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去看她,生怕就这样迷失在她的眼神里,无法自拔。头也没回的进了内室整理衣容,出来的时候,如华已经睡着了,毕竟刚刚才好,坚持了这大半天已经很难得了。
司徒不凡深深的又看一眼如华恬静的睡脸,大踏步的离开了揽月宫。
待到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再也听不到。如华才幽幽的睁开眼睛,眼角的一滴清泪就那么无声的打湿了头发。
十七风云暗涌(一)
如华就着冬儿手里的勺子吃着药,苦涩的药汤流进嘴里,呛了一口,如华剧烈的咳嗦起来。
冬儿忙上前来给如华揉胸口“娘娘,您没事吧?”
如华摆摆手,又咳了一会,夏草进来倒了杯茶给如华喝,喝了口茶总算把咳嗦压了下去。
这一折腾,如华的身上已经出了汗,冬儿忙收拾东西,夏草打了温水来,用棉帕子沾了给如华擦拭。
“我自己来吧。也不是病的动不了了。”如华不太习惯她们这样伺候她,从夏草手里接过帕子,自己擦拭起来。
跟了如华三年了,夏草和冬儿对如华的脾气也了解个大概,见如华如此也并不坚持,只是在一边伺候着。
如华擦完了手,夏草又重新拧了帕子来,如华擦脸。帕子寄过来,如华却没接,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才问“你的脸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夏草心头一惊,忙低了头:“没,没什么。娘娘水要凉了,您快擦擦吧。”
脸上清清楚楚的有个手指的印子,定然是被人打了,却说没有什么,夏草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如华狐疑的去看冬儿,冬儿好奇的左右打量着夏草,突然惊讶的大叫一声:“夏姐姐,你的脸……?”
夏草瞪她一眼:“小点声,这么大声让人听见又要说我们没规矩了。”
这是什么话,谁会跑到揽月宫里来听墙根不成?如华的疑惑越来越深,却不再问,从夏草手里拿了帕子来擦了把脸。
还好,娘娘要是再问下去,定会露出马脚了。见如华不再追问,夏草重重的松了口气。
收拾妥当,如华就想要下来活动活动,冬儿和夏草忙制止了如华,才刚刚好,这样出去一吹风,岂不是又要严重起来。
如华摇摇头只得又重新躺下,现代人的观点是没法跟这些古代人讲清楚的,他们可能不会明白新鲜空气对于病人的重要性。
不能出屋子,就让冬儿把糊了窗纱的窗子打开,看着外边的景色发呆,时不时的就要想,司徒不凡昨夜是去了哪里。明明知道不能想这些,却总也控制不了思绪。
三年的冷宫生活都过了,为什么只一晚就这么让人煎熬?如华甩甩头,不愿意再纠结在这个问题上。
一只麻雀落在窗外的玉兰树上,叽叽喳喳的唱着歌,一个内侍从旁边走过,它邹然停下,拍拍翅膀飞走了,如华痴痴的看着,幻想着有一天也能像这只麻雀一样,拍拍翅膀潇洒的离开这个牢笼。
午膳之前,御医来给如华请脉,重又开了药方,嘱咐如华一定要静养。
如华让冬儿送御医出门,嘱咐冬儿偷偷的找御医要一瓶制外伤的药油给夏草。
午膳的时候夏草红着眼睛过来给如华布菜,几次欲言又止。
如华看在眼里,并不动声色。她相信夏草,她愿意给她时间让她慢慢想清楚。等到她自己来告诉她事情的真相。
今天的早朝时间格外长,司徒不凡揉揉太阳穴,已经不耐烦再听这些人的话。
“皇上,微臣以为黄大人所言极是,皇上登基已经三年,现如今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应该举行选秀大典了。”工部侍郎杜如峰翘着两撇八字胡,响应的道。
“微臣……也认为黄大人的建议妥当。”……
大殿上这些人无非都是想要攀龙附凤的,现在后宫里东宫之位尚缺,也只有一位一品夫人,他们就瞅准了空子想要往里钻。真以为做了皇亲国戚,这司徒家的天下就有他们的一份了吗?
司徒不凡嗤之以鼻,他冷冷的看着台下的人你来我往的互相吹捧,难得啊,他的臣子们难得这么团结,黄超提出选秀以后,竟然没有反对声。
陆亲王站在大殿中央,冷眼看着这一切,他跟皇兄这么些年的兄弟情谊,以他对皇上的了解,并不认为皇上是那种好色的皇帝,这些人这么热衷于给皇上解决家务事,却对浙江的倭寇一筹莫展……
“陆亲王,你怎么看?”司徒不凡已经不愿意再听下去,总要找个不一样的声音。
陆亲王见点了自己的名,不敢怠慢,他在心里微微一思量,言道:“启禀圣上,微臣以为选秀事体重大,还要从长计议。现下浙江的倭寇肆意猖獗,掳我臣民,杀我百姓,应该即可派兵驱赶。”
司徒不凡不易察觉的笑笑,知我心者老九啊。
大殿里嗡嗡的声音一时就安静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失望,有些愤怒。
“娘娘,娘娘……”冬儿用一个黑漆描金的托盘端了个水晶的盅子来,放在桌子上,笑吟吟的对如华说:“娘娘,你猜,奴婢今天听到了些什么?”
“什么?”如华依旧看着手上的书,没有抬头。
“今天在大殿上,那帮大人逼皇上选秀呢,结果你猜皇上怎么说?”冬儿的心情很好,说起话来语速也快了不少。
如华放下手中的书,微微一笑:“皇上肯定是不同意吧。”
冬儿瞪大了眼睛:“娘娘,您怎么知道?皇上说如今倭寇横行,扰我延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劳师动众举行选秀大典呢?”
如华心里了然,司徒不凡是个好皇帝,不由笑了笑:“你告诉我的啊。”
“我?”冬儿疑惑不解,什么时候告诉的娘娘,她怎么不知道啊?
“别想了,看你那么高兴地样子,就知道皇上肯定没答应,要不然你还不得哭丧了脸?”冬儿什么都好,还会功夫,就是有时候脑子转的慢点。
“娘娘,奴婢还不是为娘娘好……”冬儿小声的嘟哝道,如华装作没听见,她现在的处境不是一两个秀女就能左右的,只要司徒不凡心里还有她,就是来个嫦娥也未必能把她怎么样。但是问题是这不是关键。
“皇上不答应,那帮大臣肯定不会善了吧?”如华看了眼冬儿端来的东西,一盅熬得浓稠的冰糖燕窝。
“娘娘,真厉害,又让您猜中了,工部的杜大人和兵部的商大人还有一些老资质的大人都已经跑到颐养殿里去找太后哭诉了,奴婢听颐养殿里的秀茹说,太后劝这些大人回去,这些大人不依,非要太后答应呢。”
冬儿一边把燕窝用勺子舀在各骨质的搪瓷小碗里,一边把打听来的事说给如华听。
“奥?这些老家伙还真是有耐心啊?那现在呢?都已经快到了午膳时间了,他们不会要太后宴请他们吧?”如华喝了一口燕窝粥,皱了皱眉头,稍微甜了点。
“哼,那帮大人哪个不是为自己打算的,哪有那么容易就离开,太后娘娘烦的不得了,躲到佛堂里去了,那帮大人却不愿意走,都跪在颐养殿的门口呢。”冬儿掘掘嘴,不以为然的道。
“奥,这样啊。”把吃完了粥的碗放下,对冬儿说:“午膳就不必传了,我不想吃了,你等会去三公主那,看看三公主在做什么,她有些日子没来了,说我惦记着她。”
“唉,我这就去。”冬儿爽快的答应了,收拾东西出去。
如华重又拾起桌上的书看起来,看了半天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这宫里真是一刻也不安宁啊,只是这些女人就已经够乱得了,现在连这些朝臣也要在后宫插一脚。司徒不凡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呢?
十八风云暗涌(二)
过了吃午膳的时间,夏草进来服侍如华歇午觉,如华抬眼去看她,脸上的手印子已经淡了不少,这皇宫里的药就是好用,才一天,那么重的印记就消失了个大概。
如华不动声色的躺下,她要有耐心,她等着夏草自己说。
冬儿回来了,看如华歇下了。她蹑手蹑脚的走进屋里,跟夏草悄声的说:“夏姐姐……娘娘睡下了吗?”
夏草看一眼如华紧闭的双眼,忙拽了她的手去了外间:“你轻点,娘娘刚睡下。”
“奥”冬儿翘着脚往里张望了一眼,回来跟夏草说话:“夏姐姐,你脸上的伤好些了吗?”
“恩”夏草不愿意说他的伤,只答应了一声,就不再说话。
冬儿瞧瞧的打量她的神色,又问:“夏姐姐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怎么弄成这样的啊?”
夏草慌乱的躲过去,拿了桌上的针线来做,不搭理冬儿。
冬儿笑嘻嘻的凑上去:“好姐姐,你告诉我,是谁欺负了你,我帮你教训她。”
夏草专心的做着针线,不说话,结果不知怎么的,手一抖,针就扎在了手指上,夏草忙把手指放嘴里去吸。
冬儿一惊也忙过来看,夏草幽怨的看了冬儿一眼,拿起针线出去了。冬儿莫名其妙的看着夏草的背影,眨眨眼睛,自言自语道:“夏姐姐这两天真奇怪。”
如华并没有睡着,外间的一切她都听在耳朵里,夏草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轻声叹口气,如华已经叫冬儿了:“冬儿?你来。”
“啊?娘娘?”冬儿回过神来,忙进来里间,如华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冬儿拿了件外衣给如华披上。
如华问冬儿:“你去清秋宫,见到三公主了吗?”
冬儿奇怪的看如华,怎么娘娘的意思好像她见不到三公主似的?嘴上忙答应:“见到了,三公主说这几日杂事缠身,等把手上的事处理完了就来和娘娘说话。”
手上的事?莫不是十一皇子那边有了什么发现?竟然没在颐养殿?难道选秀的事已经解决了?心下想着不由又问:“三公主还说什么了?”
冬儿摇摇头:“没说别的,三公主好像刚陪太后娘娘用完午膳,很疲倦的样子,嘱咐我好好侍奉娘娘,就打发奴婢回来了。”
陪太后吃了午膳回来的,那就说明事情已经解决了,怎么解决的呢?
“恩,知道了.”如华淡淡的应一声,重又脱了外衣躺下,我躺一会,要是有什么人来,你就说我还没好,精神不济,不见客。
冬儿答应着出去了,心里却纳闷,除了三公主,谁回来揽月宫?娘娘刚才不还让她去给三公主捎话,说想念三公主了吗?怎么又突然说不见客?
关上隔扇,冬儿在外面的套间里坐了,倒了杯茶给自己喝,就听一个小宫女的声音传来:“冬儿姐姐,昭仪宫的卜昭仪来拜见娘娘,正在门外等着呢。”
冬儿心下一惊,娘娘果然料事如神,不敢怠慢,忙迎了出去,卜昭仪穿着湖蓝色的褶皱长裙,绣并蒂莲的绯色褙子,罩了件同色的事事如意的夹袄,梳了个高髻,露出整洁的额头来,带了一圈东珠,都有龙眼那么大。脖子上还挂了个金项圈。
卜昭仪是皇上登基那年,一个朝鲜达官进献给皇上的美人之一,这些年受尽皇上的恩宠。冬儿不敢怠慢,忙上前给卜昭仪行礼,“娘娘千岁,不知娘娘大驾,还请娘娘赎罪。”
“起来吧?本宫听说清妃娘娘身体抱恙,特来探望,不知娘娘可方便。”卜昭仪的脸色清冷,是标准的冰山美人,没有清妃娘娘那样的平易近人。
冬儿行为中又小心了一分:“劳动娘娘惦记,我家娘娘身体已然大好,只是精神不济,太医嘱咐要静养,并不能见客,恐怕劳动娘娘白跑一趟了。”
卜昭仪的脸色有些不悦,她一挥衣袖,有些冷硬的说道:“你家娘娘是不屑于见我吧?”
冬儿一惊,这话从何说起,娘娘和这位卜昭仪往日也并无来往,今日来探望一惊出人意料了,怎么却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像是来找茬的。
冬儿恭敬地低下头,对卜昭仪说道:“娘娘见谅,实在是我们娘娘精神不济,劳烦娘娘了。”
“哼,”卜昭仪不再答话,转身就走了,她身边的两个宫女也忙跟上,其中一个还回头来看冬儿,眼睛里有些嘲讽的意思。
冬儿隐忍着等他们走远了,才透口气,骂道:“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昭仪,就要凌驾在我们娘娘头上去,真过分。”一面愤愤的啐了一口,转身又回了套间。
如华只睡了一个时辰就醒了,冬儿一边为她梳洗,一边把卜昭仪来的过程将给她听,如华表情只淡淡的,不见生气也不见高兴,冬儿掘掘嘴,不再说话。
如华从镜子了看到冬儿的摸样。不由拉了她的手轻笑道:“冬儿,你跟在我身边也有些日子了,怎么还没看透?这宫里谁荣宠,谁落魄,岂是一眼就能看穿的?你要沉住气才行啊。”
冬儿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头,从那日皇上在娘娘床边守着娘娘起,她就在心里暗暗的嚣张起来了。
往日这些娘娘也没少给清妃娘娘脸色,那时候她虽然难过,可也忍下来了,今天竟然就絮絮叨叨的说个没玩了。
如华拍拍她的手:“等会要是还有人来,你还这样说,除了三公主,我谁也不见。”
冬儿轻轻的答应一声,吸口气,又为如华整理起来,想起卜昭仪今天的装束,冬儿偷眼去看如华,如华的额头比卜昭仪的还要饱满,一双明亮的眸子像一潭秋水般碧波荡漾,手随心动,就给如华梳了个高髻。
如华盯着镜子里的人影,满意的点点头,回头去夸冬儿:“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如华平日里很少挽髻,冬儿本来还担心,如华会埋怨她自作主张,听到如华的夸奖,心里顿时乐开了华,笑嘻嘻的打开妆梳盒子让如华挑首饰。
如华拿过来捡挑了半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无非是一些珠花,步摇,普通的很,想了想对冬儿说:“我这些首饰里竟然没有能配这个发式的,你还是给我重新梳一个简单的吧。”
冬儿心里一酸,不情愿的给如华散了发,重新梳了个简单的法式,然后又捡了只珠花别上,在一侧插了一只玉如意的步摇。
如华看了,点点头,这样简简单单的正和她的心意,她本就不是招摇的人。
一下午如华只坐在屋里看书,这两天她的精神好了很多,但是外边的情况却变得复杂起来,那些个妃嫔听说皇上要选秀,毕竟会联合起来闹腾。
如华不想掺和进去,他们想怎么闹随他们就是了,闹来闹去也不会改变结果,还不如坦然的接受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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