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秋日里的天空不似六七月那般清透湛亮，黛悦居的房内已经早早地燃起了烛火，婉妍就着烛光静静地抄写诗稿，多年下来，每日抄写几篇诗词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凝心静气，在诗词中，婉妍总能寻求到一份惬意。

　　纯束立在一旁为婉妍磨墨，闷闷地不似往日那般活跃，总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手中的那方墨不住地转动着，一不小心便将墨汁溅到了手上，婉妍递过一块帕子问道：“见你这些天老是魂不守舍的，难不成有什么心事？”

　　纯束擦去手上的墨迹，埋怨道：“纯束觉得纳闷，格格入府都有月余了，为何四贝勒竟然连格格的房间也没进过，纯束实在为格格感到不值。”

　　“四贝勒哪似我们这般闲人，他定是有要事在身。”婉妍平静地说着，谈及胤禛，她不禁回忆起那双温柔的眼眸。

　　“纯束知道格格只是嘴上这么说罢了，其实格格对四贝勒的心意我和纯依都明白，不然格格也不会常常握着四贝勒送的笛子发呆了。”纯束浑然不觉自己说的话早已触及了婉妍的心。

　　“不许胡说。”婉妍被纯束说中了心事，羞得低下头佯装整理诗稿。

　　纯束仍是不休不饶，带着半调笑的语气说道：“其实格格大可主动去找四贝勒的，若是格格不好意思，那就由纯束代格格去好了……”

　　纯束嘻笑着转身，还要再说下去，竟不想眼前正立着胤禛，纯束吓得面色发青，也不敢确定刚才说的话胤禛听到了没。正欲行礼，胤禛却冷冷地挥了挥手，示意纯束出去。

　　“真是越发聒噪了。”婉妍嗔怪着回过身，笑靥如花，再次对上那双柔情的眸子。婉妍有一时间的失神，笔杆顺着手指滑落在地，若不是胤禛先开了口，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胤禛灼灼的目光看向她，沉声唤道：“婉……儿。”

　　婉儿，这两个字令婉妍原本几欲平静的心再次搅起一阵波澜。婉妍刻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只是淡定地说道：“见过四贝勒。”

　　在她低头间，胤禛一把将她拥过，微沉着脸说道：“你为何总是这样冷冷的，若非我方才听到纯束说的话，你要让我误会一辈子才甘心吗？”

　　这是婉妍第一次感受胤禛的怀抱，虽然很想一直拥有，却害怕自己误会了什么，毕竟她断定那份柔情不是给自己的。婉妍挣脱了胤禛的怀抱，长长的睫毛垂下，喃喃说道：“我不明白四贝勒的意思。”

　　“你岂会不明白。”胤禛再次将她揽入怀中，右手轻轻抚过婉妍的青丝，嘴唇贴在她耳边说道：“我真傻，差点就错过你了。”

　　这次婉妍真的没有明白过来，她将头埋在胤禛胸前，静静地享受着这一刻。错过，只要从现在起不再错过就足够了。

　　“你知道吗，从那日起我就发现了你于我而言有多重要，只是看你总是这般冷淡，我以为你有心躲着我。”胤禛说完后长叹了口气，像是将积在心里的抑郁都释放了出来。

　　婉妍为之动容，虽不知他说的那一日究竟是哪一日，但还是哽咽道：“是婉儿的错，令四贝勒误会了。”

　　“叫我胤禛，以后这个名字只有你可以叫。”胤禛在婉妍额上轻啄了一下。

　　婉妍的双颊顿时泛起两片红晕，轻声问道：“那大福晋呢？”

　　说及沅旭，胤禛的眼眸黯了黯，他将婉妍拉到桌边坐下，很认真地说道：“沅旭也不可以，只有你可以。”

　　婉妍为胤禛斟了杯热茶，顺下眼说道：“婉儿还是称您爷吧。”

　　胤禛接过茶，闷闷地问：“为何？”

　　“因为婉儿不想令大福晋对我有所芥蒂。”

　　胤禛笃定地说道：“不会的，沅旭并非寻常女子那般爱呷醋。”

　　婉妍并未接话，只是傻傻地盯着自己的绣鞋。

　　胤禛拉过婉妍的手，急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沅旭……”

　　婉妍伸出食指抵在胤禛的唇间说道：“婉儿明白，大福晋的确与寻常女子不同。”顿了顿，又说道，“不然四贝勒也不会将她纳为大福晋了。”

　　胤禛欲言又止，随后淡笑开去：“你明白就好。”

　　婉妍轻应一声，低头唤了声“胤禛”，两朵红云浮现在面上，显得人比花娇，她柔声说道：“你答应我在大福晋面前别对我太好，好吗？”

　　“为何？”胤禛疑问。

　　婉妍粲然一笑，摇娓娓说道：“我看得出沅姐姐对你的一片心意，更何况我不想让她难堪，毕竟她才是这贝勒府的女主人。”

　　胤禛颔首，脸上漾起赞许的笑容，更突显出脸部俊美的轮廓，说道：“沅旭谦恭顺从，你又这般为她人着想，能得如此佳人，真是我的福气啊。”

　　婉妍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柔声道：“婉儿怎么能和沅姐姐相比呢。”

　　胤禛不言，抬手轻轻抚过她白皙的脸庞，满是陶醉地看着她。

　　“禛郎怎么这样看我？”

　　胤禛回过神来，略显激动地问道：“你方才叫我什么！”

　　“婉儿今后叫你禛郎可好？婉儿实在不敢直呼禛郎的名字。”婉妍略带怯意，目光快速地从胤禛脸上扫过。

　　“好，你说怎样都好。”胤禛朗声一笑。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婉妍动情地看着胤禛，心想着从今起他便是自己的良人，自己一辈子都要依靠的男人。

　　胤禛一眼瞥过桌上的诗稿，笑道：“婉儿，随我走。”

　　婉妍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胤禛便拉起她的手往外跑去。那是他与她第二次牵手，与第一次相比，多了一份暧昧，多了一份激情，更多了一份柔情。

　　一路上，时不时地投来下人惊讶的眼神。整个贝勒府几乎人人都知道，自从成亲之后，胤禛就从未踏入过这位新福晋的房间。在她们眼中，婉妍就如弃妇一般，如今胤禛与她这般亲昵，难怪他们会有这样的表情。

　　婉妍不露痕迹地挣脱了胤禛的手，轻声问道：“禛郎究竟想带我去哪儿？”

　　对于他人的表情，胤禛不以为意，再次拉起她的手说道：“贝勒府的禁地。”

　　“禁地？贝勒府中居然还有禁地。”婉妍曾经听苏嬷嬷说起过，宫中的冷宫多为禁地，一般都住着因太过得宠而招人暗算的妃嫔。婉妍心中打鼓，难不成这禁地……她不敢再往下想，只得硬着头皮跟着胤禛走。

　　遥遥地见着胤禛和婉妍走来，小盛子立即躬身行礼。

　　“行了，你走吧，这儿用不着你伺候了。”胤禛似乎嫌他碍眼，挥手将他打发了下去。

　　胤禛推门而入，婉妍紧随其后。一进门，便是一股清淡的墨香扑鼻而来，婉妍不禁抬眼，没想到映入眼帘的竟是满屋子的书，这儿俨然是一个书库。她意识到是自己想偏了，不禁自嘲般地笑了笑。

　　“这么好的地儿，禛郎怎么说它是禁地。”婉妍随手翻起一本书翻着，不解地问道。

　　“因为没有我的命令，这里谁也不允许进来。当然，除你之外，若是以后你想读书，随时都可以来。”

　　婉妍又从书架上随意抽出一本书说道：“这么多的书，婉儿就是花上一辈子也看不完那，禛郎何苦不让其他人来呢，独乐胡不众乐。”

　　胤禛轻刮一下她的鼻尖道：“傻瓜，你以为她们都和你一般嗜书如命啊。”

　　婉妍疑惑，我从未和胤禛说过自己喜爱读书啊，胤禛又是怎么知道的。胤禛见她满是疑惑，不禁玩笑道：“你桌上堆积来那么多诗稿和古书，若不是真心喜爱，难不成还是藏而不读吗？”

　　“禛郎说笑了。”婉妍见他洞察细微，不禁心生感动。无意间望向胤禛，发现他正挽起袖子在为她绘丹青。婉妍不由地心头一热，捧着书乖乖地站着，脸上保持着最美的笑容。

　　门外，沅旭执帕而立，看着房中一双人影，面上凝笑着，庆幸胤禛终于找到了最珍爱的女子，而心底却在隐隐作痛，双目含着晶莹，默默转身。

　　“主子，您怎么了！”紫鹃惊呼，半扶着倒在地上的沅旭。

　　房中的胤禛闻声，匆忙丢下了画笔夺门而出，一把推开紫鹃，横抱起沅旭便往凝香阁跑去。婉妍望着远去的胤禛，顿时发现他离自己仍是这般遥远。但是此刻在她心里对沅旭的担心胜过了苦涩，于是紧紧跟了上去。

　　不知是胤禛跑得太快了还是婉妍动作太慢，等她赶到凝香阁时，胤禛早已经离开了。婉妍正焦急着想要进房探望沅旭，却不想紫鹃伸手拦下了她，婉转地拒绝道：“婉福晋恕罪，贝勒爷吩咐过，谁也不得打扰主子，婉福晋还是改日再来吧。”

　　婉妍无奈地笑了笑说道：“既然这样，那就不打扰大福晋了。不过能否告知，大福晋为何会晕倒了。”

　　“谢婉福晋关心，主子只是得了风寒。”紫鹃略带含糊地说道。

　　婉妍明显感觉到紫鹃在撒谎，风寒而已怎么可能晕倒在地呢。既然她不愿说，自己也不好多问，于是只得独自回了黛悦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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