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宁六年,春。
当间二三月,春风和煦,阳光明媚,莺飞草长,树木吐芽,姹紫嫣红的鲜花长了满山遍野。
王檀坐在后山的亭子里,看着刚两岁的勋哥儿绕着草地一边跑一边咯咯的笑,时不时的回头去看追在他后面的另一个小女孩。那小女孩看着长他大约一岁,头上扎着两个小揪,长得面盘白净,眉眼清亮,笑起来眉毛弯弯像是初一的月亮。
两个人的手上都挂了铃铛,一个跑一个追,跑起来铃铛“铛铛”作响,伴着小孩子愉悦的“咯咯”声,散发在风里,显得十分的悦耳动听。
坐在亭子另一边的是永宁侯府的二少奶奶苏嫘,她此时同样看着在草地上玩“追跑”游戏的两个小孩。
两个孩子像是跑累了,先是勋哥儿一屁股蹲坐到了地上,接着小姑娘也跑过来,蹲在勋哥儿旁边,然后扶着勋哥儿的脑袋一口亲在了他的脸上,涂得他满脸都是口水。勋哥儿先是满脸疑惑的看着小姑娘,接着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突然扶着小姑娘的肩膀站起来,也口水湿湿的在小姑娘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突然眯着眼睛咯咯的笑起来,见他笑,小姑娘也跟着笑起来,于是最后发展成的情形是两个人相对着咯咯的傻笑。
苏嫘看着这样的情景,也是顿感愉悦,转头对王檀笑道:“我看勋哥儿和晗姐儿两人玩得倒好,干脆我们两人结个儿女亲家好了。”
王檀笑着道:“好啊,只要你不嫌我们家勋哥儿比你们家的晗姐儿小。”
苏嫘道:“小一点怕什么,俗语不都说‘女大一、穿锦衣’吗。”说着笑着对小女孩儿招了招手,道:“晗姐儿,来,过来。”
晗姐儿听到母亲的话,拉起了勋哥儿,两人手牵手的走了过来,等离她们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勋哥儿突然甩开了晗姐儿的手,“扑蹬扑蹬”的扑到了王檀的身上,他也不怕摔,笑咯咯的一边喊着“娘娘,娘娘”一边往王檀身上爬,王檀只好将他抱了起来,让他在自己的膝盖上坐着。
苏嫘拉过晗姐儿,指着勋哥儿低头笑着问晗姐儿道:“晗姐儿,以后让你嫁给勋弟弟,永远都跟弟弟一起玩好不好。”
晗姐儿不懂“嫁”是什么意思,但“跟弟弟一起玩”却是听懂了,忙不迭地一边傻笑一边点头,道:“好。”
苏嫘又转头看坐在王檀膝盖上摇自己手上的铃铛玩的勋哥儿,笑着问他道:“勋哥儿,你愿不愿意娶晗姐姐,然后以后都跟姐姐玩?”
勋哥儿却用力的摇了摇头,拒绝道:“不要,我要娶娘娘。”
勋哥儿现在说话都还喜欢带双字,喊爹叫爹爹,喊娘就说成了娘娘。
苏嫘被他一脸认真得十分可爱的样子逗笑了,笑着道:“哟,我们勋哥儿以后要娶娘啊,可是你娘已经被你爹娶走了,怎么办?”
勋哥儿仿佛真的被这个问题难住了,将头仰成四十五度角,认真的思考了起来,过了一会像是想通了一般高兴的道:“那我也娶爹爹。”
王檀和苏嫘皆被他逗笑了,勋哥儿却是一脸不明所以的望着她们,仿佛是十分疑惑她们在笑什么。
两人逗了一会孩子,苏嫘又抬起头来,望着王檀笑着道:“说起周将军,他和熙哥儿班师回朝,应该是今日到京城吧?”
庆宁五年冬,大燕的附属国安南帮助苗疆现任苗王蒙周的弟弟蒙耶推翻兄长的政权自立为新一任苗王,而后安南苗疆达成联盟向大燕发起进攻,意欲脱离宗主国独立自治。苗王蒙周之子蒙当逃过蒙耶的追捕,逃往京城请求庆宁帝出兵。
庆宁帝令周世瑛挂印出兵镇压。
而在大燕对安南和苗疆的这一战中,一直以来出征不多却手握重兵,被人诟病名靠送妹子进宫得到皇上荣宠的周世瑛一战闻名,不过月余便将安南和苗疆叛乱镇压。而在这一战中同样一战闻名的,还有在先帝时因为伤了端王世子而被发配西南边疆的林家四少爷林弘熙。
王檀笑道:“大军在城外扎营,他们怕要到下午才能进城,进城后还要进宫面圣,等能回府怕要晚上了。”
苏嫘笑道:“满朝的将士家眷,也只有你能保持这么淡定的,若是别的人家,怕早就在家中翘首以盼待夫归了,也只有你还有心情出来上香。”
王檀笑道:“熙哥儿也回来了,说起来你不也是将士家眷,你不一样也有心情来上香。”
苏嫘道:“我跟你怎么能一样,我跟熙哥儿不过是叔嫂,何况我来上香,是受祖母和婆婆的吩咐来还愿的。”说着叹了一下,又笑着与王檀道:“熙哥儿离家五年,祖母和我婆婆知道熙哥儿打了胜仗要回京,不知道多高兴,早在熙哥儿写信说要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算着他到京城的日子了。就连公公,这些日子看着也是心情好了不少。”
苏嫘以前一直有些不明白,皇上登记之后,端王也被当成叛逆处死了,熙哥儿是皇上的亲表弟,按理在皇上一登基的时候,就该将熙哥儿召回来了。但皇上却像是忘了这么一个人一样,什么也没有提,而这个时候,自己的公公婆婆竟然也不着急,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被发配到边疆的儿子一样。
听婆婆话里隐隐约约透出来的意思,皇上以后很可能是将西南那一边的军队交给熙哥儿来领了,若是如此,那就难怪皇上会将熙哥儿留在西南边疆不管不问这么多年了。
而此时在京城城外,周世瑛和林弘熙骑着马并排走着,他们的身后是长长的望不到头的军队,而在他们的前面,远远的地方隐隐约约可以望见进城的城门。
林弘熙在西南磨砺了五年,现如今早已是从一个少年长成了一个英挺俊朗的青年,唯一不变的是他脸上流露出来的灵毓俏动,像是边疆的磨砺不曾让他变得稳重,他依旧是那个稚气未脱,却又机灵好玩的少年。
林弘熙看着隐隐约约已经可以望见墙头的城门,在马上伸出手伸了个懒腰,叹道:“啊,终于到京城了,等了五年,老子终于回来了。”
周世瑛却没有管他在那里感慨,转头吩咐身边的一个副将道:“你去让大军停下来,就在这里驻扎。”
副将道是,接着调转马头往后头走去了。
林弘熙又转过头来,对周世瑛问道:“你说我这突然回来,我檀姐姐见了会不会觉得很惊喜?”
周世瑛深深的望了他一眼,然后道:“放心,她一定不会惊喜。”她要惊喜也不是惊喜你。
周世瑛觉得林弘熙这个人吧,别的什么都好,就算是话唠了一点都不算是缺点,唯一不好的是一路上都在惦记别人的老婆。不过他自己也恶意了一把,一直没告诉他,檀姐儿如今已经成了他的老婆。
林弘熙不满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但接着又像是自己想通了一样,接着道:“哦,我知道了,是不是檀姐姐这些年一直惦记我想着我,然后经常打听我的行踪,所以她知道我今日会回来,因此不感到惊喜。”
周世瑛道:“也有可能是她根本没有将你当回事,所以不感到惊喜。”
林弘熙直接忽略了他这句话,转而继续道:“檀姐姐都十八岁了吧,也不知道如今过得怎么样了。”说着又转头看向周世瑛,问道:“诶,你这些年一直都在京城,你知道她过得怎么样没有?”说着又想到了什么似的,不等周世瑛回答,又自己回答道:“唉,算了算了,你一个成了亲生了子的大男人,怎么能随意见檀姐姐一个闺阁小姐,问了你也是白问。”接着舒口气,又一脸憧憬的道:“我想好了,等这次回京,我就上门去向王伯父和蒋伯母提亲,等我和檀姐姐成亲的时候,你一定要来喝喜酒啊。”
周世瑛看了一眼在自说自乐的林弘熙,开口道:“你自己也说了,你的檀姐姐已经十八岁了,平常女子这个年纪早已嫁人生子了,你的檀姐姐说不定也早就嫁了人甚至连孩子都生了呢。”
林弘熙想也不想的道:“不可能!檀姐姐这么喜欢我,一定是非我不嫁的。”
周世瑛心道,你也太自恋了点。
其实王檀倒是真的挺惦记林弘熙这个人的,也常常会对他说起他。只是周世瑛感觉到,她对他更多的是像对待一个弟弟,所以他有时候偶尔还会因玉六而吃味,但却从来不会因为王檀提起林弘熙而心里不爽。
林弘熙看着周世瑛,一副明白了解的模样,道:“我看你根本是嫉妒我吧。”
“我嫉妒你?”还不知道谁嫉妒谁呢,周世瑛“呵呵”了两声,然后一脸跟他无话可说的模样,调转马头便想离他远点。
只是调转马头后,突然看到不远的地方,一个穿着苗人衣裳的妙龄女子骑着马正从大军旁边,一路往他们这边赶过来,周世瑛还是好心的提醒了他一句道:“你小心些,金池公主骑马过来了,看来是来找你的。”
林弘熙心中一惊,连忙道:“什么?”说着又异常不爽的道:“那丫头怎么跟个马蜂一样掉不掉啊。”说完扬起马鞭一甩,骑着马往另一边跑了,一边跑还一边对周世瑛道:“诶,等那丫头来了,你千万别跟她说我去哪儿了。”
周世瑛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接着过了没一会,那女子终于赶了上来。那女子大概十五六岁的年纪,穿一身红紫相间的苗人衣裳,长相十分惊艳,是那种让人见了就不容易忘记的脸,妖娆中又带着英姿。周世瑛是曾见过宫里的陈皇贵太妃的,但从容貌上来说,说她跟陈皇贵太妃不相上下也不为过,只是两人是不同气质的美。
女子在周围望了一眼,见只有周世瑛一人,不由问道:“诶,我林哥哥呢?”
周世瑛也没计较她的不礼貌,非常“好心”的指了指林弘熙离去的方向,道:“往那边去了。”
“谢了。”说完双脚一夹马肚,接着往他指着的方向跑走了。
大军在此处留驻扎营,周世瑛巡视过一遍之后,留了几个副将看着,接着让人去将跟那位金池公主玩“躲猫猫”游戏的林弘熙找了回来,然后两人先进京去给皇上复命去了。
其实复命也没什么好说的,照例是他们将西南苗疆的战况以及退敌的计策等说了一遍,再点出一些在这一战中立有大功将领,替属下在皇上面前先刷个印象分等等。而皇上则照例是一番慰问并说明必有封赏。
等从皇宫里面出来,林弘熙突然对走在他前面两步远的周世瑛“诶”了一声叫住,然后扔给他一个东西,周世瑛接住拿在手上看了看,手上的是一个用竹子做的巴掌大两寸高的竹筒,竹筒密封着,看不到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东西。林弘熙道:“听说你娶妻生子了,这东西送给你。”
周世瑛将竹筒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的看了看,问道:“这是什么东西?”说完还准备将盖子打开来看,但接着就听到林弘熙凑过来,一脸神神秘秘的道:“你知道苗疆最出名的就是‘蛊’吧?我这几年在西南没事就养了几条来玩,你手上的这只,就是蛊中之蛊的‘情蛊’。这些日子我看你一脸闷葫芦样,肯定是没有女人缘的,就是有个女人跟你久了,也必要闷了。等哪天你夫人嫌你闷不喜欢你了,你就将这‘情蛊’用在她身上,保准她这辈子都对你死心塌地的。”
周世瑛听完这个,也没打开来看的心情了,将竹筒直接扔回给他,‘哼’了一声道:“这玩意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林弘熙看他暴殄天物的模样,不满道:“你别不识货,这东西我可就只养了一条。我是用不着了,檀姐姐不用说也会对我死心塌地的。我是看在我们有同袍之谊的份上才好心送给你的,一般人我可不舍得给他。”
周世瑛道:“免了,你可千万别对我这么好心。”说完走快了几步,将自己与他隔开距离。
林弘熙在后头嘟囔道:“不要就不要,我以后送给檀姐姐玩儿去,反正我是不怕檀姐姐用在我身上的。”说完将竹筒挂回自己腰上,脚步轻快的跟上。
按理这个时候他们本该是回军营,然后等明日和其他的将领一起进京在午门领赏的,只是皇上发了话,可以让他们先回家看一眼,跟家里人说说话再回军营去。
皇宫外面,永宁侯府和继远侯府的马车早已等着了,等他们一出来,等在马车旁的管事连忙迎了上来。
周世瑛上个马车直接打道回继远侯府,而林弘熙自然是先回永宁侯府。
等马车行到继远侯府,周世瑛迫不及待的下了马车,然后进大门,二门,大路,小路,他的脚下几乎生风,但他仍是觉得这条路太长。
他从去年冬天离家,到现在已经快半年了。檀姐儿会变成什么模样,勋哥儿又会变成了了什么样,有没有长大一些,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
站在中堂门口的小厮看见他,迫不及待的跑进去禀报道:“二爷回来了!”
那话音还萦绕在屋子里,周世瑛已经到了门前,进了大门,然后便看到站在中堂中央,牵着勋哥儿的手在一直望着他笑的王檀。在她的身后,是周世琨和杜氏,周世玹和高氏等人。但她站在那一群人之前,却显得那样鹤立明显,让他一眼望去,所有的目光都被她吸引。
她的模样比半年前变得更加添了成熟韵味,少了少女的娇俏,多了少妇的韵致,落在他眼中,让他更加的为之心动。
拉着王檀的手躲在她大腿后面的勋哥儿仿佛有些不认识他了,小小的脑袋伸出来,一双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他,仿若是疑惑仿若又知道了什么,过了一会便高兴的笑起来,放开王檀的手,蹬蹬蹬的扑上来喊道:“爹爹!”
周世瑛连忙蹲下来将他接着,勋哥儿踮起脚,伸出手抱住他的脖子,又笑嘻嘻的喊了一声:“爹爹!”
周世瑛只觉得心里一片柔软。
勋哥儿比他离开的时候高了半个头,那时候他还不到一岁半,走路都还走得踉踉跄跄,说话也有些含糊不清的,但如今不仅会跑,连话也说得清晰动听了。他虽然自小爱粘着他,但他离开时,勋哥儿还在不能记多少事情的年纪,何况离开半年,战场磨砺让他的模样变了很多,他本以为勋哥儿会忘记他了,没想到他却只是多看了两眼,然后便认出了他来。
周世瑛将勋哥儿抱了起来,在他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勋哥儿则咯咯的笑开,一边躲一边道:“爹爹,痒痒,爹爹,痒痒。”
周世瑛摸了摸下巴,这才想起拿起长了刺拉拉的胡渣。
周世瑛便也不再闹他,用手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子问道:“勋哥儿,想爹爹没有?”
勋哥儿点点头,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看着他,认真道:“想爹爹。”
周世瑛笑开了颜,又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子,然后才抱着他往王檀身前走去。
王檀看着终于站在自己面前,依旧如山一样高大强壮的丈夫,笑着开口道:“回来啦?”
周世瑛道:“是,我回来了。”
王檀的心到了此刻才像是落了地,这半年来,无论她怎么说服自己要相信他,但还是忍不住要担心,担心他吃不好穿不暖,担心他受了伤,更甚者担心他会因此因此永远回不来了。
她以前觉得自己对周世瑛爱虽爱,但不觉得感情有了那样深,但直到他出征的这半年里她才明白,他早就成了她生命里的一部分,生命里最不能缺少的一部分,失去他就像是要了她的命,她甚至不敢想象失去他的生活。
周世瑛此刻同样是送了一口气,他以前觉得爱王檀,自己就一定要建功立业让她过更好的生活,过令天下所有女子都羡慕的生活。但在战场上的几次生死,他才明白,什么都不如活着陪在她身边来得重要。
在战场上有一次他不小心中了苗人的毒,军营的军医都找不出解毒的办法。他那时候想,倘若他死了,檀姐儿必会归宗再嫁的,就是王清和蒋氏也不会让自己的宝贝女儿留在侯府替他守寡,他也知道其实这样才是对王檀最好的,她有权重新寻找新的幸福,他也一直这样说服自己。但直到那一刻他明白,他没有自己想象得心胸开阔,面对檀姐儿,他也不过是个小男人。只要他一想到在以后的某天,檀姐儿会陪在另一个男人的身边,那个男人会渐渐替代他在檀姐儿心中的位置,他就觉得无论如何就算是拼死他也要活着,他绝对不要让另一个男人有这样的机会。
好在蒙耶虽善于用毒,但他这里还有个比他更加善于用毒解毒的金池公主。
周世瑛将勋哥儿放在一只手上抱着,另一只手揽过王檀,下巴顶在她的头发上,她的脸靠着他的胸口,她的耳朵能清晰的听到他胸口里面的心跳声,“砰”“砰”,轻快而有力。
周世瑛开口道:“我很想你。”
王檀笑了笑道:“我也是。”
勋哥儿很爱笑,看着自己夹在爹娘身边,仿佛是很好玩的事,又‘咯咯’的笑起来,一手抱着周世瑛的脖子,另一手则伸过去放在王檀的脖子上,快乐的笑道:“爹爹抱抱,娘娘抱抱,勋哥儿抱抱。”
她们一家人旁落无人的相亲相爱,看在中堂里周世琨等人的眼中,就实在是嫌腻歪得厉害。周世琨像是提醒般的轻声“咳”了几声,开口想说话,但却被杜氏悄悄拉了拉袖子摇了摇头。
周世瑛和王檀勋哥儿又抱了好一会,这才依依不舍的将她放开,然后一手抱着勋哥儿一手拉着王檀,转头去与周世琨等人寒暄。
周世琨看他这个样子,实在是觉得有些不成体统,且这个二弟有些儿女情长了些。只是他虽是兄长,但对这个军功赫赫的二弟来说早没什么威信,所以他也不敢说什么,免得这个弟弟万一不给他面子,丢脸的还是他。
比起周世瑛这里的妻贤子孝来,林弘熙那里就要“坎坷”的多。
林弘熙回了永宁侯府之后,陈氏也是半脸的泪水迎接离家多年才归来的儿子。
只是比起陈氏来,林弘熙则要洒脱得很,根本没有见到父母两眼泪汪汪的自觉。在家中拜见过父母兄长嫂子祖母之后,他的心早就有些飞了。
在陈氏一片关心呵护的问切中,林弘熙好不容易找了个间隙,然后拉着陈氏的手道:“爹,娘,我有些事要出去一趟,等我回来再跟你说啊。”说完放开陈氏的手,飞一般的跑出去了。
陈氏看着这个多年回到家中见到父母居然一点都不激动感动兴奋的儿子,多少觉得自己刚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有些浪费感情,连忙将眼泪一收,那帕子擦了一下眼睛,然后骂道:“臭小子!”
林家的大少奶奶年氏有些担忧的道:“这四弟该不会是去找檀妹妹吧。”
林弘熙这些年是有寄信回家的,每次信上总要问上一两句的王檀,只是陈氏等人怕林弘熙伤心,回信时一直没有跟他提王檀已经成亲的事,同时顺便将他吩咐转交给王檀的信也扣了下来。
陈氏此时正恼着这个儿子呢,闻言半是生气半是认真的道:“让他去,就该让他碰一鼻子灰。”
陈氏既然已经这样说了,其他人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而林弘熙离开后确实是去找王檀的。
他的记忆还留在王檀住在王家的时光里,所以他是骑着马一路飞奔着去了王家。蒋氏还是很喜欢他的,听到他来显得很高兴,只是有些疑惑他这个时候不在永宁侯府和父母兄长“互诉衷肠”,跑来找她做什么。
林弘熙的嘴甜起来的时候也是腻起来不偿命的,等见了蒋氏,开口一顿“伯母多年不见,我好想你啊”“伯母越长越年轻了,我们两人走一起,别人都要以为我们是姐弟了”“王伯父这几年对伯母一定好得不得了,只有日子过得舒心的人才能像伯母这样永远都不会老”,巴拉巴拉巴拉,将蒋氏直夸得心花怒放。
等将蒋氏哄得高兴之后,林弘熙这才开口问了:“伯母,檀姐姐在家吗,我去见见檀姐姐。”
然后,蒋氏顿时愣住了,开口道:“檀姐儿?檀姐儿在继远侯府啊。”
林弘熙眼皮扑扑的直跳,心中不好的预感不断的生起,他有些急切的问道:“她在继远侯府做什么?”
蒋氏也迷惑了,道:“她嫁在继远侯府,不在继远侯府在哪里?”
“叮”的一声,林弘熙觉得自己胸口里的某个器官顿时碎了一地,觉得眼前的空气都变成冰无数的碎裂开来。他也顾不上跟蒋氏告辞,直接从王家飞奔出去了,然后直往继远侯府而去。
蒋氏如今也明白了,只怕是永宁侯府的人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一直没有告诉林弘熙檀姐儿已经出嫁的事,所以这孩子还一直以为檀姐儿还闺中待嫁呢。
等到了继远侯府,林弘熙也不等人进去通报,直接开架将守门的小厮撂倒,然后硬闯进去了。
等走到半路,看到正好闻讯匆匆赶出来的周世瑛和王檀,再看到被周世瑛抱在手上模样可爱的勋哥儿,林弘熙顿时有心脏瞬间裂掉的感觉。
他的手指着周世瑛“你,你,你”了半天,最后指向他手上抱着的勋哥儿,开口问道:“还小孩子哪里来的?”
勋哥儿见到这样一个陌生又有趣的叔叔,还很有兴致的扬着手对林弘熙招了招手,仿佛是打招呼,手上的挂着的铃铛被他摇得“铃铃”作响。
周世瑛伸手揽着王檀的肩膀,开口道:“我跟檀姐儿的孩子。”
王檀看着林弘熙,笑意温柔的道:“熙哥儿,这么多年不见,你的性子还跟小时候一样咋咋忽忽,真是一点没变。听说你当上大将军了,恭喜你,不到二十就当上将军的,大燕开朝以来也没几个。”
若是别人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他怎么都要得意一下的。但这话从他的檀姐姐口里说出来,还是在这种情景之下,他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
他看着王檀,哭丧着脸,道:“檀姐姐,你怎么……”但他嘴巴张了半天,就是没能将“你怎么就嫁人了”这几个字说出来。
他最终在心口淌着满满的血泪,然后将头转向周世瑛,严肃而认真道:“周世瑛,我们两个打一架吧!”
勋哥儿还以为是十分好玩的事,拍着手高兴道:“打架咯,打架咯!”
于是,最终的结果是,周世瑛和林弘熙两人从京里回军营的时候,是一路打着回去的。直到到了大军驻扎地,两人过招上百,未分出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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