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舞阳城左治的居所时住了下来,每天的生活都那么自然,如果不是周围的一切那么陌生,苏若凝几乎都要以为她和那几个男人一样曾经在这里地方生活了很久,甚至几度怀疑自己迷失了来舞阳国的目的。
自那天后的每一天,左治都是天未亮便离开,直到苏若凝睡下了都还没有回来,苏若凝知他定然是为她的事张罗去了,心中虽然着急,却也只能强自按捺着,在家里等着。
这天,左治终于早早回来了,那时,一行人还尚未来得及吃饭,见左治回来大吃一惊,正欲同他打招呼,却见他白着一张脸,嘴角紧抿,浑身煞气。
苏若凝心跳不自觉地漏了一拍,“怎、怎么了……”
左治闻声,瞟了苏若凝一眼,然后快步在他经常坐在位置上坐下,拿起筷子吃了几口,又猛地“啪”地摔在桌子上,猛然起身,椅子因他粗暴的动作,发出了刺耳的抗议,左治却是面色不变,对着苏若凝丢一句“我去书房等你,你吃完了过来”便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有左治这般举动,苏若凝哪里吃得下去,胡乱扒了两口,便匆匆跟了上去。
苏若凝赶到了书房,一打开房门就看到灯光下左治背对着她,负手站在那里,光那背影,光那浑身的煞气,苏若凝便止不住心跳加速,却是怕的,怕他给她带来什她受不了的消息。
苏若凝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这才迈步走了进去,刚走几步,背对着他的左治却是猛地转过身来生生吓了苏若凝一跳,一口气卡在胸间,猛退了一步,剧烈地咳嗽起来。
苏若凝咳得厉害,眼中没一会儿就满是泪花,明明已经渐好,苏若凝却是不愿意停下来,连她也不知道她在逃避什么,她那该死的直觉。
左治看着苏若凝,眼神晦涩难懂,让苏若凝心中越发没底,几乎有一种夺门而出的冲动。
久久,左治不知是失去了耐心还是其他,猛地叫道:“苏若凝!”
苏若凝一个机灵,猛地收声,抿着嘴唇,如受惊了的小动物一般看着左治。
左治的心一下软了,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没事吧。”
苏若凝轻轻地点了一声,“嗯。”暗自希望左治叫来她并不是因为言君洛事情,只要不是他,她怎么样都好。
左治意味深长地看了苏若凝一眼,转过身重新背对苏若凝。“坐。”
苏若凝心中忐忑,又应了一声,找了个椅子坐下,却只坐了椅子的三分之一,整个人的身子也绷得直直的。
“今天宫里传出君洛的消息了。”左治说道。
“真的?!”苏若凝双眼放亮,猛地从椅子上起身,却在看到左治的背影时,心又凉了下来,慢慢地坐了回去。
“他……没事吧……”苏若凝迟疑地问着,手紧紧地揪着膝盖上的衣服,心中却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没事的!没事的!他一定会没事的!他是舞阳国的太子,能有什么样的事呢!
听了苏若凝的话,左治眼睛动了动,仍是忍不住看了苏若凝一眼,越发担心她在听了他带来的消息后会是反应。左治慢慢地闭上眼睛,隐忍地吐了口气,浑身的煞气不断攀升、攀升、几乎就要炸开。
在来决定带苏若凝来舞阳国之前,他想过千种万种,想到言君洛受了惩罚,想到苏若凝对他的心疼和死心塌地,想到凝儿最终会成为他的皇后,与他想携一生,却不曾想过……
想到自己得到的消息,左治忍不住咬牙,又吐了一口气长。
那厢,苏若凝几乎被左治的沉默和叹息折磨死,咬着牙,想问却不敢问出口,生怕会听到噩耗。
久久,左治慢慢地转过身子,走到苏若凝面前坐下,一双只见纯真的眼中只剩下苏若凝看不懂的黑色漩涡。
“他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左治平静地说着,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苏若凝闻言,却是有些反应不过来地眨了眨眼睛,良久,才猛地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左治。
“真的?”
左治轻轻地点了点头。
苏若凝的脸上倏地绽放光彩,整个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兴奋地叫着。
看着这样的苏若凝,左治却是一脸复杂,有些不忍心将后面的话说出来,可是,她终究会知道的,因为到了明天,那个消息会传遍舞阳城,传遍舞阳国,甚至传遍整个天下!到时想要瞒她……
左治不忍地闭眼,长吸了口气,鼓足了勇气,才慢慢睁开眼睛,道:“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苏若凝正开心,却听得真切,心头一跳,登时安静下来,忐忑地看着左治,结巴道:“什、什么事。”
“他要成亲了。”
左治说得平静,苏若凝却觉得自己的脑子猛地爆炸,里面空白一片,有些反应不过来左治在说什么,说的又是谁。
“你说什么?”苏若凝问道,语气出奇的平静。
“他要成亲了,我说他要成亲了!”左治加强语气,吼也似地说道。
苏若凝闻言,身形猛地一慌,左治想要上前,刚动了一下,却是用力地握起了拳头,艰难地移开了视线,强迫自己不去看她。
苏若凝眨了眨眼睛,眼前瞬间变得模糊,就连胸口似乎也出现了熟悉的窒息和腥甜。他要成亲了?怎么可能!他不是说要娶她的吗?他不是因为救她杀了人才会被带回来的吗?他不是说要回去找她的吗?现在她来找他了,他呢……
苏若凝难以置住地摇头,他怎么会成亲呢!肯定是那些长老们逼他的!不,不,不……一定是那些人听错了,或许是别人要成亲也说不定!怎么可能会是她的君洛?她的君洛怎么会娶别的女人呢!这可是天大的笑话!
苏若凝咧嘴想笑,嘴角却仿佛有意识般地往下拉去,脸上的泪也越发流得欢畅了。苏若凝深深地吸了口气,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刚一转头,就看到左治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眼中写着满满的、来不及掩藏的心疼,苏若凝心头一窒,几乎又要落下泪来,却是用力地掐住自己的掌心,泪聚了整个眼眶,却倔强地不让它流下来。
“我要见他!”苏若凝咬牙,一脸坚定地说道。
左治等了许久,以为苏若凝会决断地说要离开,说言君洛,说再也不见他,虽然也曾担心言君洛给她带来的伤害太大,可听到苏若凝说要见言君洛的时候,左治仍止不住愤怒了。
“你说什么!”左治猛地起身,冲着苏若凝咬牙吼道。
“我要见他!”苏若凝亦是咬牙,带着不可抗拒的气势和威严。
“你疯了吗!他都要娶别的女人了,你还要见他!难道还不死心吗!”左治气得几乎要发狂,可又无可奈何,若他眼前的是别人,他早就破口大骂把那人丢出去,怎么会像现在这样气得直跳脚却又无可奈何。
“我不信!”苏若凝以更大的声音吼了回去,“我不信他会娶别人,他说要娶我的!我要见他!除非他亲口告诉我他要娶别人,否则我是不会相信的!”
“连我也不信吗?”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左治的怒火猛地消失,难以置信地摇着头退了一步,眼中写着满满的受伤。
苏若凝被左治突然的问题问得一窒,“不是……现在……这个根本不重要好不好!”
“在我看来,它就是重要的!”左治吼道。
“左治,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你知道的,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信,我……”苏若凝猛地收声,挫败地握起拳头,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自己心中的感觉。
左治闭眼,几个呼吸间也变得平静下来,他也知道凝儿不是那个意思,可是……她不相信他这件事让他真的很受伤。
“你想怎么做?”左治问道,慢慢睁开了眼睛,眼中平静一片。
苏若凝喘了口气,“我要见他,我要问他是不是要真的娶别人。”
“之后呢?”左治凉凉地问道。
苏若凝又是一窒,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苦涩地说道:“我能怎么样?如果……如果他……他真的要娶别人,我就离开,回慕城去,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左治垂眸,片刻后,又慢慢抬眸,“好,我答应你,这件事我会安排,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好!”苏若凝问也不问地点头应下,语气异常坚定。
左治深深地看了苏若凝一眼,“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他真的要娶别人,我希望你不要再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
苏若凝一怔,有些不明白左治说的是什么,然而左治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一样,在他的注视下,苏若凝慢慢想起了他说的是她因慕航服毒的事,不由得苦涩一笑,死吗?或许吧,可是,就算他真的要娶别人,她或许会怨,会恨,却不会死,难道是她不够爱吗?苏若凝迷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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