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易蝶和她所安排的人晃来晃去的,将军府瞬间平静了很多,除了楚云谣时不时跟玄月斗气,偏偏每次又都讨不到好之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这日子过的倒也悠闲。
而且玄月也越发肯定,楚云昭身边根本没有值得他信任、托付之人,除了一个墨夷,平日里进进出出,楚云昭对他并不设防之外,对于其他人,则是多少都怀有防备之心,也着实辛苦。
想来是为了掩人耳目吧,楚云昭在外人面前,一派冷漠,似乎对朝政之事,从不关心。但没有外人时,又总是目光冷幽,若有所思,仿佛在谋划什么,这前后反差如此之大,若非亲眼所见,恐怕难以想像,他还有如此一面。
更重要的是,他没有违背自己对玄月的承诺,一如既往地对她真心以待,无条件地信任她、包容她,更不准旁人对她有丝毫不敬。每次楚云谣借故找她的麻烦,楚云昭总会不客气地教训楚云谣一顿,对她的维护可见一斑。
如此情况之下,玄月就算再对他无意,却也毕竟是人心肉长,不禁因他对自己的深情而有所解触动,对他的态度,也再硬不起来了。
数天之后,是文圣帝生辰,各国太子、皇子、公主、使臣们也按往年惯例,早早到了京城,被安排在驿站,等今晚赴皇宫寿宴。
黄昏时分,各国使臣陆续入宫,大多数人彼此之间并非第一次相见,故见面后都纷纷打个招呼,脸上挂着客套的笑容,暗里却是各自算计、各自防备。
景穆柔跟在哥哥身边,瞪大眼睛四处张望,寻找着自己唯一在意的人。
蓦地,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她大为高兴,旁若无人地挥手大叫,“楚哥哥,我在这里!”
楚云昭与玄月新婚燕尔,自然是同进同出,听到声音,他抬头只冷冷看了一眼,立刻转向身边的人,眼神温柔……除了心爱之人,再没有哪个女人能入他的眼。
玄月今日稍稍打扮了一下,她本就生的倾国倾城貌,再一打扮,越加光彩照人,无人可比。一身淡蓝色纱裙,长及曵地,腰间所坠正是楚云昭所送的玉佩,有画龙点睛之效;
三千青丝盘成芙蓉髻,发间斜插一只宝蓝玉钗,如同她的人一般,透着幽冷、神秘但又有着致命诱惑的光芒。她的无双风姿又岂止是东陵国朝臣为之倾倒,早已引得各国皇子、太子为之侧目,赞叹不已,纷纷打听她究竟是何许人也。
“可恶,楚哥哥竟然不理我!”景穆柔气的直跺脚,提高了声音喊,“楚哥哥,是我!我在这里!我在……”
“柔儿,莫要丢人现眼。”景穆曦皱眉,“今日是为庆贺文圣帝生辰,你若不分轻重,惹出事来,看我饶不饶你!”
他原本不想带妹妹进宫,可她定要跟来,只为见一见楚云昭,并再三保证会听话,他才允了的。
“我知道。”景穆柔鼓着腮生气,“我有分寸,哥哥,你不用担心。”说罢一双眼睛只是追随着楚云昭,也真够痴情的。
那旁,玄月挑了挑眉,“人家公主如此呼唤,你竟是理也不理,不觉得太不近人情吗?”
楚云昭不为所动,“是她自作多情,与我何干?”
玄月一笑,不过开个玩笑,若是再说多,或许会引来误会。两人并肩向大殿内行走,视线所及,出现一张陌生的脸孔,她脑中闪电般掠过一些事,道,“那旁那位,可是淮安候魏子晋?”
此人四十岁上下,满脸络腮胡,生的更是虎背熊腰,目光炯炯,两只眼睛一瞪,胆小者还不被吓得直打哆嗦,一看就不好亲近。
楚云昭看了一眼,点头道,“是,他平时都在自己封地,极少进京。”
不用说,此次入京,自然是为了文圣帝之生辰了。
魏子晋此人是前朝重臣,当时年纪虽轻,却也得先皇另眼相看,得赐免死金牌,曾令朝廷上下都羡慕不已。后来先皇去世,前太子生死不明,他大概是心灰意冷,就再不问朝政之事,俨然成了方外之人。
玄月微一颔首,记下此人,日后或许有用。
入得殿来,文圣帝还没有,众人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些闲话。
景穆柔好不容易挤到楚云昭身边,眯着眼睛笑,“楚哥哥!”
她倒是不记仇,在楚云昭与玄月成亲那晚,被骂了出去,今日还能笑脸相迎,反正玄月自问,做不到这一点。
“公主请自重。”楚云昭仍然半点情面不给,“本王爷与你非亲非故,更无情意可言,请以王爷或者公子相称。”
“不过一个称谓,有什么打紧!”景穆柔不高兴地噘嘴,“人家喜欢叫你楚哥哥么,这样多亲切!”
“不必了。”楚云昭冷哼一声,“本王爷不喜欢。”
“你……”
“柔儿,不得对康王无礼。”景穆曦适时过来,微一欠身,态度倒很客气,“小妹无状,康王莫怪。”
楚云昭还了一礼,“好说。”
他对景穆柔不假辞色,是因她不知进退,但景穆曦却是进退有度,他自不会打人脸面。
景穆曦目光转向玄月,毫不掩饰赞叹之色,“玄月,你今日很美。一别数日,别来无恙吗?”
明知道玄月已经嫁与楚云昭为妃,他却不知避讳,不但直呼其名,态度更是亲热,也不怕让人误会。
还是说,他生怕旁人不误会?这人的心机,果然深沉。
“不过数日而已,曦太子希望我有什么‘恙’?”玄月淡然一笑,眼神却冰冷,“倒是曦太子,今日看来脸色不佳,是驿馆的驿丞未尽好地主之谊吗?”
“有劳玄月挂念。”景穆曦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竟然一副把这当成了好话的样子,“我只是连日夜不能寐,故气色差了些,倒是让玄月见笑了。”
传闻中的他冷酷无情,心狠手辣,可如今却是谈笑风声,温文尔雅,未免跟传闻抬头太大……不用说,要么是传闻有误,要么是他有意掩饰锋芒,而依照玄月对此人的了解,后一种的可能性,明显要大的多。
“曦太子。”楚云昭忽地冷声开口,“玄月是我的妻子,她的名字只我一个叫得,请以礼相待,否则便是有意要跟我过不去了?”
此语一出,周围温度瞬间下降,旁边众人感觉到他们之间不寻常的气氛,全都停止闲聊,看将过来。
东陵瑾正跟别国太子说着话,听到动静,大为不悦,过来道,“康王,曦太子不过开个玩笑,你何以如此认真,是不是太不给本宫面子了?”
他还好意思说什么面子,就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太子,能有什么面子。
楚云昭冷声道,“太子殿下,并非所有玩笑都可开得,若曦太子拿太子妃开这等玩笑,又当如何?”
这话真可谓大胆至极,群臣无不变色:要知道,楚云昭留在京城,本就身陷险境,危机重重,他还如此不知收敛,保不住要招来杀身之祸的。
东陵瑾暗暗不屑:就东宫那只母老虎,他巴不得有人给替他解决了呢,哪怕自己名声受些损,也是值得的。
当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话可不能这么说,他佯装愤怒道,“楚云昭,你胡说什么!本宫不过就事论事,与霜儿何干?”
百里霜做为太子妃,今日也是有绝对的资格来参加寿宴的,一听自己莫名其妙成了他们两个调侃的对象,哪里还按捺得住,大声道,“楚云昭,你好大的胆子,敢拿本妃说事,本妃奏明太后,看她饶不饶你!”
群臣和各国太子无不哑然:这寿宴还没开始,东陵国自己就先找起来了,这是要闹哪样?
不是都说东陵国上下团结一心,所以兵强马壮、无人敢惹吗?怎么今日看起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就算他们内部有什么问题,也不该当着各国使臣的面吵来吵去,这不摆明了让人看笑话吗?
眼看情形乱成一团,玄月暗暗冷笑: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让人人都知道,东陵国早已是一个烂摊子,改朝换代是早晚的事!“云昭,算了,就算你不看别人面子,也要看皇上的面子不是吗?今日是他寿辰,怎好让他脸上无光。”
楚云昭哼了一声,道,“我对皇上自然是敬重的,只是旁人有辱于你,我怎能不闻不问。”
玄月淡然一笑,握紧了他的手,“我想曦太子只是不想彼此之间过于生分,并无其他意思,更说不上是污辱,云昭,别这样了,好吗?”
当着外人的面,她这做妻子的可算是给足了夫君面子,而且在这一点上,她一直做的很好。
楚云昭这才面色稍缓,点头道,“既然如此,那这次就算了。曦太子,请自重。”说罢揽着玄月向殿内走去。
景穆曦也不恼,捏着下巴,看着玄月纤细窍窕的背影,笑的诡异。
景穆柔原本是要怪他为何不帮着自己留住楚云昭的,可看到他看玄月的眼神,心中一动,顿时有了主意,赶紧拉着他往里走,“哥哥,我们也进去吧!”
众人边议论着,边陆续进入大殿。
不远处,淮安候魏子晋自是把这一切都看得分明,却仍是面无表情,并不与人交谈,独自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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