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吃过饭,徐老太爷又同温文他们一起爬山。爬了一个时辰,徐老太爷再次坐上了山舆。温文这时已经很累了,于是双手拉住徐之瑞的手让他拖着走,徐之瑞就变成了双臂向后的拉车架势了。
这时山上的松树柏树等常绿植物已经很矮了,一小丛一小丛的,在比山下大得多的风中摇摇摆摆。一座道观矗立在山道尽头。前后三进的院子依山而建,山门上书“白云观”三个大字,为浑厚庄严的楷体。前面大堂供奉着三清祖师,堂门前排列六根大石圆柱,立在石狮、麒麟、独角兽柱基上,古朴宏伟,别具一格。堂外悬挂着“上善若水”、“神光普照”、“道地重辉”等匾额,正堂内供奉着道教至高无上的三清像:元始天尊,手衔灵珠;灵宝天尊,怀抱太极;道德天尊,即太上者君,手持羽扇。再往后是黄帝祠,殿堂重檐回廊,这里供奉的是轩猿黄帝金身像。第三进的院子里是道舍和斋堂。
上山的人基本上都穿夹衣了,山上的道士还穿着厚厚的道服,引路的小道士将众人引至三清殿前,弯腰道了声“徐居士请自便”,便自顾自的拿起扫帚扫院子去了。
温文很是纳闷的问徐之瑞:“这儿的道士挺傲慢的呀,他们难道不靠施舍过日子?”
徐之瑞用一派这很正常的语气道:“他们是靠施舍过日子呀。平时上来道士们根本不理我们的,今天是老太爷和老太君来了,那小道士才引一下路的。因为老太爷同这儿的道长有些交情。”
温文醒悟道:“哦——,这道长挺会攀交情的嘛。一找就找了个颍州城最富的。其他想巴结徐老太爷而没门路的善信们,还不得多给施舍才能让这傲慢的道长说句话呀?这道长即懂人心又懂经营,不错。”
徐之祥好笑的瞪了一下温文。
温文说话间,众人已经进了三清殿,三清像前边的供案旁坐着一个老道。众人拜过三清祖师后,徐老太爷同老道寒暄了一下,然后老道就直接点温文的名了:“那个小居士,你刚才说的话,贫道听到了。在你眼里,贫道是故作矜持还是沽名钓誉啊?”
徐老太爷赶紧骂温文:“温小子快道歉,金道长乃是得道高士,岂是你可以随便信口雌黄的?”
温文挑挑眉毛,还没搭腔呢,金道长忙阻止徐老太爷道:“别。他若道了歉,倒真成了我小肚鸡肠跟个孩子过不去;利用你的‘垂青’,谋取厚利也坐实了。”
金老道招招手,让温文到他面前去,待看清楚温文的面容后,金老道的神色变得古怪起来,思考了一会说道:“你这孩子的眼睛长得真好看,可惜,透着股不驯。其实在场的人里,最傲慢的是你。幸亏你不能居庙堂,否则给你收拾烂摊子的人,不知道有多辛苦。俺这个苦命老道,离开京城的是非圈,躲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靠着老友施舍一点陈米烂粮过着苦日子,没想到还被你说闲话。”
在场的人都无语了,徐老太爷直接吹胡子:“那好,以后的陈米烂粮就不给你运上来了。我们温小子哪不好?为什么不能居庙堂?我还没看到过比我们温小子更聪明的小孩呢。你这老道士越活越回去了,亏得大家还说你算命准呢,连人是聪明是笨都看不出来了。”
金老道翻了个白眼,(温文瞧着他这动作,深切怀疑这“得道高士”之称是不是装逼装出来的。)没好气的回道:“她聪明又怎么样?可她自个不敢居庙堂,怪得谁来?”
徐家人等,一想温文的“苦命师父”,没话说了。徐之祥安抚的揽过温文,揉揉温文的脑袋道:“没事,做生意其实也挺好的。你不是喜欢行医吗?以后大哥把同庐医馆给你,若你觉得小,大哥在南方再建一个大的。你的医术这么好,一出手就会扬名天下的。”
金道长听到温文的医术好,眼睛顿时睁大,“咦“了一声,三两步跑到温文面前:“你医术好?来来来,给我老道看看。我这腿呀,一到冬天就冷得痛。看过不少庸医,都没根治。你一定能给我治好。”
温文纳闷地眨眨眼,问道:“为什么说我一定能给你治好?我只是一个小孩子,学医时间短,医术能好到哪里去?”
金老道一瞪眼,“你这孩子不想过安宁日子了是吧?”
温文的火气一下子被金老道激了起来,恶狠狠瞪着老道说:“你再说一遍?!我平生最讨厌别人威胁我——”
金老道在京城呆不下去跟他的脾气有很大关系。温文平时是个很温和的人,竟然也被他惹怒了。
金老道一看温文生气了,立马变脸,脸上的褶子都快变成花了:“怎么可能?我一个老人家怎么能威胁一个小孩子。你看我一个七旬的老人了,在这云雾缭绕的半山腰上,腿脚又不便,平时很少与人聊一下天的。今乍一见你这聪明绝顶的小仙童就语无伦次了点,其实就是逗一下你玩。小仙童既然将来想当大夫,那当然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当世高人。现在先拿小老道练练手,就让小老道能够蹦跶着看到小仙童大显身手的一天吧。啊?”
温文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徐家人均憋笑憋得脸通红,徐老太爷咳了一声道:“温小子就给这不要脸的老道士看看吧。再让他说下去,我都不好意思说认识他了。”
温文满脸黑线地看看老道士,跟他离着两臂长的距离,到后院道舍走去。
徐家人就在三清殿前等着。
徐之祥有点不放心,他犹豫了一下征求老太爷的意见:“老太爷,您看我是不是跟着过去?”
老太爷眯眼想了一下,说:“还是我过去吧。”
说完谁也没带,自己就追着温文和老道士往后走,远远看见温文被老道士拉到了身边,不知说了什么,温文伸手就去揪老道士的胡子,老道士被温文扯得弯了腰,伸手打了温文脑袋一下。徐图玉看到此不禁暗暗纳罕。徐图玉认识金老道二三十年了,金老道算命精准,所以被京城众人追捧,后来不胜其烦下就随徐图玉到了梭子山隐居下来。虽然在这儿有时也算命,但离了京城的是非圈,总归能做到些随心所欲了。但金老道在外人面前很是冷淡,甚至傲慢,只在极少数的好友面前偶尔显示他顽皮的一面,今天在温文面前却一开始就显露了本性,实属稀罕。
温文跟着老道往后院走时,看到黄帝祠内外也有几个道士在洒扫,就纳闷的问老道:“你们难道不清修?这都下午了还在打扫。”
金老道神神秘秘的弯腰对温文耳语:“我们平时是不打扫的。这两天上山的人多了,让施主们看到他们捐资建造的殿堂,灰尘蜘蛛网什么的太多,会认为我们太懒,以后捐钱就少了。”
温文再次无语了。她瞪了一会老道,尽量把语气放温柔一些,问道:“你是不是认识我?我是谁?”
金老道呵呵怪笑两声,说道:“你是谁,你自己不知道?看你这脑袋瓜挺聪明的呀。是不是徐家给你什么好处啦?让你舍不得离开。”
温文的脸被气得通红,没好气地问金老道:“你怎么把徐家说得别有心机似的?亏得徐老太爷把你当朋友待。”
金老道仔细看看温文的神色,不像有难言之隐,不死心地又问一句:“你如果有什么难办的事,可以给我说。放心,就算徐图玉是我的朋友,我也不偏袒他。”
温文疑惑地皱皱眉头:“你干吗这么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就明说吧。我看不懂你的哑谜。”
金老道扭身看看身后的徐图玉,离两人老远,应该听不到两人的谈话,于是说道:“其实,老道我是个好人。完全可以信任。”说完,对着温文点点头,加强自己话语中的可信度。
温文看金老道一本正经的样子,感觉好笑,靠近金老道,小声问:“是不是徐家曾经拐骗过小孩?徐家对你这么好,你是不是提供过什么便利啊?现在良心发现了,准备救我出火坑?”
“去!你这孩子怎么不知道好歹?小小年纪如此诡诈,肯定不是个好鸟。”金老道生气了。
温文哼一声,倒背起手,慢条斯理地说道:“你背后说你好友的坏话,诋毁你好友的人格,转身又一脸坦然地享受你好友给你的好处。你才真的不是个好鸟!”
徐图玉只看到温文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就看见金老道发疯一样追着温文打。
徐图玉赶紧驱动自己的老胳膊老腿跑上前去,一边喊着:“金道长——,别跟个小孩一般见识,小心闪了你的老腰。”
温文听到喊,转身跐溜跑到了徐图玉的身后。
金老道气喘吁吁的骂道:“闪了腰更好,以后就让温小子给我养老。小兔崽子竟然敢欺负我金老道!信不信我敢扒了你的皮!我看你还怎么这么自在的上山下河!”
温文一呲牙:“怕你!我从小就是被威胁吓大的!”
徐图玉打了温文一巴掌,拉着温文的手,对金老道说:“赶紧看病吧。你不是不和孩子一般见识吗?干吗气得像牛喘似的?”然后直接朝金老道的道舍去。
金老道没有继续纠缠,倒背着手跟上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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