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不知厉小姐是秘使大人,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大人见谅。”
厉千品愣了。秘使?什么秘使?
视线游移,落在那帕子上,那帕子背面绣着的龙形图案跃入她眼底。
莫非……那帕子其实是一道秘旨?
但是这秘旨为什么会在她的身上?
忽然,她想起了李瞳。在晕倒前,她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李瞳。将这东西塞进她怀里的,除了他没有别人。他到底是什么人?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没什么,我不会见怪。你先放开我。”她笑了笑,冷静地说,等着杭州巡抚解开锁链。锁链解开,她理了理衣裳,衣裳有些破了,即使再怎么整理也遮不住身体,她又抬头看着杭州巡抚。
“不知大人可否借件衣裳给奴家?”
杭州巡抚半躬着身子,“微臣这就命人去取。”
“不必了,有你身上那件就可以了。”夜长梦多,虽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说谎就是说谎,她怕杭州巡抚突然发现什么破绽,到时候再想脱身就难了。
许是因为秘旨上的身份太特殊,杭州巡抚不敢怠慢,匆匆脱了外衣递给她,她接过,随便批在身上,走出了牢房。她走得匆忙,没有回头,所以她没有看见,在她走出牢房后,杭州巡抚原本毕恭毕敬的表情立刻变得阴冷。
“阿福。”
“小人在。”随着杭州巡抚的叫唤,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垂着手,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杭州巡抚的吩咐。
“你明天去找几个杀手,将厉千品给杀了。”
一瞬,叫阿福的中年男人愣了。
“大人,你不是想收了厉小姐么,怎么……?”
“此一时,彼一时也。你不要多问,去照办就可以了。”杭州巡抚看了阿福一眼,走出大牢。若是厉千品仅仅只是一个江湖世家的小姐,他自然是要收了她,可现在她的身份不同了,而他又刚好得罪了她,自然是不能让她有机会去皇帝面前参他一本。
***
厉千品抬头看了看天。天空繁星点点,显然离开亮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李瞳就站在一棵大梧桐树下,半依着树干,朝着她笑着。
看了李瞳一眼,她走近。此时此刻,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觉得心里复杂得让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我身上的圣旨是你放的?”她站在李瞳的面前,问。
“是。”李瞳微微一笑,望着她。
“那秘旨……是假的。”她接着问。自己有几分斤两,她自己再清楚不过,所以这并不是一个疑问句,而是一个肯定句。她绝对不是秘使。
“是的。那道圣旨是本公子伪造的!”李瞳笑意更深,一双重瞳的眸子,清清亮亮的,不带一点杂质。
被李瞳用这种眼神看着,厉千品突然间觉得有种被人看穿的错觉。在这种错觉使然下,她下意识里移开了眼睛。她不喜欢李瞳此时此刻的眼神。
“你到底是什么人?”
“本公子是秘使。”
厉千品愣了。他是秘使?他是什么秘使?天底下会有伪造秘旨,请人冒充自己的秘使吗?
“你不信?”李瞳笑了笑,笑得一脸的灿烂。“你若是不信,那就跟我来吧。有人可以证明,本公子就是秘使。若你想知道更多的事情,就跟本公子来吧。”
***
这是厉千品第一次在这么深的夜里来西湖,她本以为她会看到漆黑一片,却没想到真正映入她眼底的却是灯火通明。柳枝芙蓉后画舫漂浮在水面上,水面映着画肪上的盏盏灯光,令水天连为一色,如梦似幻。
画肪里时不时传来琵琶声,和着女子清亮的唱腔。
“犹记当时初相逢,许郎借伞,笑面如花。怎料到,一朝风雨,雷峰塔下,妾泪如霜……”
唱的是西湖有名的传说白娘子。
厉千品顿足,朝着李瞳望去。他依然是笑意盎然,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觉得他在听到这曲子的时候脸色微微沉了一下,眼眸里染上了些许忧郁。
她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望去时,李瞳又恢复到了往常似笑非笑的样子。
刚刚那一瞬,是她的错觉?
“本来想去画舫上听曲,不过突然又不想去了,我们去游湖。你去给本公子弄条船来。不要太大,够我们坐的就行。”李瞳突然说。
她一愣,这个时候除了画舫以外,还有什么船?
“我不管,反正你就是得要给我弄条船来。”李瞳突然回头,诡魅一笑。
她心中骇然。她怎么觉得他像是能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
匆匆转身,她不敢再看他一眼。不管是因为哪一个理由,她都不敢再看他一眼。
沿着西湖也不知道走了几里路,匆然就见湖边有几只渔船,心中一喜,匆匆解下一只,朝着李瞳那里划去。
站在船上,她又远远地看着李瞳。
此时的李瞳正怔怔地看着远方,重瞳的眸子叠在一起,眼色如水,没有焦聚。凝重的脸上真的透着一抹忧郁。
那个人……真的是李瞳吗?
似是感应到她的注视,李瞳忽然朝着她招了招手,戏谑一笑,脚尖一点,人已隔水跃起。她大惊失色。这船离李瞳所站的岸少说也上百米的距离,纵使轻功再好,也绝无可能一下子从那里跃到船上。
他这样一跃,必定要落入水中!
焦急无需刻意就已经写在了厉千品的脸上,只是手上船浆纵然划得再急也赶上不李瞳落下的速度。忽然,只见李瞳抬起脸,嘴角勾起一抹坏坏的笑容,脚尖已经点在水面上,水面上一朵细细的柳叶儿在水中打着旋儿,而他已经在这片柳叶的支撑下再次跃起,飞到船上。
红衣似血、凌水飞渡。这一刻的景象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目,不少画舫上的曲子都停了。
厉千品也看得有些呆了,等到李瞳跃到船上,她脸上忍不住一红,匆匆捌了脸去。李瞳一上船便戏谑地伸手拈起她的一缕头发,放到鼻端嗅了嗅。
“好香!”表情依然轻挑,只是厉千品早已不复当初的感觉。抢过那撮头发,她转身坐到了船尾。
“怎么,还在生我的气?”
“……”
“我这是在救你啊。你想想,如果你是秘使,杭州巡抚哪里还敢对你有非份之想。”
“……”
厉千品没有反应,李瞳觉得无趣,勾了勾嘴角,随手拣起船浆丢向厉千品,在厉千品接住船浆的时候露齿一笑。
“划船。我们游湖去!”
厉千品望着李瞳。划船这种事情一向都是男子做的,不想他将船浆丢向她时却格外自然。
怔忡间,李瞳已经坐在了船头,船头上铺了一方布巾,布巾之上摆了几样小菜,一坛酒。顿时她又一愣,不知道李瞳的那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若是以往,她或许会问,但是现在她什么也不想问,只低垂着头,真的认真划起船来。
船至湖心,李瞳突然掠到厉千品的身边,伸手一拉,已经将她拉坐在布巾之上。
她刚要挣扎着,李瞳突然将头埋向她耳边。
“陪我喝两杯。”
她本来想拒绝,可是听到李瞳的声音的时候心却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这一次,李瞳的声音里难得地透着认真和一股浓浓的悲凉。
他一向游戏人间,以看别人痛苦为乐,几时这样悲凉过?
本来是要推开李瞳的手一瞬间垂了下来,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几杯酒下肚,厉千品脸上染上了一抹红晕,抬起迷离的眼眸朝着李瞳看去。
月光下,红衣胜血,肤如凝霜,持酒而坐,风舞发梢。
她觉得这是她所见过的最美的一幅画面,而画面里的这个男人是唯一一个令她动心的人……可是……
许是因为醉了,她的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只是尽管眼泪流着,她却仍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今夜,她心中有太多太多的苦,无人诉说,也无法诉说。
李瞳只是端着酒杯,远远地看着,没有过来安慰,只有一双重瞳的眸子,深深地重叠,再重叠。
***
一艘画舫驶近小船,画舫上两个衣着锦绣的中年男子朝着厉千品和李瞳微笑。
“两位公子真是好雅兴,不知我等可有那荣幸请二位到船上一叙?”
直到此时,厉千品才惊觉自己还穿着向杭州巡抚借来的衣裳,因为是便服,倒也没有引起什么误会,只是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为什么要来向他们打招呼。
“对不起,我们不……”
“我们不喜欢大船。如若二位不嫌弃,便上我们船上来如何?”李瞳戏谑的调子乍起,打断了厉千品的话。厉千品抬眼,呆呆看着他,不知道他又打什么坏主意。
那两位中年男子一听李瞳的话,忙命人靠近小船,上了小船。
厉千品微垂下眼睑,坐到船尾。她不喜欢这两个男人,总觉得这两个男人上她们的小船有些不怀好意。远离李瞳和那两个男人,她刻意不去听他们之间的谈话,只望着远处水中倒映的月亮,心随着湖里的波光一起一伏,始终平静不下来。
忽然觉得有人靠近,她下意识里后退一步,却忘记了自己还在船上,脚根一个不稳,朝着水面倒去。
一只手拉住了她,带着她飞向半空。她讶异地望向李瞳,就见他嘴角又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凉凉地说:“你看,你讨厌的人已经掉到水里去了!”
她朝刚刚的小船看去。小船已翻,那两个中年男人在水里拼命地扑腾着。刚刚李瞳的那一跃,竟在带着她飞向半空的同时踩翻了小船。
他竟然看出她不喜欢那两个男人么?
恍然间,她的嘴角,不经意间,微微勾起。
“那两个男人有断袖之癖,喜欢俊俏的男人!”李瞳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并且别有深意地望了厉千品一眼。
厉千品愣了愣,下意识里回嘴。
“他们看上你了?”
李瞳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不许。被李瞳这么看着,她忽然想起自己穿着杭州巡抚那里借来的外袍,顿时垂下头去。她倒是忘了,此时此刻,她也是个“男人”
忽然想起他们还在湖心之上,她又抬头,望着李瞳,问:“你会游泳?”
“不会。”
一瞬,她又愣了。
不会游泳他居然也敢抱着她往湖心里跳?她不由得苦笑。“我也不会。”
“那正好,我们一起淹死做一对同命鸳鸯。”李瞳轻挑地笑着。厉千品呆呆地看着他。他是个满嘴谎言的男人,从来也没见他说过几句真话,她不知他这句话里又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可是纵然明知他的话不可信,她依然觉得她的心在沉沦,沉沦在这个男人一时兴起的戏言里。
在这一瞬间,她明白了。她喜欢这个男人。从第一眼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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