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在京中的宅院是由三个四进的宅院并列合成的。
当年老老太爷在京中为官,只有自己和妻儿几个主子,原本只置了中间的一座四进院子。但随着儿子娶媳生孙,这一个宅子就有些不够住了,便将隔壁的一个宅子也买了下来,两边打通。到后来,几个孙子也要娶媳妇了,这房子仍是不够住了,于是便在将另一边的宅子也花了高价买下,中间再打通。于是形成了王府现在这样的规模。
三个院子,三房人各住了一个。大房与王老夫人住的自然是中间一处,三房住的则是东院。
四进的院子,前两进都做了外院,后两进才是内院。东院因为是最后买下来的,无论大小还是景致,都比二房的西院要好些。东院的正房共有六间,各带一个耳房,东西厢房各四间,各带一个耳房。正房两边还建了两个小跨院。
正房自然是王清和蒋氏夫妇住,王檀和王楹则住了东西厢房。涵哥儿和泓哥儿住在外院,浩哥儿今年也刚好满了十岁,王清趁着这次搬家,干脆也将他也扔进了外院。王桢因为跟着王老夫人,则与王老夫人一起住到大房的院子里去了。
月姨娘是王清的屋里人,原该安排在正院住下的,但蒋氏不耐烦看见她,加之王檀王楹她安排到正院的厢房住下了,再让一个姨娘住到正院不好看,她便干脆将她安到了后罩房的跨院住着。
后罩房与正院是一样的设置,都是六间正房,东西各四个厢房,正房两边各带一个跨院。
东院庭院的石阶前种了几棵杏花树,此次杏花正开满了枝头,春风拂过,杏花香淡淡的传来。杏花树下放了两个大缸,上面养了睡莲,此时睡莲还只有几片绿色的叶子。绿色的叶子上浮着一些黄色的杏花瓣。
王檀住在东次间临窗的一个大炕上休息,炕上铺了猩猩红的毡毯,又软又舒服,炕中间放了一张黑漆炕几,她的身后靠着一个绣海棠春的大迎枕。
莲雾,香橼和文竹芜菁在屋子中间收拾箱笼。莲雾一边将箱笼里的摆件拿出来,一边与王檀道:“小姐,这京里的房子可真小,一房人全都挤到一个院子里了。哪像在金陵,府里的主子一人一个院子都够住。”
那当然,拿现在的京城跟金陵比,就好像拿现代的北京和农村比。在农村,一般的人家还能住上几百平米的房子,顺便再圈出五十平米来做猪圈呢。在北京,你要是能拥有一套一百平米的房子,那你就算有钱人。
金陵的王府占地应该超过三十亩,而这里三房的院子全加起来,目测不超过五亩。这是一比六的差距。而就这三个连在一起的四进院子,当年王家购买的时候只怕都是花费了不小的力气。
不过在金陵住惯了大院子,再回到京城来,确实觉得有些逼仄了。
王檀从炕上拉了一个大迎枕抱在手上,然后才道:“京城物都繁华,土地寸土寸金,自然不能跟金陵这样的小地方比。”
芜菁道:“京城虽说看起来比金陵繁华,但细说起来,还不如在金陵住得舒服。”
“原来你不不想来京城啊!”王檀故意道:“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呢,你若早告诉我,我就将你留在金陵跟刘姨娘作伴了,现在倒像是我做了恶小姐。”
芜菁自然知道王檀是在开玩笑,但仍然是放下手中的物件,跑过来对着王檀拍马屁道:“小姐说的什么话,我虽然比较喜欢金陵,但小姐去了哪里,我自然要跟着去的。除非小姐不要我,要不然我一辈子都做小姐的丫头。”
王檀也配合的摸了摸芜菁的脑袋,装作认真道:“乖乖,真是忠心的好丫头,小姐我真是太感动了。不过这么忠心的丫头,你现在能不能去给你家口渴的小姐倒杯茶呢?”
芜菁连忙站起来道:“是,小姐,我这就去。”
芜菁刚刚跑开,王楹撩了帘子从外面进来,然后笑问道:“你这边收拾好了没有?”
莲雾等人纷纷放下东西来给王楹行礼,王楹摆摆手让她们起来。王檀则坐起了身子,答道:“差不多了,就剩这几个箱笼了。”
王楹道:“让莲雾她们收捡吧,我们去母亲屋里,跟母亲一起给祖母请安去。”
王檀点点头,然后从炕上站起来,进去内室让文竹帮着换了一身衣裳,然后才出来跟着王楹准备出门。王楹看了看王檀穿的一身莲青色棉衣群,觉得略有些单薄,便转头又与文竹道:“初春天气还有些凉,去给你家小姐再拿件大麾披上。”
文竹看了看王檀,然后道是,重新回内室拿了一件绛紫色的鼠皮大麾出来给王檀披上,这才跟着王檀出了门。
王檀和王楹先去了蒋氏的屋里,蒋氏屋里的箱笼已经收拾好了,见到王檀和王楹一起进来,笑着道:“来啦。”说着一手牵了一个女儿坐下,问过她们休息过了没有,箱笼收拾好了没有等等问题,然后才回屋里换了一身衣裳出来,接着领着两个女儿一起去了大房的院子。
蒋氏带着王檀王楹先去了裴氏的屋里,裴氏住在大房正院的正屋,王老夫人是孀居之人,住在了后罩房的正屋里。
蒋氏进去时,一个面生的麼麼正好从屋里出来,蒋氏见了有些疑惑,便问道:“这是哪家的麼麼,怎么不曾见过?”
裴氏道:“这是在年家伺候榕姐儿的,榕姐儿明日想过来,让她过来问问方不方便。”
王家的大姑奶奶王榕七年前嫁进年阁老家,做了年阁老的嫡长孙媳。现今育有两子,长子六岁,次子三岁。
蒋氏点点头,道:“大嫂许久不曾见过榕姐儿了吧,明日倒是可以见一见。”
裴氏自回乡守孝,确实是有几年没见过女儿了,母女两人平日虽有通信,到底不如见面。此时能见到女儿,裴氏也不由面上露出几分高兴。过了会,才又道:“家里乱糟糟的,明日怕还有得收拾,我让她后日再来。”
蒋氏道:“也是,总归已经到了京城,早一日见晚一日见也没什么所谓,将家里收拾好了,母女也能安下心来好好说说话。”
裴氏连连点头道:“正是这个说法。”
裴氏又问蒋氏:“你院里的东西收拾好了没有?”
蒋氏道:“我东西少,倒是收拾得差不多了。”
妯娌两个又聊了一会,接着裴氏换了一身衣服,正准备与蒋氏一起去王老夫人院里请安,一个丫鬟突然从外面进来禀报道:“大夫人,二夫人身边的苍兰来问您要出府的对牌。”
裴氏点点头,重新在椅子上坐下,道:“你让她进来。”
丫鬟道是,然后出去了。过了一会,苍兰从外面撩了帘子进来,给裴氏和蒋氏行了礼,又说了要对牌的事。
裴氏问道:“要对牌做什么?”
苍兰答道:“湘姨娘今日有些不舒服,又呕又吐的,二夫人让奴婢过来问大夫人拿对牌,好出府给湘姨娘请个大夫瞧瞧。”
又呕又吐这个词总是很能让人产生联想的,裴氏偷偷抿着唇笑了笑,然后才道:“湘姨娘的症状瞧着像是有身子了,有没有问过她身边的丫鬟,湘姨娘有多久没换洗了。”
苍兰的脸色颇有些不自然的道:“问过了,姨娘身边的碧儿说,湘姨娘上个月开始就没有换洗了。湘姨娘原以为只是自己身体不好让月事推迟了,又不好因为自己耽误了大家赶路,便一直没说。直到回了京,湘姨娘一直有些犯恶心,这才觉得可能是有了身子,这才告诉了二老爷和二夫人。”
又不是没经过事的小姑娘,连女儿都生了一个了,是身体不好还是有了身子还能不知道,谁信啊。不过能看原氏笑话的事,裴氏向来不怕台高,便笑了笑,道:“你去问唐麼麼拿吧。”
苍兰出去后,蒋氏道:“这个湘姨娘,小心思倒是多。”
蒋氏在自己的事情上虽然有些心肠直,但不表示她看不清别人的道道弯弯。这个湘姨娘一看就是故意将自己的肚子瞒着的。
裴氏笑了笑没说话,心里却道:不仅小心思多,而且够能忍。
若她猜得不错,湘姨娘肚子里的那块肉至少有三个月了。湘姨娘怕是在金陵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有了身子。只是那时候原氏正一心要将她留在金陵,有了身子不能奔波劳累是多好的借口。一个小妾,没了男人的宠爱就算生下儿子又如何。
再说了,真以为主母不在她就能平安生下孩子了,没有二老爷在跟前护着,原氏就是隔着十万里,伸伸手也能让她肚里那块肉掉了。等到二老爷身边重新有了新人,她就是能活着到他跟前喊冤,二老爷都未必还会管她。你看,人家想得多清楚。在金陵的时候愣是没说,在路上的时候也没说,一直到了京城,尘埃落定了才说出来。
且坏过孩子的人都知道,前三个月是最不稳的时候,从金陵一路舟车劳顿,湘姨娘不仅瞒下了众人,还能让肚子那块肉安然无恙,就凭这份本是都不能小看她。
不过湘姨娘再如何也碍不着他,她乐得她去给原氏添添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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