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不过是面子情,王檀在落茗院跟涵哥儿问过好,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回来了。虽然一整场问好下来,涵哥儿并没有理睬她,一直都是颜氏怕失礼才代他回答了几句话。
等和蒋氏回到了锦春院,王檀才问出来道:“四哥如今是怎么回事?”
蒋氏没好气的道:“我哪儿知道,姐弟两个都是心思阴沉沉的,跟他们亲娘一个样,外人哪儿能猜得着。”
王檀被噎了一下,见蒋氏面色不郁,也不敢再问。
反而蒋氏说完之后便后悔了,王桢和涵哥儿做的一些行为实在让她不高兴,但她也不该当着女儿的面发作。
等后悔过后,蒋氏叹了一口气,便又开口道:“说起来那也是他自己作的,他自己的身体不爱惜,倒是连累了你爹要常常为他担忧。”说着脸上又不高兴起来,继续道:“你也知道他身体不好不能费神,你爹从前不许他读书耗神,只让他好好将养。前两年,他倒是也听话,用心将养身体,原本身体养得也是好了许多。只是年前的时候,顺王府里传出白侧妃生下儿子,顺王和宁太妃想要请封白侧妃生的儿子为世子,说是顺王妃在王府过得十分不好,连管家之权都失了一部分。王府的下人看碟下菜,个个都去奉承白侧妃去了。你也知道,自从发生你被劫那件事后,你爹爹便不再管她了。顺王妃硬气,也没回娘家求助过。只是后面涵哥儿去了一趟顺王府,回来便郁郁不乐,再接着便病了一场。再后面他身体便不断消瘦,身骨也差下去。
你爹爹以为是那一场病让他损了元气,请了太医用药给他调理。哪知后来才知道,他又瞒着家中人偷偷苦读科举文章,还悄悄去报了秀才试。他性子也聪明,连院里下人都瞒住了。这还是颜氏服侍他细心,发现了劝了他几次,不管用。颜氏担忧他的身体,便告诉到了你爹爹这里,你爹爹这才知晓。你爹爹当时便气得不轻,让人将他院里藏着的书全都搜走了,也不再许他出府,连去顺王府都不行。他为此闹起了脾气,书被搜走的时候不曾说什么,但之后无论是送上来的汤药还是饭菜,一概不吃,更是将你爹气得不行。你爹后面是让人按着他灌了几天的药,他这才肯服软。”
王檀听到这里都不知说什么好。
有时候王檀觉得,他们姐弟二人的脑回路跟她们永远不是在一个频道范围内的。涵哥儿想要读书科举她可以理解,说到底是希望他出息了好能给王桢撑腰而已。但这种事,明明只要向娘家服软求助就可以办到,但无论是王桢还是涵哥儿,他们仿佛都耻于向王清求助。
或许在他们心里便已经认定,王清必不会给她们撑腰的,所以他们不屑于父女和父子情分,并将这些情分使劲的作完耗尽。
蒋氏继续道:“倒是可怜了颜氏,那孩子倒是个好的。自进门来,涵哥儿对她几乎没一个好脸色,也不见她生怨。上次因她告诉了你爹爹他读书这件事,涵哥儿一直心中责怨,对她更是不好。后面颜氏服侍他汤药时,也不知他是成心还是无心,一大碗滚烫的汤药就洒到了颜氏的手腕上,烫出好大的一片伤。颜氏不肯让人知晓,一直咬牙忍住,怕药有味道被人发现,连药都不敢用,我都是在她伤口结痂了才知晓的。只是他们一房的事,我也不好管太多,见着了除了叹口气给些伤药,也无能为力。”
王檀也是叹了几声气。
过了一会,她又问道:“四哥对四嫂不好的事,爹爹知道吗?”
蒋氏道:“应该吧,要不然也不会拼命的提拔颜氏娘家的父兄。”
人有亲疏远近,相对于颜氏来说,王清自然与涵哥儿更加亲近。王清没办法为了颜氏,而让她不去照顾涵哥儿,但心里又对颜氏这个儿媳妇觉得愧疚,只得拼命在她娘家父兄上面补偿。
只是每次看到颜氏的母嫂来王家时,皆是眉开眼笑的夸颜氏嫁了个好人家,能提携娘家,叮嘱她好好服侍照顾女婿,要对夫家千依百顺,但却从不曾问过颜氏在夫家过得好不好,蒋氏多少是为她不值。
倘若她自己的父兄母嫂这样无情对她,她早就掀桌子不干了。既然他们无情,她又何必对他们有义。难为颜家对颜氏已是如此,颜氏还能事事想着娘家,在家里得个什么好东西,自己不舍得用,全都让人带回了娘家。
在蒋氏看来,颜氏实在是温顺得过了头,有时候都让她觉得傻里傻气的。
王檀看着蒋氏一副恨颜氏不争,偏偏又十分同情的模样,笑着道:“既然娘怜悯四嫂,那平时就多看顾她几分呗。”
蒋氏摆摆手,道:“还是别了,我若对她好一分,涵哥儿就要对他差上一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要是折腾起人来,连你爹都是没辙的。上次我不过是给颜氏送了点药,涵哥儿就敢连着半月都没让颜氏进他的房门,那些天落茗院里是连个丫鬟都能给她脸色瞧。”蒋氏顿了顿,接着道:“他们的事我们还是少搀和的好,说到底颜氏是要跟涵哥儿过日子的,涵哥儿对她好了,她的日子才能真的好。”
王檀这下子简直都想是无话可说了。
从前她知道他们姐弟二人对她们怀有敌意,但却还会顾着面子情,并不会直接摆在脸上。但好像自从王桢流产和秦麼麼死后,王桢是极少再会娘家,几乎连面子都不顾了。而涵哥儿在王家,更是直铮铮的将怨愤写在脸上,像是大家都撕破了脸,根本就不怕你知道。
王檀都有些同情生活在这个家里的蒋氏了,其实蒋氏的性子简单,她虽然不喜王桢和涵哥儿,但态度基本上是你们不来惹我,我也不对你们如何。
要是能早些分家就好了。
但想也知道没可能。父母在,不分家。不说现在连王清兄弟几个都还没分家,就算能,就涵哥儿那个身体,王清也根本不放心分家。
说来说去,这都是一个死结,只能慢慢的熬。
蒋氏继续道:“如今涵哥儿和泓哥儿都成了亲,我本打算将三房的事都交给她们小辈去管的,我也好享享清福。涵哥儿一房是嫡长,这个家以后是他们的,我也不稀罕占他们的东西。按理让颜氏来管是最合适的,只是如今颜氏照顾涵哥儿就忙不过来,哪有这个精力管家。你五嫂倒是能干,只是我若让她管了,只怕涵哥儿又要有什么想法。说来说去都是愁得很。”
王檀笑了笑,道:“娘,我看你是自己找烦恼来烦。家里的事你不耐烦管,就交给五嫂呗。说句不好听的话,你管和五嫂管,在四哥心里只怕也没什么差别。”难道蒋氏管着,难道涵哥儿就会以为蒋氏是真的不稀罕家里的东西了。
蒋氏想了想,道:“你说的也是。”说着舒口气,道:“再看吧,等你五嫂先将孩子生下来,她若愿意管,我就将事儿都交给她去管。我也好学学你林伯母和苏伯母,无事就听听戏打打牌串串门。”说着又羡慕的道:“说起来还是你林伯母有福气,儿女都是自己亲生的,没什么纷争,娶进门的媳妇又能干,她如今可是万事不管的,无事就逗逗孙子孙女,或是叫上几个姐妹听戏打牌。”
王檀知她是羡慕陈氏家中没有没有隔母的孩子。这些年蒋氏虽极力隐忍,但若说她对王清与别的女人生下儿女没有一点在意,怕连她自己都不相信。但膈应也没办法,他们出生在她进门之前,她决定嫁进来时就已经知道他们的存在,再纠缠于此也不能改变事实,只能逼着自己接受现实。
王檀倾身过去挽住她的手臂,笑着安慰道:“娘,您也不差啊,爹爹敬重您且实心实意的对您,外面可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您呢。她们都说娘是狐狸精转世,将爹爹迷得七晕八道的,连一眼都不愿意看别的女人。那语气听着,不知道有多酸。”
蒋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好了,我也不过是随便一说而已。”说完便叹了口气。万事没有十全十美,比起那些庶子庶女一大堆,或男人宠妾灭妻的人来,她夫妻恩爱,娘家有势,父母兄弟又对她宠爱有加,她真的是好太多。做人要惜福。
王檀又与蒋氏聊了一会,她本还想等王清和泓哥儿浩哥儿回来说说话的,只是见天色已晚,她不好再多留,只得先与蒋氏辞别回家。
等从王家回到侯府,却已经是太阳西落,天色暗淡了。
王檀从垂花门前下了马车,进了内院,去丹栖院给白氏请过安之后,接着便回了景澜院。
只是正走到离景澜院不远的一个小花园时,王檀忽然听到一处竹丛后面传开小声的说话声。
因是傍晚,花园里并没有什么人,所以花园格外寂静,在寂静之下衬托的说话声,便显得格外的清晰。
不用多想王檀便已经辨认出来,那声音正是周世玹和兰罗的。
从竹丛缝隙中看过去,果然看到两个茜红色和宝蓝色的身影。周世玹正拿着兰罗的手放在嘴里亲着,另一只手时不时在她胸口上捏一捏,然后一脸桃色荡漾的说着什么话。而兰罗则仿佛是害羞,对周世玹的任施仍为并不躲闪,只是微微垂着头,露在周世玹眼前的,却是她最优美的脖颈。
周世玹正心猿意马中,并未发现周围有什么不对,最后还是兰罗机警些,先发现了兰罗等人。
兰罗装作没看见,极为自然的抬起头来,轻轻在周世玹的胸口上捶了一下,红着脸道:“三少爷真是讨厌。”
那一捶并没有多少力气,看起来反而像是打情骂俏。周世玹正要伸手将她捶他的手拉过来再好好的揉捏一番,结果兰罗却突然踮起脚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接着便像不好意思似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过头跑开了。
周世玹摸了摸自己被亲的脸,再看看那只跑开的小妖精,不由十分荡漾的笑了起来。过了好一会之后,他才动了动脚准备从竹子后边绕出来。
王檀见周世玹出来,便也装作匆匆从这里经过的样子。
周世玹看到王檀,不由有些吃惊并有些心虚的叫了一声:“二嫂。”说完又悄悄看了看兰罗跑开的方向,那里早没有了兰罗的身影,他这才悄悄的放下心来。
王檀装作没有看到他的异样,笑着问道:“三弟,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世玹“啊”了一声,接着假装看了看花园周围,道:“散步,我看这花园的景色怡人,出来散散步。”说着看到王檀一身风尘像是刚从外面回来的模样,又道:“二嫂这是要回景澜院吧,那弟弟就不阻着二嫂了。”说完作了个揖,便从她旁边走过去,准备离开。
王檀看着他的背影笑着道:“那三弟好好散步,我就不打扰三弟了。”
周世玹回过头来,又拱手道:“二嫂好走。”
王檀笑了笑,然后心情愉悦的领着莲雾等人回了景澜院。
等换过一身衣裳出来,王檀坐在妆台前检查自己的首饰匣子。过了一会,她从里面挑出一支鎏金掐丝点翠转珠簪和一支白玉嵌珠玲珑簪来,对身边的香橼道:“将这个拿去赏给兰罗。”
香橼将两只簪子接过来,屈膝道是,接着找了个匣子装了,然后捧着去了跨院。
而跨院里,兰罗正在拿着一只碧绿色的荷包在绣。
荷包上绣的是一对鸳鸯,交颈而卧于湖中,湖上绣了两片荷叶和一朵荷花。
绣这个荷包让兰罗花费了不少时间,她的女红本就出色,在加上绣得用心,上面每一样物事都绣得栩栩如生,让人见着便阵阵惊叹。
这只荷包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兰罗想,等下一次见到三少爷时,便可以将这个荷包送给他了。
之前她允许三少爷摸摸手动动脚偶尔给给甜头,但却并不让他有进一步的得逞,要的不过是不想让三少爷以为她太容易得到,显得廉价。而如今也差不多了,若是继续矫情下去,让三少爷久而不得,说不好就会让他没了兴致。
兰罗拿了剪子将荷包上的丝线剪断,然后一个完美的荷包就躺在了她的手心上。兰罗满意的将它放到针线篮子里,正在此时,香橼便在外面敲门了,一边敲一边开口问道:“兰罗姑娘,您在屋里吗?”
兰罗连忙答道:“在,姐姐稍等一会。”说着用手扶了扶发髻,接着才走过去打开门。
香橼从外面走进来,看到桌子上的针线篮子和里面放着的荷包,笑着赞道:“姑娘好手艺。”
兰罗连忙笑着道:“姐姐过奖了。”接着又道:“姐姐来,可是少奶奶有什么吩咐。”说完又要请她过去坐下,准备给她倒茶端水。
香橼道:“我就不坐了,我是替少奶奶来给姑娘送赏的,送完我还得回去伺候少奶奶。”说完便将手中的匣子打开,然后递给兰罗。
兰罗也不推辞,笑着道:“多谢少奶奶赏,请姐姐回去代我向少奶奶谢恩。”
香橼点了点头,道:“好好听少奶奶的吩咐,少奶奶自不会亏待你的。”说完便从屋里出去了。
兰罗跟在她身后将她送到了门外,道:“姐姐慢走。”等香橼出了跨院,她才转身回了屋子,关上门。
她将簪子从匣子里拿出来摸了摸,簪是好簪子,样式景致,其中有一支还是点翠的。簪子看着有九成新,应该是新打不久的。
若是以前,得到这样的好簪子,她怕要兴奋好几天,但如今她却并不多稀罕。自她跟周世玹玩着小暧昧以来,周世玹也给她送了不少金银首饰,其中有些便是点翠或是镶宝石的。
但收到王檀的赏,她仍是高兴的,这是她传递过来的一种态度,表明她愿意支持她给她撑腰。她如今的卖身契还在白氏手上,为了儿子的名声,白氏很可能轻轻松松就要了她的命。能够与白氏对擂台,保下她的命的,只有少奶奶。
嗯,她是不是也应该绣点什么东西,向少奶奶表达一下忠心呢。
兰罗还在想着该绣些什么东西合适,房间的门却“吱呀”的一声被打开,兰罗抬起头来看,却是打扮得一身艳丽的紫云站在门口。
兰罗不由皱了皱眉,对紫云连门都不敲就推门进来十分不喜。
在兰罗心里,是十分瞧不起紫云的。模样儿是有的,但却没脑子,像这样的人,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之前因为想用她来试探二少爷和二少奶奶,跟她装了几天的亲亲好姐妹,又将她捧得高高的,做出万事以她为先的样子。结果她还以为她真是老大了,动不动对她指手画脚。
兰罗开口问道:“云姐姐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紫云并没有发现兰罗脸上的不满,以及她语气中的疏离,走上前来开口问道:“刚刚香橼来找你做什么?”
兰罗将手中的簪子放回匣子里,敷衍的道:“没什么,是少奶奶有些事要吩咐我做。”
紫云道:“她能有什么事吩咐你做,我告诉你,王氏那个人可奸诈得很,你小心别被她骗了。”说着看到匣子里放着的两支簪子,又惊讶的道:“诶,这簪子好漂亮,从哪里来的。”说着便将簪子拿起来看了看,一副惊叹又爱不释手的模样。
兰罗将簪子从她手上拿回来,放回匣子里将匣子合上,开口道:“是少奶奶赏的。”
紫云道:“她会这么好心赏你簪子。”说着眼睛一亮,道:“哦,我知道了,她是故意向你示好,好让夫人以为你背叛了她,然后挑拨离间。”说着跺了一下脚,道:“她真是太阴险了。”接着看向兰罗,又道:“诶,你可千万别上当,赶紧将这簪子交给夫人处置。”
兰罗实在不耐烦应付她,放重了语气道:“姐姐,我们如今是景澜院的人,二少奶奶是我们的主母,对二少奶奶自然该恭顺和忠心不二。说二少奶奶阴险狡诈,姐姐也太大逆不道了些。”
紫云有些震惊的看向兰罗,仿佛是不相信她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指责她道:“你,你……”但“你”了半天,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过了好一会,她突然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开口道:“我明白了,我看你根本是背叛了夫人投向了二少奶奶。你说,二少奶奶给了你什么好处,是不是她答应让你服侍二少爷。”
兰罗坐在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并不搭理紫云。
紫云气得半死,她实在没想到一向对她马首是瞻的兰罗竟然敢这么忽视她。再想到有二少奶奶的帮助,她可能会比她先服侍二少爷,更是恼得要死。
她气哼哼的对兰罗道:“你等着,我马上就告诉夫人去,看她不怎么罚你。”说完便甩了一下袖子,从屋里出去了。
兰罗看着她出去的背影,只轻轻哼了一声。说实话,她真是一点都不担心紫云向白氏告状。到时候她只要说是为了取得二少奶奶的信任才故意跟二少奶奶亲近,再暗示性的指出紫云嫉妒她所以想故意陷害她,只要说话的技巧得当,只怕到后面白氏还要以为紫云心胸太小,没有大局。
转眼到了六月,继远侯府的三少爷成亲。在成亲的前一天,宁安郡主府让人送妆过来。
或许是为防止王檀搞破坏,周世玹成亲的所有事情,白氏连半点都没肯让王檀插手。而王檀也乐得轻松自在,躲在景澜院里过自己的小日子。
宁安郡主府抬妆那日王檀并没有前去,只是在后面听闻前来送妆铺妆的是高氏的长嫂。白氏本是想在话语中先拿捏住高家的人,免得高氏自持身份,进门后拿捏她儿子,所以话中若有似无的抬高自家儿子贬低高家。
哪知道高氏的大嫂是个嘴皮子利索的人,骂人都不带脏字的,从头到尾一脸亲热的笑,结果却将白氏和周世玹都又贬又骂说得一无是处。
高氏的大嫂说话说得十分文明,但翻译成大白话就是,你儿子是脚底的泥,我们小姑子是天上的云,能娶到我们小姑子是你儿子的福气,我们家小姑子进门后,你们就该当菩萨一样供着。
想拿捏别人结果反被拿捏的白氏十分的气不顺,听说那天晚上被气得连晚饭都没用。
王檀将这个就当笑话一样听着。
到了第二日高氏正式进门的日子,王檀这个嫂子不好不露面,也帮着出来招呼客人。
白氏有意将儿子的婚礼办得跟周世瑛看齐,所以办得十分盛大,前院后院各开一百桌。但周世瑛成亲,来的人不仅是看继远侯府的面子,还有是看周世瑛自己的面子以及王家的面子,来的宾客自然又齐又贵,前后院各一百桌都差点装不下。
但轮到周世玹时,来得宾客却都只是看继远侯府的面子,场面自然达不到周世瑛和王檀成亲时的样子。导致的结果就是席面空了一片,看起来令人十分之尴尬。
好在侯府的管事会办事,临时将远服的族亲都请了过来凑数,这才好看了些。
除了这一个,周世玹与高氏这亲成得十分之顺利。
到了第二日敬茶认亲时,王檀才认清这位三弟妹的模样。
细眉细眼,圆脸,穿一身大红色的葫芦双福的褙子,衬得皮肤有些黑,看起来并不十分出挑。
其实她也并不是丑,但这时候的人以肤白为美,若是她生在现代,还能称之为阳光沙滩美女一枚,但生在古代就有些吃亏了。
而明显,周世玹对她的模样也是不满意的,从进来时,整个人看起来便有些失望丧气。而高氏沉着脸,也没有新婚该有的娇羞。
王檀想,看来他们昨晚的洞房花烛夜过得并不开心。
王檀有心想刺一刺白氏,看着周世瑛和高氏,开口道:“三弟,三弟妹,你们来得可来晚了,想当初我进门时,可是辰时不到太太就等着喝媳妇茶了。如今可是辰时都过去两刻了,你们才姗姗来迟,太太不知要等得多辛苦。”说着望向白氏,笑道:“太太,您说是吧。”
白氏瞪了她一眼,过了一会才开口道:“他们做弟弟,弟妹的,年纪轻不懂事些也是有的,你这个做嫂子的,该大度些。”
这是说她不大度了。
王檀看着白氏笑了笑,道:“太太说的是。”
白氏看着王檀的笑,只觉得十分刺眼的很。
高氏起先听到王檀的话时,先是愣了一下,而如今也已经反应过来了,这根本是王氏拿她来跟白氏打擂台。高氏对此十分不悦,但也知此时不是发作的时候,只好屈膝道歉道:“是我们来迟了,请公公婆婆,几位哥哥嫂嫂不要见怪。”
继远侯这次却不像上次那样只当背景板,由着她们闹,此时开口道:“好了,敬茶吧。”
丫鬟在地上放了蒲团,又用托盘端了茶过来。
高氏跪在蒲团上,接过丫鬟端来的茶,高高的举过头顶,对白氏道:“婆婆喝茶。”
高氏接过来喝了一口,然后将装着见面礼的匣子递给她,眉目慈和的笑道:“乖,以后跟玹哥儿好好过日子,用心辅佐玹哥儿。”
比起上一次王檀敬茶时她的敷衍,白氏这一次却要真心的多。
高氏接过匣子,道:“谨听婆婆吩咐。”说完送上开箱礼。
敬过茶之后,接着就是妯娌之间相互见礼,高氏给她们送上针线。王檀得到的是一双绣着百蝶穿花的绣鞋,红色底,白蝶百花颜色鲜艳,这一看就不是王檀的风格,所以这双鞋子注定是要压箱底的。
认亲结束后,继远侯先起身离开,接着王檀和周世瑛,以及周世琨和杜氏等人也准备散了。
周世玹看着还坐在上首的白氏,拼命的对她使眼色。白氏见了,开口道:“玹哥儿你先留下,我有些话要交代你。”
高氏知情知趣,开口道:“那媳妇先回院子去。”
白氏点了点头,道:“也好。”说着又对高氏笑道:“你放心,我不过是交代玹哥儿几句,免得他成了亲还像未成婚的时候一样不懂事。你若是无聊,便让丫鬟带你先到府里各处逛一逛。”
高氏道是。
但等出了门之后,高氏看着走在前面的两对兄嫂,却是十分缓慢的跟在后头。
王檀在前面回过头来看了高氏一眼,但接着却被周世瑛将她的脑袋掰了回来,开口道:“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有这个闲情,多看看你相公我。”
王檀笑了笑,不再说话,伸手抱住周世瑛的手,两人一起回景澜院去了。
而后面高氏见他们走远后,却领着丫鬟回了堂屋。
而堂屋里,里面被服侍的丫鬟早就被白氏叫下去了。
周世玹站在屋里对着白氏抱怨道:“娘,你怎么给我找了个这么丑的媳妇,不说拿她跟二嫂比,她连大嫂都比不上。这样的媳妇拿出去,我都要被人笑死了。”
白氏拉过儿子的手,轻声安抚道:“娶妻娶贤,高氏好歹是宁安郡主的女儿,高家又是望族,能给你提供助力。你二哥娶了王氏这么个娘家势力厚的媳妇,你若是没个岳家帮你,你拿什么跟你二哥争爵位。”
周世玹仍是不满的道:“那你也该选个好看点的媳妇,像高氏这样的,哪里能看。我昨晚差点连洞房都洞不下去。”
白氏道:“高氏倒是有个漂亮的姐妹,但是个庶出,这娶来有什么用。这娶媳妇还得看家世。”她没肯说出来的是,家世好人又长得好的千金,哪里肯愿意嫁进来。她当初倒是想求聘裕王爷的嫡次女,结果裕王妃根本就不搭她这个口。后面她又想求娶寿阳大长公主的嫡孙女,结果又被拒了。
那还是在周世瑛离家出走,她以为周世玹能稳得世子之位的时候。后面等周世瑛风光回来,那些有实权的人家就更不容易将家里的嫡出姑娘嫁给她了。她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了高氏。
当初看到高氏的模样时,她也并不十分满意。只是她实在找不到更好的人家,只能求娶了高氏。
白氏想到高氏的模样,也觉得委屈了儿子,便又轻声安慰道:“你若不满高氏的模样,等高氏生下嫡子,我给你抬举几个漂亮的丫鬟就是。只是好儿子,你最近乖乖的,好好对待高氏,好让她替你回娘家借势争到侯府的爵位。等你以后承了爵,整个侯府都是你的,到那时你想要什么没有,何况是几个漂亮丫头。”
周世玹知晓白氏说的都对,但想到高氏的容貌到底觉得委屈,但偏偏又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做出委屈的样子,诺诺的不语。
高氏在外面听着,却气得脸色青白。
这才刚刚成亲呢,他们母子二人就打算着以后纳妾室了,还想借她的势争爵位,这母子二人倒是打的好算盘。
她自小对自己的模样在意敏感,昨晚揭盖头的时候她便看出周世玹对她模样的不满。等到洞房时,他又摸摸索索的半天不肯上床,反而一双眼睛色眯眯的往她的丫鬟身上瞧。
又谁的洞房花烛夜过得有她更丢脸的,若不是因为第二日早上要检查元帕,她都想将他哄出新房去。不想洞房就别洞,谁还稀罕他不成。
若不是因为模样有所缺憾,她还不愿意嫁给他呢。
他不过一侯府嫡次子,母亲还是继室,外家也没什么势力。周二少爷早早就坐稳了世子位,想要从他手上抢过爵位,除非是异想天开。更何况,周世玹一没功名,二不见有其他才能,倒是纨绔的名声远近闻名。她堂堂郡主的嫡长女,嫁给他,她还觉得委屈了呢,他竟还敢嫌弃她的模样。
高氏听到这里,已经不想再听这母女二人说什么了,转身带着丫鬟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气冲冲的坐到榻上,她陪嫁来的一个丫鬟端着茶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将茶放到榻上小几上。
丫鬟送完茶本是要离开,高氏却突然拦住她,道:“你等等。”说着就拿眼睛一直盯着她的脸瞧。
这丫鬟正是昨晚周世玹一直盯着看的那一位,她的模样并不十分漂亮,只是因为皮肤白些,跟高氏站在一起,平白就衬得比平时要漂亮几分。
高氏突然道:“你收拾一下东西,我让人送你回高家去。”
丫鬟却“扑通”的一声突然跪到地上,哭着求饶道:“少奶奶,求您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丫鬟性子聪明,知道高氏是为昨天的事生气。昨日的事高氏失了脸面,不高兴是正常。所以从昨晚开始,她一直就在忐忑高氏会怎样罚她。但说出来她其实也冤枉得很,她并没有主动勾引新姑爷,她连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念头都没有起过,但姑爷一直往她脸上瞧,她一个做丫鬟的,总不能对姑爷说,你不许看吧。
自来陪嫁的丫鬟被遣送回娘家,只有在丫鬟犯了大错却不好在夫家处置的时候。若她被送回高家,郡主绝对饶不了她,丢条小命都是轻的。
人皆惜命,她不想死。
她抽抽搭搭的对高氏求了一会,见高氏并不改变心意,最后想了一下,伸手从头上拔了一支簪子出来,将簪尾的尖处对着自己的脸,哭道:“少奶奶,奴婢不是有心的,求您饶了我。”说着就要往自己的脸上刺下去。
高氏挥手打掉她手上的簪子,最终叹了一口气,道:“你下去吧,以后少往正房里来。”
丫鬟松了一口气,连忙道:“谢少奶奶。”说完便连忙爬起来匆匆下去了。
高氏却更加觉得一口郁气散不出来,她这是做什么呢,她明明知道不关丫鬟的事,但她却想要了丫鬟的命。
高氏坐在榻上给自己顺了好一会的气,这才让自己稍稍气顺了些。过了一会,她又对旁边的丫鬟道:“你去将我的奶娘叫过来。”
丫鬟屈膝道是,接着出去了。过了没多久,便见她领了一个四十出头的妇人走了进来。
高氏的奶娘姓吴,高氏身边的丫鬟皆敬称她一声“吴妈妈”。
吴妈妈进来后,对高氏屈膝行了一礼,然后开口问道:“少奶奶,您找老奴来,可是有什么事?”
高氏道:“你去打听一下,三少爷屋里有多少服侍他的丫头。”
吴妈妈道:“少奶奶放心,这些老奴早就打听过了。三少爷原来有四个通房丫鬟,不过在少奶奶进门之前,夫人已经下令,将她们打发到了庄子上了。不过……”吴妈妈说到这里,却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高氏道:“奶娘有什么话说就是,对我还有什么好瞒的。”
吴妈妈道:“三少爷屋里有些丫鬟并没有通房的名分,但却也被三少爷收用过。”
高氏不由出言骂道:“果真是个色胚子,我倒了八辈子霉了才嫁进来。”
高氏骂完,却又替自己叹了一口气,接着对吴妈妈道:“算了,不管他了。你还是先去打听打听这府里的事,免得我们在这里却是抓瞎黑。多打听打听我那位婆婆和两个妯娌的性情,还有白氏和王氏的关系如何。我们虽知道白氏跟二少爷夫妻不和,但却不知不和到什么程度。还有,王氏进门后,和白氏应该有过不少交锋,你了解一下一般谁占上风。”打听清楚了,她才知晓以后该怎么做。
吴妈妈道:“少奶奶放心,老奴保管帮你打听得一清二楚。”
高氏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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