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夜蜡见飞蛾
落雨楼处京都繁华地段,上接皇城任人不敢忤逆法戒,下承龙马之途,往来商贾异国游使文人墨客不断,稍出名堂就万人皆知。虞公子喜欢热闹,温薄书有交代落雨楼好生伺候着虞公子。虞公子有鸡毛更喜欢当做令箭,把落雨楼上上下下搞得花里胡哨,失了落雨楼往日的格调风度,翠姨看了脸皮直抽。
虞公子袒露着手臂,衣襟斜了下去,露着大片白色肌肤,锁骨上绘着黑色牡丹,盛放的糜烂性感。他坐在楼梯的横栏上,撩来裙裾,群摆开叉到大腿处,白生生的大腿撩人至极。夹着烟杆,吐出一口白烟,他媚眼挑着:“这楼上的花魁有谁想一亲芳泽啊?”
落雨楼虽是京都第一大花楼,更多时候却是中规中矩,美人们个个香嫩可口,可是只给看不给摸,而花魁呢,看都没得看,早就在**那天被人包了。
虞公子话音一落,四下一片沸腾。翠姨赶上去恭敬的请他下来,虞公子却道:“我这是在考验他,身为众花之魁,面对一群如狼似虎的男人该如何应对?”
翠姨道:“留安姑娘可不需要你这种调教,色享是落雨楼养大的,资质如何落雨楼也清楚,这种考验请虞公子慎重。”翠姨看了楼下那群人一眼,朗朗道:“大家稍安勿躁,花魁可是个娇滴滴的大姑娘,那么多人怕是会吓着她,大家一个个来。”
温薄书早就安放了一个名义上的花魁给落雨楼,起初是为了应付温秀,没想到今天还能派上用场。
那个假花魁蝶舞是温薄书精挑细选,桃花如面柳如媚,花一般的年纪,水做成的姑娘。一群人偃旗息鼓,听写翠姨的话,陆陆续续的进入假花魁的闺房,隔着一片纱,听蝶舞抚琴吟唱。
虽是青楼女子,却有着大家闺秀的韵儿,闺房四壁都是名人字画。众人一改刚刚粗鄙言语,不再要求对花魁一亲芳泽,开始附庸风雅。
虞公子依在门边,兴致勃勃的看着众人,说话不轻不重,却让翠姨太阳穴凸凸的跳动,打心底不安。
“留安姑娘真当色享是个宝啊,让众人看怎么了,做妓子就是让人看的,”他手上空空如也,那烟杆已经别到腰间。
“有些事睁一只眼不如闭一只眼,虞公子莫要逾越了。”接话的不是翠姨,而是子若,她是奉命来落雨口视察,刚刚在大厅看到虞公子如此飞扬跋扈,这种性子办事怕不安稳,果然一如帝姬所料,毕竟不是手里人,难掌控也是在意料之中。
不听话的人,你能拿他怎么办?
子若跟在温薄书身后十几载,跟人像人跟鬼像鬼,跟凤凰的话定有仪威,她压低声音感叹着:“蝶舞姑娘是公子一手调教出来的,除了琴棋书画外,她还可以在眨眼取人性命,她在这里不是做做样子,而是让不听话的人听话,不过她向来没有这样做,今个……是不是要试试?”子若话峰一转,语气森森然。
突听到当中挣的一声,蝶舞的琴弦断了。
几日以后,虞公子不告而别,色享手中多了一块血色碎玉,中间夹着一纸条:夜烛见飞蛾。话中意思,他显然知道。
想来虞公子竟没有教他任何东西呢。
京城会唱鸳鸯煞的戏子近日十分抢手,无论男女都踏破了太子府的门槛,更有甚人,为迎合太子的喜好,放弃自己原来的职业,学作戏子。
太子府纷纷扰扰,厅堂内外如同菜市场。胭脂俗粉一大堆,上心的没见几个,温天化烦躁极了一怒之下全部作罢,众人悻悻离去。
不过,这事传到了尚在落雨楼的子若耳中。
大殿之下,步步为阶,朱漆廊柱蟠龙其上,温薄书在朝堂外面促足,天朝史上女官屈指可数,温薄书被列为储君之列,也有应配的朝服,红色朱衣上是金色凤纹,烈焰凤凰展翅于飞,温薄书身形纤细,五官娇柔,着上红衣,纭鬓上绾的是凤形珠钗,映衬之下,气势顿时凌厉了不少。
温秀脸上带有谦和的笑意:“皇妹,竟来的那么早。”
东际新日初生,薄云尽染,腾腾的如火灼烧,金光冲天顷刻照亮十方九州。温薄书身上的朝服浸了金色,生出异样的诡墨,她露齿一笑,眼睫上浮光跳动:“今天也就是比平时醒的早。”
“莫是没睡好?”温秀关心道。
“无甚,只是做了一场梦。”她边走边道。
殿内文武百官陆续而至,温承坐在皇座之上俯瞰一切,十二道旒珠之下是高深莫测目光,圣意更难以揣测。
大理寺少卿卫峥奏道:“陛下,皇陵发现几具来路不明的尸体,臣本想进皇陵进行侦查此案,但守陵人视为不吉,将几具身着黑衣劲装的尸体丢出皇陵,请求皇上给微臣一道手谕让臣进内查看皇陵是否为案发第一现场。”
卫峥说的案子本是一件小事,却被托大,原因是沾上了皇陵,事关皇族,于是被动的在朝堂上启奏出来。
温薄书眼皮突跳,没顾得上温承是如何给卫峥一个回复,双眼一瞟,注意到温秀一派谦和的脸上闪过一丝寒意。
温薄书向来是注重细节的人,直觉告诉她,卫峥的案子和温秀定当脱不了关系,下朝之后她分别让人注意卫峥和温秀的动向。
而让她首先注意的是那几具尸体。
死者有五人,都不是京城人氏,来路不明,被定位江湖人士。死因是被齿状链形武器贯穿心脏,一招毙命。根据尸斑颜色深浅和尸体腐烂程度,判断死亡时间有七天以上。
齿状链形武器?那不正是她手中的赤练。温薄书从袖中取出武器,细细的抚摸,指腹碾过细密的扇形纹路,仿佛是多年老朋友那样的呵如珍宝。
她掂量温秀这样做有几层意思,把那次被她杀死的几名刺客搬入皇陵。她决定引蛇出洞,她的赤练好久没见血了呢?
温秀的用意很简单,他要清出所有对他不利的因素,他不知道那天出手坏他好事的墨玉男子是谁,可以判定的是那个人对他和温天化的形式了如指掌,并在泾渭分明的权径上有了立场,不是太子的人,却在帮太子。所以他需要动用卫峥的能力请“他”出来。
卫峥年轻气盛的同时不乏头脑,为官三年破下奇案无数。他压下手中的卷宗,那是天下武器谱,卷面上的武器边标明四个字“白骨赤练”。
白骨赤练在江湖上消失很久,最后一次出现是在皇宫,十几年前鬼公子被处死的那天,一个脸上带有墨色面具的男子持用赤练劫狱,后来男子被大内高手绞杀,赤练也被收入宫中。他立即去宫中一问,才知道赤练在那个时候被人盗走,因为失窃武器并不十分重要,所以才没有声张。
他捏一捏眉心,怀疑那几个人的死和白骨赤练的主人有关。
案子不缓不慢的进行,卫峥心细如尘,在确定皇陵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后,发现了尸体上面的一些蛛丝马迹。
一身白衣,腰若明素,上挑的眉眼攪着魅惑,暗暗惊心,分明是妖,却像脱骨的仙。色享数了数日子,上次见到留安是半个月以前,她当真不愿意过来看他么?他站在窗边,看着门外的那棵树,刚入秋,鼎盛的树叶已经变黄,纷纷落下,他捻起面前的那片叶子,忽觉得有点冷,薄唇忍不住自嘲,自己的冷永远只有自己能感受到。
门吱呀一声开了,像似被什么召唤一样,他猛的回头,和温薄书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他启唇轻笑:“留安姑娘,今日怎么有空来看奴家啊。”说话间,一步一迈,只隔寸许距离。
温薄书从袖中取出一个戏折子:“给你的。”她径直绕过他,走到窗边,从窗外看下去:“你刚刚在看什么?那么入神。”她站在色享刚刚的位置上,窗边是落叶纷飞的大树,接着,再是一个曲折的小巷,双目一睃,黑影一晃而过。
色享翻了翻戏折子,密密麻麻写满了戏曲,想到她上次带的那幅工笔画,他微微一顿:“这个……是不是奴家也要学习的?跟那个男人有关?”他坐上长塌,漫不经心的问着。
温薄书关上窗户,点了点头:“这次,我是要亲自教你。”她天资聪慧,自小有过目不忘的本事,那戏谱她早就了然于心。
他听闻,喜上眉梢:“确实?”他一激动猛地双手勾住温薄书的脖子,在她颈窝处蹭了蹭:“你还是舍不得把奴家交给别人教导吧。”
温软腻滑的触感,让温薄书愣了愣,从小到大,很少有人主动碰自己,转而后知后觉想到太傅说过的男女有别,侧了脸:“别碰我!”
色享嘻笑:“我们都亲过了,还怕这。”
温薄书倒觉得繁文缛节各种麻烦,怎么还会想到太傅的话,她从来都没有把太傅放在眼里,顺着自己便好。她看着色享,皮肤光洁如玉吹弹可破,眨眨眼睛就用指头按了上去,在按按自己脸蛋儿,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把戏曲都给我背熟。”
色享放开她,回到了榻上,翻了翻戏折子,半撒娇半埋怨:“那么长,奴家不愿意嘛。”饶是女子发出这般娇嗔,还能瞧到眼里去,色享这样一作,并无难堪,只觉得别有风情,当真是奇货可居。
戏折子上写的第一个曲子就是《鸳鸯煞》,想着熟悉的调子,温薄书取出所有的茶杯,每个杯子注上水,由多到少。她取下头上的白玉簪,黑发如瀑,簪子在手中化作了乐器,沿着杯沿敲打,叮叮咚咚,如山涧撞上涯壁,奏出悦耳的音符。
温薄书想了想曲词,哼了起来,温婉的声调悠扬清爽,充满悲情的戏曲,流淌出异样的欢快。她唱了几句停下,把簪子递给色享:“你试试。”
色享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信手拈来,向来没试过这样唱戏,起了新意,他转身从柜子里取出几个琉璃杯,这些琉璃杯不比普通陶瓷,敲打出的音符也会相对饱满清脆,他学着温薄书给它们注了水,用发簪轻轻的敲打,咿咿呀呀的轻唱。
他哼的是不知名的曲子,像是乡间小调,奏出云卷云舒下炊烟人家摇椅蒲扇喝清茶的画卷,如清风自来,去掉浊世晦气。他唱到兴处,从衣襟里取出一个簪子,双手一起敲打琉璃杯,时不时跳到瓷杯上敲打几下。
温薄书记得那是她第一次见他丢下的那个簪子,她不动声色,继续听他唱,眼前的这个人除了魅惑,也并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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