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南侯夫人接着面露愁色,说:
“不过,我也有件事要请郡主帮我。”
凤歌不知她又有什么算计,便说:“二娘可是个能干人儿,这府里上上下下没一个比得上你万一,倒不知有什么事难住了二娘?”
“郡主,这话说来话长,昨儿老爷回来对我说起宫里的事,这些日子皇后娘娘的身子抱恙,按照以往的规矩,每回只要娘娘身子不适,下面的大臣们都要派家眷进宫去侍奉,今年刚巧轮到我们家里……”停了停,见凤歌没有反应,她才继续说,
“虽然家里拢共五个女眷,也不是人人都顶用,飞烟太小,你嫂子又是一块木头,兰儿出身不好,我左思右想,就只有郡主最合适不过,先前你是在宫里住过一些日子,与娘娘们又熟,回宫就等同回自个儿娘家一样。”
靖南侯夫人的一席话刚落,凤歌心里叫苦不迭。她这才发觉自己无形中上了靖南侯夫人的当,靖南侯夫人摆明了就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她又突然记起一件事来。
如今是永乐五年六月初,史书上载明徐皇后将薨逝于永乐五年七月,如若自己答应进宫,那自己的命运在此后的一个月里就将完全改变,也偏离了自己只想做一个不想留下任何痕迹的过客的初衷,因为史书上载明明成祖对徐皇后极为恩爱,曾下旨让后宫三千宫女为徐皇后殉葬,如自己答应,那无异于把自己卷入这场历史中去,自己也极有可能在一个月后成为殉葬冤魂之一。
她瞅了瞅靖南侯夫人,靖南侯夫人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于是她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她已得罪了靖南侯夫人,这靖南侯府从今往后怕也没有她的立锥之地,她只有进宫以后争取在一个月以内另觅时机回到属于自己的那个世纪。
她忍住心中的悲苦,抬起头傲然说道:“二娘,明儿我就进宫去侍奉皇后娘娘。”
不久,素锦便跟在雨芷后面过来。走出福绮园,素锦抱着凤歌眼泪汪汪,说:“郡主,我们以前在家里,哪里受过这种委屈?明明被人欺到头上了,也不敢言语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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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明珍的屋子外面,凤歌止了步,想着如果没有明珍那场恶意的报复,自己还会在这府里过着平淡的生活,也不会陷入随时命悬一线的绝望宫廷生活中去。平时明珍在靖南侯夫人面前说三道四、为马思敏争风吃醋,自己可以不当回事,但当自己及身边的人的性命真正受到威胁时,她再也不能等闲视之,还是会做出反击。她挣开素锦的搀扶,独自走上前去敲门。
桑雪站在门边,行了礼后,笑说:“郡主过来了?”
“兰儿可睡下了?”
“姨奶奶在等二爷呢。”
“桑雪,我想进去看看你家主子。”
桑雪迟疑地看了看凤歌,才走在前面带路。
凤歌走进屋,抬眼便见明珍正歪着身子坐在床上,就着一盏油灯做衣服。
“妹妹的手可真巧,难怪思敏心里一直放不下你。”凤歌出声,倒把明珍吓了一跳。
明珍赶紧起身,说:“姐姐身子不适,我正打算过去看你呢。”
“妹妹有心了。妹妹如今可是二娘跟前的红人儿,往后我在这府里还得仰仗你多担待。我明儿就进宫去了,想起又有多日不能在一处,我便过来看看妹妹,一是替我这不懂事的丫头向你陪罪,二是顺便和妹妹说些体己话。”凤歌拉过一旁的椅子自己坐下。
明珍笑靥如花,说:“侍奉皇后娘娘可是天大的荣耀,这好处都教姐姐占去了,妹妹就只能在家照顾二爷和公婆,不用姐姐吩咐,妹妹都会替姐姐想周全。”
凤歌说:“那我这就去求二娘把这侍奉皇后娘娘的差事给你,明儿个就由你进宫去。”
明珍浑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本能地抱着身子,说了一句:“排资论辈也轮不上我,妹妹不敢同姐姐争此荣耀。”
“明珍。”
明珍一听凤歌那样叫她,怔了一下,迷惑地瞪着她。
“怎么,妹妹连自己本来的名字都忘了?我记得当初妹妹对我说自己是来自宫里,叫蓝明珍,祖藉是凤阳定远,是郡马给你改名叫蓝兰……”
说到这里,凤歌停了下来,明珍这才记起来自己进宫选秀用的名字,也记起了两年暗无天日孤寂的宫里生活,如果不是凤歌此时提起,她都记不起自己还叫做“蓝明珍”,宫里还把她的名字记了档,于是她的脸霎时变白,她两眼直直地看着凤歌,心脏骤然漏跳一拍,却又不想让凤歌看出端倪来,仍是笑着说:“姐姐的记性真好。”
“如今我就在想,像妹妹这样处事玲珑细致的人,这世上还找不出几个,妹妹想来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才会私下出宫,你我情同姐妹,以前我未嫁给郡马时,在宫里也侍奉过皇后娘娘些日子,跟宫里的那些娘娘们还有些来往,不如明儿个我们姐儿俩一同进宫,我可以托宫里的娘娘们帮忙查查,顺便还妹妹一个清白。”
明珍的呼吸变得急促,身子摇摇欲坠,扶着床柱才稳住自己,她仍旧不想输了底气,努力笑说:“姐姐,我是私下逃出宫不假,但你若把我交出去,就不怕连累二爷及合家上下被处以欺君之罪?”
“妹妹既然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可见妹妹之聪慧,也可见你并不真心疼郡马。”明珍的失态被凤歌尽收眼底,凤歌便也来了一个不动声色,言语间锋芒渐露。
明珍说道:“姐姐何来此言?妹妹对二爷一个心思,天地可鉴。”
凤歌说道:“我也看得出妹妹是真心喜欢二爷,但你我两人,一个是皇上的女人,一个是晋王的妹子,说到底都是祸害这马家之人。我还记得永乐元年皇上就已下旨禁止国人行巫蛊之术,进宫以后我必定朝夕侍奉在皇后娘娘身边,皇后娘娘是一个菩萨心肠的人,总有一日会发现我身上的伤痕,就算我有心隐瞒,她也会着人到府里查问。只怕到那时你以三尺白绫自行了断,也难以免除马家的灾厄。”
明珍敛去笑容,牙齿紧紧咬着唇,半晌才缓缓说道:
“姐姐的意思明珍明白,往后我知道怎么做人了,求姐姐千万不要向宫里的人说起我在这里,不然……”
“古人云,己所不欲,勿施予人。你都不想进宫,你都知道宫里的日子不好过,却怎么把别人推了进去?!”
凤歌越说越生气,竟举起了手,眼看手掌便要落下。
明珍的身子颤抖着,突然就跪了下来,流着泪,说道:“姐姐,我错了,求姐姐原谅妹妹,妹妹再也不敢了,妹妹这就去求二娘收回成命。”
“你知道做人的分寸就好,好好歇着吧。我也累了。”凤歌的手停在半空,突然收回,站起身来,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
临出门时,素锦突然出手狠狠地抽了桑雪一记耳光。桑雪捂着脸张着嘴怔怔地站在那里,眼里有愤怒却不敢回应。
离开明珍的屋子,素锦问道:“郡主,你方才明明气得狠了,却为什么还是要放过姨奶奶?”
凤歌苦笑,靠在素锦身上,说道:“我只不过想恐吓她一番,她本来也是为了郡马因爱成妒,再说了,这朝中上下都知道我才是郡马的正室,若让侧室去侍奉皇后娘娘,岂不是对娘娘不敬?宫里定会因此怀疑我摆郡主的款,问罪到几位哥哥头上,哥哥们岂不又多了一项莫须有的罪名?!”
素锦问道:“郡主真舍得离开郡马爷么?”
凤歌沉默了一下,才笑道:“怎么说得这么严重?好像生离死别一般。”掉过头去,她的眼中泛起泪光。
想当初自己在二十一世纪就是忍受不了职场的勾心斗角,才狠下心辞去大公司的工作,以放弃高薪换取自由,做了一个个体型的服装设计师,谁料想穿越到了这明朝永乐年间,自己不得不再次面对女人间的争风吃醋,明珍只是一个市俗女子,自己也没想要置她于死地,她更忧虑的却是在未来的一个月还要面对宫里的凶险,只怕更要步步为营,更要花费心思去计算每一句话每一个行为所带来的后果,再也不能像在靖南侯府里这般得过且过。就算舍不得和马思敏分离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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