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阖宫同庆
次日天亮,是新帝登基满五天的日子,北国宫中向来有此规矩,新帝登基五天之时普天同庆庆贺新帝一同江山万古长青之意,故而阖宫高挂满堂彩,宫人红衣粉黛,后妃和大臣命妇分外妖娆,齐齐在后花园赏花同乐。
苏绾吟本不打算去,晚上的华宴她尚且没有心思与那么多人一同落座,难免闲话家常,却不是她喜欢的热闹,她最爱静,人多嘈杂喧哗只会让她头疼,所以她才一早起来梳妆洗漱完毕就吩咐铜雀去御书房回了皇上,今天她不出席。
铜雀愣了一下,俯身在苏绾吟的耳畔,说娘娘今日必须出席,既是其他宫中的主子有不去的,娘娘是断断不可缺席的。
苏绾吟不知何故,就蹙眉凝语道,“为何我必须去?”
铜雀道,“眼下皇上未曾将众位主子钦定品级位分,大福晋青鸢主子和最得宠幸的薛主子来日必是争夺贵妃的人选,而皇后之位本就该是娘娘的,因您是皇上还做王爷时的正妻,自然名正言顺,可眼下奴婢说句不该说的,皇上迟迟不肯下旨钦定,就是不愿将皇后之位给娘娘的缘故。”
苏绾吟抿唇低眉,粉拳紧握,铜雀会意的点头,直起身子吩咐殿内忙碌洒扫的侍女退下去,待到关上门才重新道。
“娘娘可知苏府没落最大的受益者是谁?”
苏绾吟沉吟片刻,摇头。
“娘娘糊涂了,自然是那些不及娘娘出身贵重的后妃主子们,眼下娘娘没有苏府撑腰,等于和她们是一样的人,完完全全依附于皇上和这后宫,既是同等人,自然谁的恩宠多谁就有望得到皇后和贵妃之位,便不是像寻常那般,王爷做了皇帝,王妃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后,且要看这王妃是否得圣心才是。”
苏绾吟并不多言,只是兀自望着铜镜中自己的容色,虽是倾城,却不及那个叫展蓆的女子一舞惊天下的风姿。
她叹息,说无论如何我都无心力去争,听天由命就是,我苏府已没落至此,我纵然再如何翻云覆雨,我苏府昔年之繁盛,还能回来么。
“为何不能?”
铜雀目光一亮,接的极好。
“苏府大人和两位小姐尚在,若是娘娘能有来日为后之时,凤冠霞帔执掌六宫凤印之日,便是苏府东山再起之际。”
苏绾吟忽而心内被激荡起涟漪,似是热血一腔喷涌,她恍惚忆起昔年苏府最繁盛之际,门前往来宾客络绎不绝之景,花园百鸟仆人成群,灯笼照如白昼,女眷花容国色,终是被这乱世山河搅得血雨腥风。
她站起身,广袖瞿衣拖曳在地,旖旎出万千风情,她伸手扶住铜雀的手臂,下颔轻扬。
“铜雀,我是不是该称作本宫?”
铜雀点头,喜不自胜。
“皇上未曾大封六宫,今时只有您能称娘娘,其余都是主子,可见您最尊贵,自然称得本宫。”
苏绾吟点头,说既是如此,本宫若不去出席如此盛事,岂非扫了大家的兴么。
她说罢看了铜雀一眼,铜雀便心领神会的点头,吩咐奴才抬了八抬大轿在院中等候,将一袭遮阳茜纱斗篷披在苏绾吟身上,浩荡的二十四人妃位仪仗在长街之上旖旎摇曳,说不出的气势。
另一边的御花园,正是露珠淡去百花争艳之时,牡丹芍药姹紫嫣红,茉莉荷花竞相斗艳,美不胜收眼花缭乱之景。
秦裕吩咐了女官到此宣旨,因着前朝国事繁忙,后妃命妇今日只管自己取乐便是,还特意嘱咐了御膳房使出看家本事将菜肴甜品做的好些,为北国新的江山锦绣添一添喜庆才是。
薛主子不禁失望,她本是坐在石凳上饮茶的,见着秦裕身边的女官来了才走过去,本想着能让皇上第一眼就打上自己,不想竟还是空欢喜一场,待到女官宣旨完毕离开,她才将不满抱怨出来。
“什么自行欢愉便是,皇上不来,咱们一帮子女眷能欢愉到什么地步,还不是人比花娇空自赏,皇上的眼不在,咱们互相看着看着就不顺眼了。”
冉主子走过来,将一枚葡萄递上去,说薛姐姐何必埋怨皇上呢,皇上初登大宝,定是忙得不可开交,若是只顾贪图享乐,那么北国的江山还能存在多久呢。
薛妾妃就嗤鼻道,“冉妹妹以为呢,古往今来哪个皇帝在登基之前都是兢兢业业,表现给别人看也好,自己图个心安理得也罢,总之等到江山在手便不是那样了,咱们皇上自然是圣主明君,可你也不妨瞧瞧南国的皇帝,他有三子,为了皇位打得天翻地覆,不管最终谁能赢得江山,我瞧着最后南国的国土早晚毁于一旦。”
“薛妹妹这话不错,男子愈是英雄,愈是喜好美色,也便气短,向来如此,当然也有例外,我瞧咱们皇上便是例外,不过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苏娘娘如此国色天香,想必皇上难免更偏爱些,也是理所应当。”
青鸢正说着话,忽然一声尖厉的嗓音破空而出,将一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只见远处一队浩浩荡荡的仪仗气势非凡,有条不紊的走了过来,待到走近时才发现竟是苏绾吟和侍女铜雀,众人不禁唏嘘小声议论,薛妾妃蹙眉,“怎么她今日这样大的排场?往常在王府见惯了她忍气吞声一副丧门神的德行,今日乍一如此,倒是不惯了。”
冉主子不禁嘘声,将声音压得不能再低了。
“薛姐姐不要继续口无遮拦了,你还不曾听说么,皇上许后宫上下一律称为主子,不管昔日在王府是何位分,今时都一律为主子称谓,唯独苏娘娘许了妃的称号,可见来日她定是贵妃之上,许也是皇后之尊,你我只是一介妃嫔,怎能以下犯上?”
“苏府都已没落至此,本以为皇上就是念及旧情不肯斩尽杀绝至少也该将苏绾吟囚禁冷宫,给她吃尽苦头才是,怎么反倒特别优待她?莫非是心中觉得对苏府有愧,故而对她百般容忍么?”
青鸢在最前面跪着,听这话也是一笑,“苏娘娘平日里什么也不曾做过,皇上对她好是应该,不好却是皇上情意凉薄了,所以自然对她同咱们格外不同些才能掩人耳目,以免落下口实。”
说话间苏绾吟的仪仗已经到了跟前,她居高临下俯首扫视,青鸢为首的一众后妃便齐声高呼“给苏娘娘请安,苏娘娘千岁金安。”
此时此刻不知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时候,天下最尊贵的那么多后妃就跪在眼前,一切只待凤冠霞帔一日便是尘埃落定,但是苏绾吟却高兴不起来,若是能将苏府往昔换回来,她宁愿此生都困在冷宫或者西苑,再不出户,可惜终究是失之东隅也失之桑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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