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歌以沉默应对。明成祖就更装糊涂。
马思敏数次在议事之后对赐婚一事旁敲侧击,终于有一次明成祖答道:“朱济熺被废,可难保他其他几个兄弟个个都像老三一般对朕忠心。”
言下之意已是不言而喻。
马思敏无奈之下写了一封信着人送去山西太原晋王府朱济熿手中,送信去的人回来说,晋王朱济熿看罢信没有任何交代便打发他离开了。
马思敏气得直哆嗦,失态之下,骂了一声:“畜牲,只顾着自个儿快活,就不管别人的死活。”
他当即便写下一本弹颏朱济熿的奏章,打算进宫去交给明成祖,偏偏那日黄昏时下起雪来,被寒风一吹,他立即便清醒过来,思忖着如今明成祖对朱济熿深信不疑,如果自己冒然出击,只怕不但扳不倒朱济熿,反而他和凤歌更没有相聚的那一天。
虽然他已看透世情凉薄,但此回还是禁不住为朱济熿的冷漠绝情而忿恨,想着凤歌所受的苦都是自那晋王而来,他心中渐渐对朱济熿起了杀意。
他站在庭院里吹了一天的风,直到身子被冻僵了,才由秋生扶着进屋。
次日,小厮来报穆宝弦来了,马思敏大喜过望,急忙走出书房,在廊沿下便见到穆宝弦从廊沿另一头大步走过来。
秋生去拿了一壶酒来放在炉子上温着。
马思敏问道:“表哥这几年游历江湖,是不是找到云舒姑娘了?”
穆宝弦感伤地摇头,说:“这些年我把大江南北都踏遍了,就是找不到她。”
“表哥回来可曾去见过舅舅舅母?”
“那个家死沉沉的,住在里面会把人活活闷死,我是不打算回了,我回来是特意来瞧瞧你,然后便找个道观出家当道士去。”
马思敏唏嘘不已,接着说道:“表哥,你这道士也缓些日子再做吧,我有事请你帮忙。”
穆宝弦浅浅笑,说:“你从来不开口求我,想来你是遇到难处了,你说吧,我能帮一定尽全力去办。”
马思敏简单把凤歌的事一说,然后说道:
“从以前种种来看,晋王朱济熿做起事来比他大哥更狠毒,从前我曾听人说起老太妃最疼废王朱济熺,如今见他被废,她理应到京城来面见皇上求情才是,可这三个月她那里却没有任何动静,这不能不令人怀疑。我疑心这其中肯定有更大的蹊跷。我虽然是外臣,不能动他分毫,但我也不能让他太过舒坦。表哥,我得劳动你去山西走一趟,替我查查他都在做些什么。”
穆宝弦掂了掂手中的定剑,说道:“思敏,你还找对人了,我这江湖散人去查他,不至于打草惊蛇,你就放心,我坐会子便走。”
凤歌在宫内背着人整日愁眉不展,对周遭的一切变得了无心绪。倒是朱高煦没事常常跑来找她说话,又或是送她一些宫外的小玩意。凤歌念着他是皇子,只得强打起精神来敷衍他。
十一月,凤歌收到两封信,一封是谢王太妃写来的,谢王太妃在信里放下了昔日的倨傲,以一种乞求的语气写着要凤歌帮她的亲生儿子洗脱冤屈;另一封是大哥朱济熺写来的,他在信里检讨了自己以前对凤歌的种种薄待,字里行间无不流露着绝望和哀伤。
凤歌苦笑,心里虽然同情大哥,却也毫无办法。又想如果当初大哥能对底下庶出的弟妹们好一点,哪会激起三哥的忌恨以至于落到今日的凄凉处境?
想着,她把信放在火笼里化成纸烬。
在惆怅之中,新年又至。
腊月二十九那日大早,凤歌侍候明成祖更罢衣,明成祖在出门前,突然回头说道:“今儿散朝以后,你就跟着马思敏回靖南侯府,过了初一再回来吧。”
凤歌如获大赦,赶紧跪下谢恩。目送明成祖离开,她便跑回自己的住处,从箱底里拿出常服,重新梳了妆,素锦听说之后,边流泪边笑道:“郡主,能在宫外多呆几日总比没有的强,皇上这回可是开了大恩了。”
估摸着到散朝的时辰了,凤歌才带了素锦和宫里随行的两名小太监慢慢朝华盖殿走去。
凤歌回到靖南侯府小住的那三日,时时与马思敏相伴,两人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做不完的事,恨不能把一分钟分成几半来过,那情形竟与情窦初开的少年少女一模一样,明珍时时带着儿子前去插科打诨也没能分开那两人一刻,她心中气闷烦燥,便把气撒在贴身丫头桑雪身上,对其时打时骂,言语中不乏指桑骂槐。
凤歌与马思敏在屋子里正百般温存,听见明珍在外面的骂声,她低低笑道:“怎么一股子酸味?你还不快出去对她说几句好听的?”
马思敏的整个身心都系在凤歌身上,已分不出半分心思去顾及明珍,他柔声说道:“你还不清楚她的性子?谁越给她脸子她就越朝谁发疯,由着她去,过会子就好了。”
凤歌因那话记起她进宫以前那些日子,心里暗自认同马思敏的话,也就对明珍的话充耳不闻了。
对于将来,碍于君心难测,凤歌和马思敏都不愿意去想,只想好好珍惜眼前的这场短聚。
除夕之夜,府里的小厮们放烟花爆竹,凤歌一时兴起,手里拿着一支点燃了的香也去院里放爆竹,当爆竹焓子燃起来,她便捂着耳朵躲得远远的,马思敏由着她,满脸宠溺地看着她尖叫,甚至还会和她一起点燃爆竹。
凤歌这个除夕过得百感交集,她想起在宫里忙碌着挂香囊,也会想起来到明朝以前每逢这一天,吃过年夜饭,她都会和全家人一起到老家的大慈寺撞祈福钟和上子时香,初一大早会去武侯祠游喜神方和逛大庙会,在宫里她不敢烧香,生怕被别的宫人瞧见去明成祖跟前搬弄是非,如今回到了靖南侯府,又是在抱月轩里,当着马思敏的面,她可以无所禁忌,她撮了一堆土、点燃三根香,跪下,向着西南方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马思敏见她起身时,泪流满面,轻声说:“想家了?”
凤歌低低嗯了一声。
马思敏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拦着他便向着西南方跪拜了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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