫁人那段时间得承担了多少苦,不由得对罗颂多了几分同情。如果不是因为周通通,谁又会知道这个阳光勤快的女子居然经历过这些?
简文芊衷心的赞道:“这罗颂倒也不似一般的女子!”即使满心苦楚,还努力活的开心。
“可不是!”张袖听着简文芊的话,没来由的松了口气。
在这个敏感时间里,她生怕周通通嘴里的往事会致使简文芊对罗颂产生怀疑。毕竟衙门捕快则代表着衙门,若是自家后院起火,偏偏又在这敏感的日子里,这让张大人情何以堪?
是以,当张袖听得这个消息的时候,自己也有些犹疑。告知简文芊,一来是必须;二来是希望简文芊能够消除她的疑虑。她既想听到答案又有那么点逃避,因此在说罗颂之前免不了踟蹰一翻。
张袖原本思量,这事若是真与罗颂有关,那么即使丢了脸面也不能放走罪犯。毕竟情杀案并不少见;若是无关,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了!罗颂那人虽然缺乏经验,但手脚却极其勤快,再过个三五年必定能够成为一名优秀的捕快。
张袖是喜欢罗颂这小个子捕快的,所以和简文芊说的时候,不免有些吞吐。
张袖自以为小小的坎坷难安简文芊看不出来,殊不知简文芊早已将她的异常落入了眼内。不说破,大概也有几分心思和张袖差不多。不确定的事情说出来,那便等同于毁人清誉,着实不应鲁莽。
检查完屏风、梳妆台依旧毫无所获。简文芊定定的看着屋内那张大床,白色的帐子服服帖帖的被铁钩挂在两边,鹅黄色丝质大床单上那一大滩褐色的血,还有染血的破棉絮散落在床上。。。。。。
正茫然无措时,简文芊想起那个梦来,心头一动。若床上便是知味楼夫郎的被害地点,且知味楼夫郎在死前的确受过侵害,再加上这床上血迹斑斑,若是凶手疏忽,留几个血掌印或者别的什么证物也不是不可能!想到这里,简文芊将细细探勘窗沿的张袖唤了过来:“把床上的棉絮清理下来,一个个仔细看看是否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张袖将床前的地儿给清理出来,询问过简文芊后,方将那扣在地上的婴儿摇篮移动了些。简文芊在床沿一小团一小团棉絮细细瞧过后方递给张袖,张袖拿着手里细瞧过后根据上面有无血迹进行分类摆放。没有血迹的放在最边上;沾上较多血迹的摆在中间;只是零星一点血迹的棉絮放在了右手边。
一时间房内没了声响,两人接埋头干活整理那满床的棉絮团子。
窗外面偶有人影晃动,试图往屋内看却又并不曾靠太近。张袖离窗户近加上有些功夫一早便知道了外面的情况,却并不加以理会;而在床沿忙活的简文芊则是纯粹没有发觉。
直到晚上,两人方把棉絮团给清理完。唯一的收获便是没有简文芊锁希望的收获,这让简文芊揉着酸痛的脖子外带点沮丧。
“回去吧!不然天乐定会傻傻站在门口等着。”张袖催促着还欲翻查的简文芊离开,也不知道是心痛天乐陪着与她们一块儿挨饿,还是受不住那饭菜的诱惑。
简文芊见张袖提起天乐,便也不再坚持,反正找线索这事是急不来的,而天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却是不该饿着的:“走吧,明儿赶早来。”
说罢,简文芊还有些不舍的看着刚刚被清理的床。倒是张袖使着内力双手轻轻一送,将床前空地上的棉絮团给挥到了床上。
简文芊打开房门时,罗颂也一个箭步的迎上来,神情略为紧张:“简刑席,张捕快,可有什么发现没?”询问时,还不是探头朝房里面看去。
张袖不若先前那般对冷淡,反倒笑着上前拍了拍罗颂的肩道:“时候不早了,你也该与人换了班去休息才是!”
罗颂身子微微一颤,神色有些慌乱,见简文芊投来询问的目光,顿时慌张的堆起笑脸:“换班的马捕快还没来,我还是等了她,才回去休息。”
简文芊闻言点点头,由于心里惦记着天乐,也就无意多话,提了脚便离开。张袖词不达意且热心满满的鼓励罗颂几句后,这才跟上简文芊。见简文芊脚下生风般急着往家里赶,张袖没来由的蹦出一句话:“那青衣的侍童。。。。。。”
简文芊闻言拍了拍脑袋,直呼糟糕。这事若是张袖不提,她似乎也就给忘记了。
张袖拉住欲往梨园赎青衣侍童的简文芊:“那青衣的侍童已经被白远远先一步赎走,做了白远远的侍宠。”张袖有些紧张的看着简文芊,深怕简文芊要去找白远远麻烦,毕竟简文芊答应过要赎那侍童。
“白远远饱读诗书又未娶夫郎,那侍童跟着她也好。”简文芊闻言,竟然是松了口气。她原本想赎了那侍童给天乐作伴,毕竟,天乐一个人还是孤单了些。如今看来,她倒不必忧心,将来如何妥帖安排那侍童的去处了。
“你别怪白远远,她也就那么一个实心眼的弟弟。。。。。。”张袖瞧着简文芊的脸色,小心的安抚着简文芊。
还有谁不知道,那曾经不染半分尘埃的翩翩佳公子,如今为了清源县的一个小小的丑仵作终究是落入了十丈红尘内。偏偏那丑仵作傲得很,至今没给倒贴上门的容熙一个说法。因此,清源县的女子对于简文芊是既羡慕又暗暗为容熙不值。而那些受过容熙恩惠的人们,更是暗暗为容熙抱不平。在简文芊所不知道的情况下,她已经荣升为清源县全县公敌了!
“。。。。。。。”简文芊并不答话低低一叹,便再没了言语。
她和容熙……相遇太晚!所以她什么也给不了容熙,只能虔诚的祈祷着,祈祷着容熙会很幸福!只是,那幸福,将和她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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