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照山的山脚下,厉千品不顾一切地急掠着。新娘的嫁衣早在树枝和风的作用下变得凌乱不堪,而她却似乎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突然,脚被什么绊了一下,令她差点跌倒。她拔开草丛,顿时呆了。那是一个人。一个浑身是血,趴在地上,不知死活的人。
怔忡间,龚清阳走了过来,将那人翻了过来,这才看清那个人的脸。看清那个人的脸时,除了龚清阳,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这个人居然是金无名。
金无名不是应该正在跟李瞳成亲吗?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们先过去,我随后就到。”龚清阳抬头,朝着众人笑了笑。
厉千品沉着脸色帅先朝着龚清阳的草屋奔去,她担心李瞳。温璧蝉看了龚清阳一眼,也跟了过去。等他们两个人都走后,龚清阳才喂金无名吃了一粒丹药,看着身后的树说:“既然跟来了,就不必躲躲藏藏。”
肖苇从树后走出来,他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是他的听力和感觉却很好,如果不说,谁也不知道原来他是个瞎子。
“千面妖狐果然名不虚传。”
“那只不过是别人胡乱取的外号,其实我的样子一直都没有变过,何来千面之说。”龚清阳笑得极为恬淡。
肖苇沉默了,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到龚清阳,他跳下绝情崖的时候这个男人就在崖下面,只是他明明看清了他的样子,可是却无论如何都记不起来。龚清阳太平凡了,平凡到即使他努力去记也记不住那张脸,能记住的只有那份从容的笑容,和那双仿佛能够将人看穿的眼睛。
“你在绝情崖下等了五年,难道还不明白吗,你等不到璧蝉。”面对肖苇的沉默,龚清阳反倒笑了。
“那又怎么样?”
“那就不要再等下去了。即使再过十年,百年,他也不会跳绝情崖的。”
“我不信。当年他说过如果只有死才能令他们在一起的话,他愿意陪他一起去死。若非如此,我又怎会甘心去跳崖?”
“那么你死了吗?”
肖苇一瞬间愣住。当年温璧蝉说“如果只有死才能令他们在一起的话,他愿意陪他一起去死”,正因为这句话他义无返顾地跳下了绝情崖,可是他还活着。是啊,他还活着,所以他们可以在一起只是如果。
如果……
哈哈,他又错了。
勾了勾嘴角,肖苇浅浅一笑。他既然号称玉公子,自然不是一个疯狂不知进退的人。他转身。
“你要去哪里?”
“回绝情崖。”
“那么温璧蝉呢?你打算不管他的死活了吗?”
肖苇的脚步陡然停下,“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龚清阳浅浅一笑,望向板照山草屋的方向。肖苇等不到他的回答,心中一惊,朝着厉千品他们追去。
看着肖苇追去,龚清阳叹了一口气。玉公子以前武功虽高,却不及现在的万一,犹其是刚才,他心中情动,只怕功力又提高了一些。只是……那也意味着离死不远了。他爱温璧蝉,当真到了愿意为他去死的地步,只可惜……这世间的事情,本就不会那么美好。这份感情,注定只能酿成悲剧。
***
厉千品走近草屋的时候便看见李瞳一身的女装站在堂前,浓妆艳抹的脸笑得极为妖艳,却没有盖上盖头。在她身边站着的人居然也有着一张与金无名一样的脸。
真正的金无名倒在路边的草丛里了,站在李瞳身边的那个“金无名”又是谁?
“那个人不是金无名。”她冲了进去。
她话音刚落,一道蒙面青衣的人影从里屋突然掠出来,手掌悄无声息地探向她的胸前。温璧蝉心中一惊,拉过厉千品,伸手与那人对了一掌。只这一掌,温璧蝉便倒飞了出去,倒在地上,吐了一大口的血。那人一掌拍飞温璧蝉后手掌依然不变,继续朝着厉千品拍去。
厉千品已经呆了。温璧蝉的武功她见过,虽然不是天下第一,但却绝对是出神入化。这个人却只一掌就将那样的温璧蝉击飞,他的武功到底有多高?
就在那一掌即将拍到厉千品身上的时候,李瞳突然掠到厉千品的面前,抱住她,在空中互换了位置,背对着那个人急急拍来的一掌。
不要!
一瞬间,厉千品整个人都已经僵住,她觉得她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全身一片冰冷。
他会死的。李瞳会死。
这个人多残忍啊。他明明是要杀她的,为什么在她已经快要死心的时候却又要救她?
青衣人手拍到李瞳的身后一寸远的时候突然顿住。李瞳突然回头,朝着那青衣人勾了勾嘴角,随即将视线落在厅堂前的“金无名”身上。
“皇帝哥哥,这个时节西湖的荷花早谢了,你这个时候来岂不是什么花都赏不到了。”
皇帝?厉千品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皇帝为什么会在江南?来江南也就罢了,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个小小的山上,还会扮成别人跟一个男人成亲?
“金无名”突然大笑起来,笑过之后伸手在脸上揭下一张人皮面俱,露出一张威严的脸,他竟是先前派人追杀厉千品的那个红衣男子,也是最开始时穿着龙袍的男人。
“朕的瞳郡主,你还是一如既往地聪明。”皇帝一边说着,一边坐到桌前。
李瞳放开厉千品,走到桌前坐在他面对面的位置,倒了两杯酒。“那是当然,本郡主几时不聪明了。”
青衣人回到皇帝身后,俨然一副护卫的样子。皇帝既然是令人一路追杀厉千品的那个男子,他自然就是迫使厉千品跳崖的那个老人。只是他一直蒙着脸,厉千品没有认出他来罢了。
“皇帝哥哥既然在这里,那本郡主的驸马呢?皇帝哥哥把他弄到什么地方去了?”李瞳似乎忘记了周围所有的人,只与皇帝调笑着。
“是啊,你的驸马到哪里去了呢?陌染,你知道吗?”
“回皇上,老奴不知。”站在皇帝身后的青衣人阴阳怪气地答,声音难听至极,竟是个太监。
听到青衣人的声音,厉千品怔了怔。她觉得这声音,她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既然连陌总管都不知道,那他估记是已经找不到了。反正瞳郡主也已经跟朕拜过堂了,不如就跟朕回宫怎么样?”
“皇帝哥哥真爱开玩笑,皇帝哥哥后宫佳丽三千,又怎会有瞳儿呆的位置。”李瞳轻笑。
厉千品不可思议地看着李瞳与皇帝把酒言欢,又回头看了看地上又目紧闭的温璧蝉。她觉得李瞳果然是一个无情的人,温璧蝉受了重伤生死不明,他却连看都未曾往这边看一眼。可是……他却从陌染的掌下救了她。
“李瞳……”不知不觉间,她走近。陌染忽然拦在李瞳的身前,李瞳却以更快的速度掠到她的面前,折扇一展,打掉了她手中的剑。
“你这个女人好不知趣,本郡主都已经说了不爱你了,你还来纠缠。今日若是不杀你,倒显得本郡主无能了。”音落,他一掌击在厉千品的肩上。
厉千品退到门外,停在离温璧蝉不远的地方,嘴角溢出一道血痕。只是她却不觉得受伤的地方痛。痛的……是心。
他又要杀她了。
“既然要杀我,刚才又何必救我?”
李瞳勾起嘴角冷冷地笑了。
“本郡主说过,你要死也只能死在本郡主手上。上一次如此,这一次也如此。本郡主救你,只不过是因为本郡主要亲手杀了你。”
厉千品望着李瞳的眼神越来越冰冷,忽然她疯狂地笑了。
“哈哈,哈哈,郡主?你算什么郡主?你是个男人。”她已经什么都顾不了了。纵然要死,她也要拖着李瞳一起去死。“你这可是在欺骗皇上。”
李瞳的脸一下子阴沉了下来,默默地盯着厉千品。陌染突然掠到厉千品的面前,扼住她的喉咙。
“你是怎么知道他不是女人的?”皇帝阴沉着脸问。李瞳的身份是本朝最大的秘密,他一向护得周全,怎么会让一个女人知道了。
“我跟他连房都行过了,怎么会不知道他其实是个男人。”厉千品盯着皇帝答。她想知道皇帝知道李瞳是男人后是什么表情,他还会嚷着说要娶李瞳吗?
皇帝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连语气都冷了。
“你跟他……好,那你可以去死了。陌染……”
厉千品愣愣地望着皇帝。她以为皇帝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会生李瞳的气,可是显然她错了,原来皇帝早就知道他是个男人。他既然早就知道李瞳是个男人,又怎么会说要李瞳入宫?她到底什么地方弄错了?为什么她觉得她已经什么都不明白了。
“如果你们杀了她,我立刻去死。”淡淡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飘来。
厉千品回头才知道一直都喜欢笑的李瞳这一次没有笑,他举着扇子搁在自己的肩头,如刀锋一般的扇缘紧贴着脖子,那双重瞳的眸子重叠在一起,就像那天游西湖的夜里。
“如果你死了,朕便让整个克亲王府陪葬。”皇帝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
李瞳突然笑了,笑得格外妖魅。
“那怎么办呢?本郡主即不想皇帝哥哥杀了她,也不想皇帝哥哥杀克亲王府的任何一个人,那本郡主到底是活着好呢,还是死了好。”
他说着说着,手指加重了力道,脖子上立刻沁出了血。伤口不深,还不至于死,可是那血却一直流着,看着让人看得悚目惊心。
皇帝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脸色越发地冰冷。
“陌染,杀了厉千品。”
陌染手指微收,突然觉得身旁一道诡异气息袭来,顿时丢开厉千品退了两步。厉千品回头,才知道温璧蝉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刚刚那道劲风便是他用分水刺刺杀陌染。本来是悄无息的一击,却没有想到被陌染避开了。
温璧蝉怔怔地看着厉千品。
“刚刚,你为什么要说出来,你为什么不带着我走?”
李瞳的身份,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个忌讳。她不该这么说出来的。
厉千品猛然回神,脑中自然而然地将从她见到李瞳到现在的一切都联系在了一起。
她只不过是说了李瞳是个男人这句话而已,皇帝居然就要杀她。皇帝从一开始就知道李瞳是个男人,他只不过是要杀人灭口,杀掉所有知道李瞳是男人的人,这么说……李瞳打伤她并不是真心的,他只是想要将她击到门外,想要她带着温璧蝉离开。
他只是单纯地……想救她而已。
这次,她错了。
可是……上次李瞳派人一路追杀她至绝情崖总不会有错。
李瞳是个莫名其妙的人,她觉得他这只是在用苦肉计。因为她没死,因为她从地狱里爬了出来,因为她现在的武功很高了,所以他才故意这样救她,让她下不了手杀他。
一定是这样。
但是她现在已经不会上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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