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府,谪仙居。
南宫浅痕歪了身子靠在榻上,背后垫了弹墨引枕,一小碟瓜子放在手边,等楚烟络的这回,瓜子壳已被他吐了一地。
“你……”尴尬地看着满地的垃圾,楚烟络瞧着南宫浅痕的目光带着些许迟疑。
“来听故事的人,管这么多做什么?”南宫浅痕朝天翻了个白眼,扔完最后两片瓜子壳,慢悠悠拿起只斟了茶水的茶杯来。
似乎并没有开口的打算,楚烟络静静瞧着他,踏过满地的果壳,寻了个椅子坐下。
年轻的公子吹了吹尚烫的茶水,仔细抿了口,又将杯子放回了原处。
抬眼瞧了下坐于一旁的楚烟络,继而双手交叠,双眼竟微微闭起。
楚烟络微的一愣:“你……”
“难道要我主动说么?”语气颇是理直气壮,双目依然微微闭着,头朝舒适的方向歪去,“你不问,我不知从何说起。”
“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眼睛猛然睁开,南宫浅痕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楚烟络。
“原先不是打算什么都不说的么?”
“因为我看见你被跟踪了,那人身法太快,来不及阻挡。”双脚落地,玉扇轻摇,南宫浅痕缓缓走至楚烟络身前,“所以三妹的事他大概全都看见了。”
“那人是谁?”
“七殿下……或者步延风?谁知道呢,不过也只有这两个家伙才有这个癖好。”在桌上抓了个橘子,顺手放下了玉扇,修长的手指旁若无人地剥了起来,“不过总觉得七殿下的可能性大一些,步延风没有潜入这里的理由。”
若是姬成……
猛然想起他与兰凤仪勾结的事实,若是姬成,兰凤仪会知道一切的吧。
“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目光只停留在手中的橘子上,南宫浅痕剥了一瓣塞入嘴里,另一只手将橘皮完全剥去,胡乱放在手侧,似乎楚烟络远没有手里的水果有吸引力。
然而楚烟络却是不语,只静静瞧他。
“看什么,我脸上有花么?”
“即使我不问,你也会说的。”
沿着橘肉纹路滑动的手停了下来,嘴角的弧线越发明显,南宫浅痕缓缓抬头,细长的双眼眯成了一线:“哦?”
“这事若传到了兰凤仪耳中,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南宫烟络已死的事也就瞒不住了。说到底,你们要瞒的不过是朔一人而已,她的死必然又有隐情,不然也不会将她的尸身藏在如此隐蔽的地方,所以……你若不告诉我真相,等朔问起我无法周旋,你们的苦苦隐瞒也将白费,到时闹僵起来,应当不是你们所想看到的吧?”嘴角泛着淡淡的笑意,眼波接上了南宫浅痕投来的目光,“不然你也不会特意把我叫来。”
“有意思,没想到有的时候你也不是那么废物。”
照例的冷嘲热讽,楚烟络只回以淡淡一笑。
既然已经把话说开,那么便等他开口吧。
“不过老实说,你演的三妹真是一点也不像。”塞入最后一瓣橘子,南宫浅痕无奈地耸肩,“她很坚忍,有什么事从来不说,不过……和我的关系很好。”
楚烟络看见他的嘴角牵了牵,而后长长吐出口气来。
——你知道我看你是多不顺眼。
无怪会如此表露自己的心迹,当看见与自己最亲的妹妹被一个不知来历的人替代的时候,那份厌恶和排斥怎么可能消失呢。
可是却又不得不这样做,只是为了南宫朔一个人。
要将自己对南宫烟络已死的悲伤藏着掩着,而把往日对她的宠溺转移到另一个女人身上。可是……怎么可能转移得了。
“其实那天我是看着她死的。”
唇线逐渐平滑,南宫浅痕闭上了双眼,回忆起他一辈子再不想回忆的东西。
他记得那一日路过清竹小筑便听见了南宫烟络与南宫骁的争执,忍不住好奇,停了脚步,从未下卷帘的窗口望去,看见南宫烟络一身鹅黄,跪在南宫骁面前,眼中却是难以屈服的倔强。
大概又是为了和南宫朔的事,为了他们,南宫骁不知发了多少次怒。
南宫浅痕放轻了脚步藏于床下,房中的剑拔弩张就算在房外也能感受得清晰。
“你不是不知道兰舜。”南宫骁猛甩衣袖,落在南宫烟络身上的目光已出离愤怒,“兰舜已用你和阿朔的事大做文章,若是误了他的前途,你担待得起么?”
“我与朔的事又与他前途何干?”
眼中没有愧疚,南宫烟络只是直勾勾盯着南宫骁,坚定,还是坚定。
似乎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她和南宫朔在一起,朝廷纲常算得了什么,世俗礼法又算得了什么,她要的只是两个人在一起而已。
“有何干?”南宫骁怒极反笑,本该沉稳的脚步竟显得有些暴躁,“兄妹乱伦在朝中已成笑柄,若传将出去,定然有碍朝纲!”
每一次都是这样的理由。
南宫烟络咬唇,头却依然倔强地扬起。
父亲的怒气一次次地提升,传闻一次次地扩散,皇上大概也在一次次地动摇。
可是南宫朔每次回来什么也不说,似乎所有的压力到了他身上都会化作无形。
她明白,年仅十八岁便立下赫赫战功而升为骠骑将军是多不易,这不是父亲的功劳,他有今天全凭自己每日每夜的努力,然而当真要为了自己……
可是,就这样放弃是有多不甘心。
“可笑的爱情!”黑袍怒甩,强劲的风扑到南宫烟络脸上都觉得生疼。
头颅还是没有低下,她冷静的双瞳一直目送着南宫骁离开,而后才慢慢站起。
没有去揉跪酸的双腿,在南宫骁消失在视线的瞬间,一直高昂着的头终于彻底低下,原先倔强的光彩在这一瞬间彻底散去。
既想再一起又不愿误了他……
南宫烟络慢慢挪至桌边,脱力般坐下,去拿茶杯的手有些颤抖。
她可以想象南宫朔在朝廷上受尽嘲笑的样子——尽管那只是目光中的戏谑,可是凭他的骄傲,如何能忍受如此*裸的嘲讽?
茶杯在手中一抖,滚烫的茶水泼了出来,洒在南宫烟络的腿上。
一声轻呼,南宫浅痕踏入房中,看见南宫烟络正对着烫到的腿吹气。
“我都听见了。”
毫不避嫌的承认,南宫浅痕径直坐于南宫烟络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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