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城很美,很繁华,充满异域风情的尖顶房屋和富有江南韵味的阁楼,时不时的出现在质朴方正的四合院两旁。落日的余晖笼罩着街道旁的各式店铺,在白雪的映衬下,泛着些许炫目的光芒。
马车渐渐驶进一个巷口,在一处门两旁放着一对石狮的宅邸前缓缓停下。
云锦在小红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抬头看着庄重典雅的大门上方,石刻的苍劲有力的“孙府”二字,略微迟疑了一下,便随着范文欣进了宅院。
孙家是泉州有名的富庶之家,院落布置的雅致宜人,花园里几株红梅绽放着清雅幽香的花朵,点点残雪映衬下,更显冷艳清绝,长长的抄手回廊,椭圆的青色卵石铺就的蜿蜒小径,池馆水榭,亭台楼阁,很有一番江南韵味。
云锦跟着范文欣在一群丫鬟的簇拥下来到正厅,依次拜见了孙淳和他的父亲孙思远,接着又见了孙士昭的妻子莫慧儿。
孙淳年逾四十,身材魁梧,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商人特有的精明,孙思远身材清瘦,一副花白胡子,声如洪钟,因了云锦的缘故,范文欣和孙士昭没能赶上他中午的寿宴,云锦心中很是过意不去。
莫慧儿上身着樱红色百蝶穿花云锦袄,下身是同色系的云缎裙,裙摆上绣着粉色如意花纹,头上插着一支碧玉玲珑簪,面容俊秀,举止优雅,一副大家闺秀模样,云锦对她的印象极好。
因为云锦的身体还未恢复,拜见完众人之后便由两个丫鬟引领着去客房休息。
孙府上下对云锦极为照顾,吃穿受用一样不缺,云锦心中非常感激,和莫慧儿也渐渐熟络起来,云锦称她为嫂嫂,莫慧儿则亲切的叫她妆儿妹妹。
明日就是元日了,孙府上下兴高采烈,晚饭也是极其的丰盛,各种佳肴摆满了硕大的一张楠木饭桌,云锦却一点胃口也无,看着孙府上下其乐融融的样子,云锦即羡慕,又有些心酸。
“妆儿妹妹,来尝尝这酱肉鹌鹑做得如何?”莫慧儿边说边夹了一块鹌鹑肉放入云锦碗里。
云锦笑着对莫慧儿点了点头,“谢谢嫂嫂。”眼中却氤氲了一层雾气。
“妆儿,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人嘛,总要向前看才对!”范文欣想起云锦的遭遇也有些难过,紧着劝道。
“就是,妆儿妹妹,现在有你士昭哥哥给你撑腰,以后,看谁还敢把你怎么样?”孙士昭笑着调侃。
“吹牛,好像你多厉害似的!”莫慧儿笑着白了孙士昭一眼。
“怎么,你不以为你的夫君很厉害吗?”孙士昭笑着抬手敲了敲莫慧儿的额头。
“厉害,厉害,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莫慧儿的一席话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眼前的温情画面和后宫里的尔虞我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云锦很庆幸,自己能被孙家所救,能再一次感受到对她而言是如此奢侈,难得的温馨幸福感觉。
中州城,皇宫。
依兰宫里,烛火高燃,云锦最爱的沉香缭绕弥漫,一如往昔。云逸飞斜坐在书案前望着一张张云锦书写的正楷大字发呆,他棱角分明,俊逸非凡的脸上满是痛苦,不甘,还夹杂着一丝恨意。
离心岛上所有的侍卫都被云逸飞砍了头,只有身受重伤的王冲活了下来,据王冲说,黑衣人或许以为王冲必死无疑,才没有对他再下杀手。云逸飞恨恨的想,若不是为了查清那四个黑衣人的行踪,为锦妃报仇,这王冲也罪该万死!
“本宫还是喜欢水葬!”王冲向他说起锦妃跳河前的一句话时,云逸飞的心突然间很痛,很痛,痛得他几乎不能呼吸。
他不眠不休的在锦妃跳河的地方,整整坐了三天,直到云锦的粉红穿花云锦衣,莲青色绣花锦缎鞋被陆续打捞上来,他知道,他的锦妃已经与她阴阳相隔!
当晚送的饭菜都是锦妃平日里最爱吃的,可见幕后之人必与锦妃熟识,那壶九酝春酒是宫廷御酒,酒里已经被人下了鸩毒,看来,这起凶案一定和这后宫脱不了干系。
云逸飞隐隐有丝怀疑,可他却不敢再想下去。
如果不是锦妃想着逃跑,她现在应该已经回了依兰宫,他又何必要把她送去离心岛,本想着过段日子再把她从离心岛接回宫,可是,谁能想到,她就这样永远的离他而去。
他想念锦妃,近乎发疯的想念她,他不止一次的告诫过自己,不过一个好看点的女人而已,后宫中好看的女人多了去了。
可是越遏制,这相思意就愈加的浓,痛苦折磨得他近乎崩溃!
眼前张张宣纸上都是“清风拂山岗,明月照大江”。
他怎么也想不通,“清风拂山岗,明月照大江”不就是极其普通的一句话吗?可锦妃却满满当当的写满了一个大樟木箱子还要多。
他放不下她,可终究他还是不懂她!
低头看着手中的那串羊脂玉串成的项链,裹着金皮的月季花瓣今夜异常的耀眼美丽。
“无论发生什么事,朕都会保护你,绝不食言。”这是他曾经的许诺,可惜,他终究没有做到。
“皇上是否愿意娶锦妃娘娘为妻,一辈子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像皇上爱自己一样,无论生病或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不离不弃,相伴一生!”
“我……愿意。”这是他曾经的誓言,可是,他一度被自己的嫉妒心折磨得发疯,他见不得她对元景太子的灿烂微笑,更容忍不了她和云轩的私下相会。
他恨她!
可是,没有她,这宫中的日子是多么寂寞难捱,纵使身边嫔妃成群,也掩不住内心深处的孤独寂寞!
高总管惴惴走进依兰宫,对云逸飞禀道:“皇上,太后娘娘在紫薇殿设宴,各宫娘娘都已到齐,就等皇上了。”
云逸飞神情恍惚的抬头回道:“告诉太后,朕马上就到。”
紫薇殿里丝竹声声,轻歌曼舞,太后着一身湖蓝色绣着七彩祥云的锦缎棉服,外罩一件八团喜相逢织锦披风,头戴镂空兰花金钗,喜气洋洋的坐在东首正位上,紧挨着她的是着一身红色牡丹花纹镶金边棉衣的皇后韦梦晴,贵妃,德妃,贤妃还有其余十来位嫔妃也都是盛装出席,依次而坐,个个是花枝招展,香气熏人。
“锦妃妹妹死得好惨啊,连个尸首都找不到!”淑妃淡淡一笑,叹口气说道。
“哼,这等不知廉耻的女人,就这么死了,算便宜她了!”贤妃脸上满是不屑。
德妃眼中倏然起了一丝恨意,却默然不语。
“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死了就是死了,皇上竟然还给她弄个衣冠冢,哼!”邵贵妃咬牙切齿道。
“这都不懂,皇上是给自己留个念想呢!”
“哎,究竟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杀锦妃?”
“淑妃姐姐好好的提她做甚,晦气!”
皇后默不出声,微颤着双手捧起面前的一盏茶一饮而尽。
太后转脸看了看皇后,随即轻咳了一声,窃窃私语的众嫔妃们当即住口,场面顿时静寂了下来。
“皇上驾到!”
高总管尖细的嗓音刚落,云逸飞铁青着脸大步走了进来。
“皇上福安!”众嫔妃忙站起身行礼,个个百媚丛生,盼着皇上能看自己一眼。
云逸飞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明黄衣袖骤摆,径直走向太后身旁的空位。
众嫔妃难掩失望神情,悻悻然重又落座。
清扬的笛声伴着美妙的古筝旋律悠然响起,身穿七彩舞衣的美人款步走至紫薇殿殿堂正中,翩翩起舞。身着粉色宫装的宫女们也鱼贯而入,把各种珍馐,佳酿陆续摆满众人面前的楠木饭几。
云逸飞漠然的看着殿中争奇斗艳的各宫娘娘,她们之中没有谁会因为锦妃的不幸感到一丝难过。
清扬的笛声伴着美妙的古筝旋律悠然响起,身穿七彩舞衣的美人款步走至紫薇殿殿堂正中,翩翩起舞。身着粉色宫装的宫女们也鱼贯而入,把各种珍馐,佳酿陆续摆满众人面前的楠木饭几。
云逸飞漠然的看着殿中争奇斗艳的各宫娘娘,她们之中没有谁会因为锦妃的不幸感到一丝难过。
锦妃最怕冷了,可最后还是选择葬身在冰冷孤寂的河水中。
死了,也许就再不会觉得冷!
“皇上,怎么闷闷不乐的?”太后看了一眼云逸飞问道。
“母后开心就好!”云逸飞脸也不转,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然后端起面前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太后闻言,心中一滞,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阴郁。
淑妃静静看着这一幕,狐媚眼眸中闪过一丝狠戾。一曲舞毕,淑妃镇定站起身,纤纤玉手轻把起酒杯款步向太后行去,芙蓉色衣衫映着她窈窕身姿,一步一景,娇媚无比。
及至走到太后近前,淑妃手捧酒杯,双膝缓缓跪地。
太后诧异的盯着淑妃,众嫔妃们开始窃窃私语,云逸飞仿若未见,只落寞的一杯紧着一杯喝酒。
“淑妃,你――这是为何?”太后敛起笑容,冷声问道。
淑妃仰起头看着太后,娇媚容颜上已经满是泪痕,略微稳了稳心神,淑妃颤声道:“臣妾入宫以来,母后对臣妾疼爱备至,可……可臣妾三次怀上龙嗣,却没有一次能保得住,臣妾对不起皇上,更对不起母后!可……可臣妾多想有个皇上的孩子啊!”
淑妃说到这里,已经是泣不成声,太后叹了口气宽慰道:“淑妃,哀家知道你已尽力了,天不遂人愿,也怨不得你。”
“母后……母后当真不怪罪臣妾?”淑妃不相信的问向太后。
“唉,哀家已经说了不怪你,你,快起来吧。今日大家欢聚一堂,该高高兴兴才是!”
淑妃破涕为笑,站起身,高举酒杯敬向太后,“母后若真心原谅臣妾,就请喝了臣妾这杯酒。”
太后恢复了一贯的慈祥笑容,对淑妃说道:“哀家素来说话算话,淑妃信不过母后?”
“明天就是元日,臣妾这杯酒,一是感激母后对臣妾的体贴关爱,这更重要的是,祝愿母后身体健康,长命百岁,祝愿咱们北狄国泰民安,繁荣昌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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