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清阳浅浅一笑。
“你不是已经知道它是从绝情草里提炼出来的剧毒吗。它可以激发一个人的潜能,令功力突飞猛进……”
“它跟绝情草的情毒有些不一样吧?”剑封真打断龚清阳的话。
龚清阳望着剑封真,沉默着。
“咳咳……”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打断了两人沉默,两人朝着李瞳看去,才知他已转醒,只是还很虚弱。
“清阳,你果然不是人,我都快要死了,你还能救得活。”李瞳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笑着说出这句话,仿佛在鬼门关里走一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别说话,好好地运功。”龚清阳微微笑了笑。只要李瞳醒过来,那就好办了。
“告诉我,绝情丹到底是什么?用绝情丹救活的我,今后会变成什么样?”运完功,李瞳整理着衣襟,问。她没有听到剑封真刚才问龚清阳的问题,他这么问,只是单纯得觉得自己有些不一样了。怎么说呢?就好像是失去了感情。即使一醒来他就想到了厉千品,想知道厉千品刺杀他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心里即不难过,也不紧张,更不会为她担心。
龚清阳原本端着杯子递到嘴边的手顿住,沉思着。绝情丹是什么?绝情丹是这世上最毒的毒,是一种你明知道它是毒,也还会去吃它的毒。
“你们真的想知道?”
李瞳和剑封真望了一眼,点了点头。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龚清阳这种严肃的样子,这绝情丹,绝不简单。
“从今往后,你只要动一次情,便会立即死亡。但若是一生无情,只要持续吃下绝情丹,练起天玄绝功来便会轻易突破所有瓶劲,达到人所不能及的高度,变成一个怪物一样的东西。简单来说,就是一部杀人机器。即使如此,这些也不是绝情丹的可怕之处,绝情丹的可怕这处在于……它可以抹杀一个人所有的感情。换言之,动一次就会死,但身中绝情丹者,想用这样的死法,绝对办不到!”龚清阳说着这句话的时候笑得很温柔,可是听到他说的话,李瞳和剑封真两人的脸色都变得极为严肃。
“若是要以此为代价,清阳你又何必要救我?”李瞳苦苦一笑。他喜欢胡闹,喜欢作弄人,但其实他并不讨厌任何人。可以说他喜欢他身边的每一个人,不管是皇帝哥哥也好,隐哥哥也好,不认他的父王也好,一直用很复杂的心情将他养大的父亲也好,甚至克亲王府里那些说三道四、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们也好……所有人,他都喜欢。正是因为喜欢,所以他才会捉弄他们,为难他们。若是此生不再喜欢任何人,那他还为什么要活着?
仿佛看穿李瞳和心思,龚清阳微微一笑,喝了一口茶。
“不用担心。绝情丹虽毒,但却并不是无药可解。二十年前,曾经有一个人可解此毒。不,应该说绝情草本身就是此人培育出来的。”
情毒可解?
李瞳和剑封真两人愣愣地望着他。
“可以解情毒的人是谁?叫什么?家住哪里?”
肖苇中情毒时,龚清阳说情毒不可解,可是厉千品中情毒时,他又告诉了李瞳一个九死一生的法子,现在,他却在说情毒可解!
“二十年前,的确有一个人可以解绝情丹的情毒,至于因被绝情草刺刺中而中的情毒,更是不在话下,但前提是二十年前……”
“那个人……死了?”李瞳试探着问。
“本来我是以为他死了的,不过前不久我遇到了一个人,才知道原来他还活着。只是没有人知道他活在什么地方而已。不然,我也不敢贸然给你用绝情丹。”龚清阳放下茶杯,笑容里透着阳光。“只是现在谁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看着龚清阳微笑的脸,李瞳怔了怔,捌过头,让视线落在别处。
在没有服用情丹之前,他觉得龚清阳是这个世上最温柔的男人,似乎不管面对谁,他都带着感情,可是感觉到绝情丹的可怕之后,他才知道原来龚清阳的笑,仅仅只是笑而已,什么意义也不代表。
因为他觉得有一样东西龚清阳还没有说出来。龚清阳没有说吃下绝情丹的人感觉就像是失了心,变得冷冰冰的,根本就不是不能动情,而是没有任何感情。
就像此时的他,即使想起厉千品,他也变得即不会开心,也不会难过了。简直就像是想起某个擦肩而过的路人。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我去找他。”剑封真蓦然起身。这里有两个身中绝情丹情毒的人,所以他必须要找到解药。
龚清阳只看了剑封真一眼,笑得更加温柔。
“火禀天。”
一瞬间,李瞳和剑封真都愣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个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的人,他们要去哪里找?而且就算现在还活着,但他都二十年没有出现过了,江湖中也没有任何关于那个人的传言,根本一点线索都没有。
***
厉千品怔怔望着陌染,慢慢地松开手,任由手中的剑掉在地上。
陌染多告诉她一件事,她的心就更痛上几分。李瞳死了,那为了他而离开厉家的她还剩下什么?
泪,无声无息地滑下,滴在地上,很快就被土壤吸收,被风吹干。
看着掉在地上的那把剑,看着厉千品死寂的表情,陌染笑了。他很明白厉千品现在的心情,如果他是她的话,他就不会只是松掉剑,而是该直接抹脖子自杀了。
他缓缓地走向厉千品。
“既然你不想活了,为什么不自己去死?”皇帝突然从陌染的背后的那片树丛中走出来。他本来就不会离陌染太远,更何况这一次他要亲眼看着厉千品死。
厉千品怔怔地望着皇帝,突然间她觉得自己有些明白皇帝的心情了。明明爱一个人,可是却不能在一起……
她弯下身,拣起地上的剑。
不过,她不会去死,她必须要活着。正因为她杀了李瞳,所以她才要代替他活着,替他做他想过,却始终没有做的事情。
看着厉千品突然间变得坚强的脸,陌染皱紧了眉头,一掌朝着她拍过去。厉千品抬起剑,以攻为守,险险地避开。等厉千品避开,陌染原本就皱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以为厉千品知道她对李瞳的误会有多深了之后会失去活着的信念,却没有想到她反而变得更加坚强。
不过厉千品毕竟不是陌染的对手,很快就险象环生——陌染一只手挡下厉千品的剑,另一只手朝着厉千品的胸口击去,令她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一颗碎银子从树丛里飞出,逼得陌染不得不回身自救,跟着这颗碎银子一起跑出来的还有一个女人。看着那个女人,厉千品惊得说不出话来。那个女人,是俏儿。
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像流水一样倒流进她的脑海里,从初到长安到遇见俏儿,从被人追杀到摸进皇宫替李瞳解毒……
“厉小姐,你不能做太危险的事情。”俏儿笔直地跑到厉千品的面前,伸手去扶厉千品。
厉千品侧了侧身子,避开了俏儿伸过来的手。她现在已经没有孩子了,已经不需要小心了,而且……
“我杀了李瞳。”
“我知道,但是郡主喜欢的是厉小姐,所以厉小姐还是不可以做危险的事情,不然厉小姐若是受了伤,郡主会伤心的。”俏儿仰着脸,望着厉千品笑着。“如果郡主泉下有知,一定不希望厉小姐有事。”
厉千品呆呆地回望着俏儿,说不出任何话。她明明杀了李瞳,明明做了让这个丫头伤心的事情,为什么她却还能像这样笑着面对她?
“俏儿,你这是在咒本公子死吗?”似笑非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所有人都吃惊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不远处,李瞳被剑封真扶着,站在洛眠锦的旁边。洛眠锦依然面无表情,只是冷冰冰地望着俏儿。他在长安没有遇到李瞳,反倒遇见了俏儿,又听她说了身世,就带着她过来了。没有想到刚好赶上陌染要杀厉千品,更没有想到李瞳不仅没死,而且还和剑封真一起出现在了这里。不过他本来也不信李瞳会那么轻易地死,倒也没有露出太多的惊讶。
看到李瞳的那一瞬间,俏儿飞也似地扑了过去,甚至眼角还挂着泪。
“郡主,你还活着。”
李瞳笑了笑,伸手宠溺一般地刮了刮俏儿的鼻子。
“这么大个人了,还哭,像什么样子。”
俏儿吐了吐舌头,刚刚那成熟懂事的风韵消失得干干净净,再次变得俏皮可爱。
李瞳看着俏儿的表情,笑了笑,扶着她站好,才缓缓地走到厉千品的面前,望着皇帝。
“皇帝哥哥,我还活着。”
皇帝微垂下眼,沉默着。他早就知道李瞳不会死,因为龚清阳绝对不会让他死。他要杀厉千品,不是因为以为他死了,而是因为所有伤害他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所以,皇帝哥哥可以不杀千品吗?”皇帝不说话,李瞳又笑了笑,说。
“她刺杀你是事实。”皇帝抬头,冷冷地看着他,冷冷地回答。他不想原谅厉千品。纵然他明白李瞳永远不可能是他的宠姬,但他也不原谅任何一个伤害了他的人。他们是兄弟。至少他们还是兄弟!所以,他要保护他。
“那也是因为皇帝哥哥的错。皇帝哥哥要是不找厉万贤来骗她,她又怎么会刺杀我?”李瞳婉尔一笑,反问。
皇帝又沉默了。的确,是他的错。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想过可以以这样的方式和李瞳相处。
“好吧,这件事情我就这么算了。但……”沉默了半天之后,皇帝终于开口同意。
“就算是她再杀我一次,皇帝哥哥也不可以伤害她。”李瞳笑眯眯地打断皇帝的话。他了解皇帝,他知道皇帝想说没有下一次。
皇帝怔怔地望着李瞳,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深沉。这件事情,他不想答应。
“当初我刺杀皇帝哥哥的时候,皇帝哥哥不也没有为难我?所以,我跟皇帝哥哥的心是一样的。如果皇帝哥哥还当我是兄弟的话,就答应我以后不伤害厉千品。皇帝哥哥不但不能伤害她,而且假如哪一天我真的死了,还要替我照顾她。”
皇帝又看着李瞳好半天,转身朝前走去。他决定要答应李瞳的要求,因为在李瞳说他跟他是一样的心的时候他就明白了,李瞳是真的很爱很爱厉千品。爱到想要一直保护她,哪怕自己死掉,也要保护她。如果他真的对李瞳好的话,只能答应他这个任性的要求。
等皇帝走远,李瞳才回头,望着厉千品。
看着李瞳那双重瞳的眸子,厉千品突然间觉得自己没有脸面对他。从跟他认识以来,她就不断地犯着同样的错,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着他。
看着厉千品的反应,李瞳笑了笑,将她拥进怀里。
“对不起,你能等我吗?”
厉千品讶异地抬头,怔怔地望着李瞳。李瞳的笑容明明很温柔,动作也很休贴,可是她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你要去哪里?要我等多久?”她问。
“我中了情毒,要去找解药。”李瞳带着歉意地说着。直到此时,他才真正体会到了绝情丹的可怕。他以为自己是爱着她的,可是现在她就在他的身边,就被他拥在怀里,他却觉得心里一片清凉。他只是在按照他脑中所残留的想法说着那些话,与他此刻的感情无关。他此刻,真的没有一丝的感情。
“我帮你把毒逼出来。”她抓住李瞳的手。李瞳能为她做的,她也能为他做。
李瞳笑着摇了摇头。
“以你的功力,根本就催不动我体内的天玄绝功。”
厉千品沉默了。的确,她催不动他体内的天玄绝功,否则她也不会替他推功换血,更不会失忆。如果她能救得了他,这后来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了。
“那你要去多久?你打算这一辈子都不再见我了吗?”厉千品问。情毒,若是不能解,与所爱的人在一起,只会痛苦而已。
“我不知道要去多久,但绝不是不再见你。我治好了体内的情毒,就会回来找你。你相信我吗?愿意等我吗?”李瞳伸手拈起她耳边的碎发,替她顺到耳后。
不是永远不再见她!
厉千品笑了,点了点头。
她等。不管多久,她都等。
李瞳笑着转身,走的时候,他没有一点犹豫。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心中已经没有那份本该有的不舍。没有爱也没有恨的他,对厉千品生不出不舍。如果此生找不出火禀天,他将永远都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
如果那样,也许就真的一辈子都兴不起想见她的欲望。那样的话,这一别,将是永别。
他和她,到底还会不会再见面呢?
他突然间觉得自己很自私,明明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来,却还是任性地要她等。
可是……他不后悔。
不远处,温璧蝉静静地站着,等着李瞳走近。他已经决定了,他要陪着李瞳,去寻找解绝情丹毒的解药。清阳说,只要找到火雨,就能找到绝情丹的解药。
厉千品一直看着,直到李瞳走得不见人影,直到李瞳走得不见人影之后的许久许久,她才转身。
原本点亮的火堆渐渐熄了,天边泛起了五彩的霞光,点点薄雾化成水珠,凝结在路边的野花上,压弯了原本挺直的枝头。
露重,华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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