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冬至节到元宵这段时间里,妯娌之间走动的颇为频繁。福晋有时带上我,倒也见到了几个有名的福晋,比如八福晋,听说是有名的悍妇,吃酒的时候却是不胜娇羞的样子,想想也是,到底是有头脸的贵妇,就算是把老公在手里捏着,也不会把悍妇两个字挂在脸上。
入宫就轮不到我,大概是嫌我身份低。倒也没什么可惜的,我大学的时候,把故宫逛得也够彻底的。其实就现在来看,也不觉得那些主子住的有什么好。还不如我们的生活条件好。毕竟生产力不是一个水准上的。
过年的时候,除了繁忙些,倒也没什么。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在后院子里端了个四平八稳,依旧是和我家轻寒,阿黄相依为命,不多和别人罗嗦。别人见我这个新进门的没有趁热打铁把握机会把她们的四爷给迷个七荤八素,对我反而好了些。
娘家人来看过几次,对着那个真心爱我疼我的额娘,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只是一味说自己过的很好。让她放心。
就这样平静的过了一段时间,我自己也安了心。让轻寒找了纸来,又要了碳头,在纸上随意画画,画些静物。这原是我第一个男朋友的喜好,我不自觉间也跟着他学了一点。
写东西我却是不敢的——被发现是不得了的。我只能把自己的想法都烂在肚子里。
偶尔也练练字,其实是不必要,因为那时候女子就算写不好字也不会被耻笑。我练字纯粹是为了打发时间罢了。
也开始花时间留心周遭的东西——饮食,起居,习俗等等。也画些当时家具和服饰的草图。就当是来做实地考察了。
至于那个男人,过年的时候他好象更忙。可能皇帝过年是和小家子过年是不同的,儿子们不仅要凑趣还要忙着为老子做事。
康熙三十九年就这样过去了。风平浪静啊。
开春的时候听到消息,说是我的阿玛升了四品。要去密云军中任职。我听到这个消息,没有多少欣喜,第一个想到的却是我那几个妹妹到了年龄都要去选秀了。我不认识她们,但总为她们难过。
二月底的一天——神奇的事情总是某个平常的日子降临——傍晚的时候,我正在屋里写字,忽然轻寒挑帘子进来,忽闪着眼睛说:“主子,外面有人找。”
我忙放下笔,问:“是谁?”
轻寒却是一脸的茫然,说:“我也不清楚,好象是四爷的人,在后门口侯着呢。”
我也是被弄得一头雾水,想想自己也没什么可被人算计的,于是就领了轻寒向后门去了。
天色还没有晚,却是非常昏暗的样子,我扶着轻寒,心里涌上一阵一样的激动。后门边有个小厮正探头探脑。他身边停着一辆马车。
“主子来了就好。”那是一个模样精明的小厮,忙行了礼。
“四爷请您去一趟。”他恭敬的说。
“去哪啊?”我不知道是他说的不清楚还是我听的不清楚。
“就是,咳,就是,上了马车您就知道了。”他挠着头说。
我的疑心一下子就上来了。
“我们怎么知道你就是四爷跟前的人,又怎么知道是四爷让你来的。”轻寒代我说。
小厮倒急了:“好嘛,你不信?”
正说不清楚的时候,我听到外面的马车上传来了我极其熟悉的咳嗽声——他喜欢这样清嗓子。
我制止了轻寒和那个小厮继续纠缠不清。跟着他上了马车。
我一掀帘子进去,他果然在里面,正闭目养神。
“爷这是要往哪里去?”马车跑起来的时候,我小心的问。
“到一处别院去。约了几个人谈事情。”他淡淡的说。
可见我刚才的问话已经是僭越了,我还怎么能不怕死的继续去问他约了什么人,谈什么事情。
一路上无话。只知道马车一直在向西而行。
终于停了下来,他先跳下车去。轻寒扶了我下来。我正站在一处看上去不是很大的院落前。
再细看两眼,我定在那里几乎迈不出步子。
这就是把我砸死的破四合院。我在三百年后,死在这里。
大概是觉察到了我的异样,他转脸来看了一眼四合院,说:“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头吗?”
我紧了紧衣服,出门的时候走的急,连斗篷也没有披一件。
“没什么。”我忽然开始有点参不透这一切了。
进了院子,他立刻把我和轻寒打发到了后院。他自己径直向一个书房走去。
在后院,我一眼就看见了把我砸死的墙,突然想,要是我现在把这堵墙拆了,那我是不是就不会被砸死了?
站在墙根下,我看着阴霾的天空,心里害怕起来。却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原来这处房子也是有人照料着的,以备主人的不时之需,所以并没有什么不便。
他晚上的时候回了房间。也不多说话,只是笑了笑,说:“不想问什么吗?”
“不想。”我铺好了床被。
“爷要是累了就早点休息。”我行了个礼就要出去。这里我呆着不舒服。总是想到自己死在这里,鬼气森森的,我心里非常不好过。
他拉过了我的手,微笑起来,说:“你不知道最好。我带你来,你是有福气的。”
他靠在床上开始和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我也是心不在焉的。
“怎么净是我在说呢?你也说些事情。”他感觉到了我的冷淡。
我想了想,说:“那就给爷说个故事吧。”
“从前有个王,他有个后,谁知他的后对他不忠。他便将他的后给杀了。但他从此不再相信女人。他每天娶一个后,第二天一早就将她们杀了。”
我看了看他的神色,他非常平静的听着,于是就接着讲下去。
“宰相对这个事情非常忧心,他的女儿见到父亲忧心,于是就主动嫁给了王。晚上的时候,她就给王讲一个故事,却在最关键的地方停住,王想听到故事的后来,在第二天就没有杀她。于是她天天这样,王就一直没有杀她。直到过了一千零一夜,她讲了一千零一个故事,王终于醒悟了,就和这个聪明的女人白头到老了。”
他听完了故事,轻笑起来,说:“你从哪里听到这样的故事的?”
我反问:“爷不喜欢?”
他蹙了一下眉头说:“不是。故事倒是别致的很,只是那个王,杀人杀得太厉害了。”
我倒松了口气:“可他手里握着生杀大权不是。”
他不再说什么,伸手在我身上摸索着,我主动的含住了他的耳垂。
“你怕什么?”他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问我。
我的喉咙深处已被不断上涌的气息填满,只能发出一声呜咽。
不,我什么也不怕。
几天之后,我回想起那一晚的时候,还是有些恍惚。阴霾的天空,安静的院落。男人和女人,一千零一夜。
平常而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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