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菱张嘴呆呆看她。她听这话前半段,还以为水桃是来炫耀的,却不料这人话锋一转,扯出了自己。
水桃微微一笑:“那一晚,殿下罚我跪,我知道你帮了我。我在殿下身边待了这些年,看惯了勾心斗角,难得碰到好心。所以,我是真心想结交你。”说着,上前一步,执了许菱的手道:“小菱,你既然来到殿下身边,便再没有第二条路。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是,你只有成为殿下的女人,才能得到他的照顾,里里外外也更容易,不用像现在这般辛苦,你说是吗?”
许菱终于合上了嘴。她算是明白了,水桃想拉拢自己。她看出了自己不愿跟萧宸轩,于是过来劝自己,让自己早日爬上萧宸轩的床,早日得道升天,然后姐妹齐心,所向披靡。
水桃看许菱不说话,又开口了:“小菱,你是不是害怕?殿下擅长男女之事,看他那般心疼你,定不会让你难受。姐姐也可以教你些东西。你若实在害怕,姐姐今晚可以陪你,咱们姐妹一起……。”
许菱被这句话炸得傻在原地:哈?一起?双飞?!水桃,你其实是女侠吧?!
却听身后一男声道:“水姨,你的婢女小荷在找你。”
水桃停了话,望向那人道:“小荷……什么事?她在哪?”
许菱也转身看去。就见一俊朗的青年男子站在自己身后,此时正答话道:“属下也不清楚,我路过后堂时,见她在向人问你。”
水桃这才点点头,又拉着许菱的手,盈盈一笑:“小菱,姐姐说的,你考虑下。下午姐姐再来找你。”转身离去。
许菱看着水桃走远,心情仍未平静。
所以,她过了片刻才发现,那名男子站在她身边,也没有动。
许菱扭头看他。是个御林军带刀护卫,官职还不低。
那人也看着许菱。
两人对望片刻,许菱忽然明白了:这人,是那晚来自己房间的御林军!
果然,男子低低开口了:“我是黄安晏,你找我何事?”
许菱挑眉:这人,怎么不遮遮掩掩啦?她直直从黄安晏身边走过,借着错身的机会,将钥匙模子交给他,笑着低低道:“谢谢。配好钥匙后,送去我房间。自己小心。”
黄安晏行动很快,中午许菱回房,就看见枕头下放着把钥匙。
但是,萧宸轩下午便回来了,许菱等到第二天上午,萧宸轩又出外时,才有机会偷看账册。
院子里的侍卫大部分跟着萧宸轩出去了,剩下几人也被黄安晏以各种名目遣走了。他在院门口帮许菱放风,许菱拎了抹布,攥着钥匙,进了书房。
许菱心情极度紧张,开锁时,手都有些抖,捅了好几次,才将那锁打开。
拿到账本后,她就更紧张了。她面对的,是一本以密语记录的账册。
许菱脑中一片混乱,双手无意识地慢慢翻着账册,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她脑中时不时窜出念头:万一萧宸轩突然回来了怎么办?他那么狠的人,发现自己是细作,会怎样对自己?自己会不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许菱忽然觉得,身上那些已经痊愈的鞭伤,又隐隐作痛起来。不由打起了退堂鼓:混混日子不就行了,我干吗这么积极认真?
此念头一出,许菱心中就是一凛:恐惧已经在蚕食她的判断力了。且不说萧浩瑞是否会留一颗没用的棋子,单说自己的决定:不是打定了主意,为早日获得自由,尽力而为么!
许菱盘腿坐在地上,将账册铺在椅子上,闭眼深吸气。
半响方睁眼,重新看账册。
既然这账册萧宸轩也能看懂,那林盛使用的密语就不会很复杂,很可能只是将数字、年月等文字,进行了替换而已。因此,必定有规律可循。
古往今来,记账都必须有几个要素:年月日,金额,收或支。
最好分辨的,是收与支。许菱一眼扫过几页,就找到了“收”“支”的代号。
年月日的天干地支出现较多,也比较好分辨。记账越前,年月也越前。许菱从头看到尾,果然明白了天干地支的代号。
(古人年月日是以天干地支表示,但为了方便,后文还是用数字表示。)
最难弄清的是记录金额的数字。
许菱起身,拿了萧宸轩桌上的纸笔,将出现的数字一一列出来,先弄清了十、百、千、万,然后多方推理,终于弄清了十个数字的代号。
弄清所有密语后,许菱立刻翻看十二月份的账目。去年十二月份,林盛携赈济款银来到雍州,负责赈济。
朝廷拨付的赈济款银是100万两。林盛不可能全部贪污,最大可能是贪污10万到20万两。许菱专门找类似的数目,果然发现,12月13日,进账18万两。
这笔账目下面,比别的账目多出了许多分支:
十三日--金--二万两--余十六万两
十四日--金--五万两--余十三万两
十五日--金--八万两--余十万两
十六日--金--十二万两--余六留两
十七日--金--十五万两--余三万两
十八日--金--十八万两
许菱心中疑惑,不明其意,却听见黄安晏道:“见过殿下!”吓得手脚都抖了!
她忙将自己用过的纸张揉成团,塞到怀里,又将笔放回原处,再将账册放入书桌,刚刚将锁挂上,就听见院子传来脚步声!许菱只能放着那锁不管,先虚虚掩着,拿起抹布。
萧宸轩便进了门。
许菱勉强镇定道了句:“殿下。”自觉自己的声音都颤抖了。
萧宸轩没有答话,他走到书桌边坐下,盯着许菱。
许菱强自撑着,对他微微一笑。
萧宸轩皱眉道:“这里还挺干净,你怎么又来打扫卫生?”
许菱闻言一惊!一瞬间,她以为萧宸轩怀疑她了。可是,她总算没有傻到自己先承认,遂道:“殿下不是喜欢干净么。左右我也无事,便来清理清理。”
萧宸轩一把扯了她手上的抹布,往地上一扔!
许菱心脏狂跳,差点就要给他跪了!萧宸轩却拉了她的手,将她扯进怀里!
萧宸轩握住许菱的手,仔细看了看,道:“你手好冰。天气那么冷,脏点就脏点吧。女儿家的肌肤,总该注意些。”
许菱被吓得手脚都软了,却松了口气,笑道:“殿下,这手上的冻裂,是刚刚入府时,为你洗尿桶留下的。现下天气慢慢回暖,水已经不那么冰了。”
萧宸轩听她说起这个,微微心疼,觉得那时自己太狠心了,遂握住许菱的手用力搓了搓:“也就你那么不听话,惹我生气。”想了想又道:“你去向水桃要些雪凝膏擦擦,养一阵子,这些活别做了。”这才放开了许菱。
许菱点头谢过,却不敢离开。
那锁只是挂在书桌上,并没有锁上,萧宸轩若是看见了,她还能有活路?
她希望萧宸轩先干点别的事,给她点时间想办法。却不料,萧宸轩竟然摸出了书桌钥匙!
许菱几乎要晕倒了。她死死盯着萧宸轩,头脑一片空白。
萧宸轩拿着钥匙,手朝着书桌的锁伸去,却见许菱盯着自己,疑惑道:“你有事吗?”
许菱不料他会停了动作问自己,张着嘴,“嗯……。”了一声,却没有下文。
萧宸轩收回手,无奈道:“行了,你有什么事,说。”
许菱总算找回了自己的脑子。她微微垂头,呐呐道:“殿下,我,既然我不用干活了,那我……。”说到此处,暗自咬牙,抬头期盼状眨眨眼:“我可不可以去找孟大人?”
萧宸轩脸立时黑了,沉声道:“你找他干什么?”
许菱似是被他吓着了,有些畏缩道:“孟大人……他说,他可以带我出府玩……所以……。”
萧宸轩皱眉,想了片刻,居然道:“我带你出去。玩到中午,吃完饭回来。下午我还有事。”
许菱欢喜道:“真的?”她是真欢喜了,双眼亮闪闪看着萧宸轩,满是期待。萧宸轩现在不看账册,她就有时间把那锁锁上。
萧宸轩微怔。他没料到,放许菱出去玩,她会那么开心。那种轻松与喜悦由心而出,让她整个人充满了活力与灵气。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许菱,只觉这样的她有些孩子气,却格外鲜嫩诱惑。
萧宸轩收了钥匙,起身道:“真的。”他揉揉许菱的头发,问:“是不是跟着我很无聊?”
许菱自然摇头。
萧宸轩往房门外走去:“你不用瞒我。你以前在街市上写字,日子虽然不好过,却到底自在随心。后来到了我府里,处处受限制,定是觉得委屈。”他扭头看看跟在身后的许菱,又道:“往后我若有时间,便带你出去玩。”
许菱见他出了书房,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嘴角上翘,拼命点头。
萧宸轩却以为她是听了自己的话才开心,顿时觉得通体舒坦,对一名侍卫道:“我现在出府,林盛来了,让他去书房等着。”这才带着许菱出了院子。萧剑几人也跟了出来。
走了几步,许菱忽然一拍脑袋道:“哎呀,殿下你在这等等,我要拿东西。”说着,跑回了院子。
许菱跑进书房,见没人跟回来,这才舒一口气,去书桌后将锁扣了回去。又跑出了院子。
萧宸轩远远问:“你拿什么东西?”
许菱从袖中摸出个小钱袋:“这个。”
萧宸轩只觉好笑:和自己出去,她还怕没钱用?遂戏弄道:“既然你带了钱,不如中午你请大家吃饭。”
许菱眨眨眼看着他,从钱袋里摸出几块碎银,摊在手上:“可是可以,但是殿下,我就昨天买玉环剩下的银子,不到三十两,可能,请不了你们吃太好的。”
萧宸轩嘴角抽搐,捏住许菱的脸扯了几下:“你还当真!”
许菱跟着萧宸轩在雍州城里逛了一个时辰,终于找了个机会,将那钥匙和纸团丢去了河里,这才彻底安了心,颇有种死里逃生的欣喜。
萧宸轩也发觉许菱今日心情特别好,不由暗自感叹:果然每个人的“甜枣”都不一样。我送这人礼物,她并没放在心上,带她出来玩一趟,她却这么开心。想来她与孟昭坤相处亲密,也不是因为他们两人有什么暧昧,只是单纯都喜欢玩,倒是我多想了。
——本来就是!孟昭坤那个家伙,哪点比我强?!
想到这里,心情立时飞扬起来,搂住许菱道:“小菱,你往后若无聊,同我或萧剑说一声,可以自己出去转转,注意安全便是。”
许菱不料他竟给了自己这么大一个特许,心中感叹不已:果然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一行人吃罢午饭,回到知府府邸,许菱终于平复了心情。
萧宸轩与林盛议事去了。许菱回房坐下,这才有机会思考账册的事情。
萧浩瑞若能拿到这账册,萧宸轩便再无翻身机会。
只是,这根本不可能。萧宸轩这样急着看账册,定是想尽早销毁,不留证据。许菱是想要自由,但前提是,她得先留着命。
但这次的冒险也不是没有意义。至少,她确定了林盛的确贪污了赈济款银,而且知道了他贪污的数目。
许菱微微蹙眉。那账目明细,又是什么呢?
八天之中,“金”之后的金额两两相加,都是十八万两,明显是赈济款银的状态。
什么状态呢?
许菱猜测,不管是什么状态,都必定与账目第一个字“金”有关。
那么,“金”含义,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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