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失意郁闷的人,出门独自喝酒,就总会遇到点什么。
戴兴志出门,去了一间他常去的酒铺。他独自一人,喝了七八盅冷酒下去,头立刻开始有点发晕起来。
“老板,再打两角酒过来,上点小菜!”戴兴志朝酒铺里面大喊一声。
“老板,不用啦,这位客官用了多少?账记在我这头。”身后有个人说。戴兴志带着酒意回头去看,见是上次降价事件之中跟自己合作过的,“薛天赐”薛家的薛定诺。
“不用不用,”戴兴志摇手,自己从怀里摸出银钱来,苦笑着道:“薛二爷,我这可不敢招惹你。上回就是这么着跟你说了几句话,亏了钱不说,我家老爷子将我一顿好骂!”
“唉,别提了,我这头也是,本来我也是算计得好好的,可是谁想得到……”薛定诺也是一脸的懊丧,“你就不要和我比惨了好不好!你家亏的那点钱和我家砸进去的上千两怎么好比,关键我家大哥要我自己掏腰包,将亏的银子全部贴补上。”
戴兴志一听,还真有比自己惨不少的,登时心里觉得好过得多,他看这位与自己地位相似,都是替家主跑腿干活的人,不禁起了一阵同病相怜的感觉。
“那你老兄,可不就是破财了!”戴兴志笑着打趣薛定诺。
“区区一千两,还不在你老哥哥眼中……”薛定诺一下就与戴兴志亲热起来,勾着戴兴志的肩膀道:“去哥哥那儿坐坐吧!原是极舒服的所在。”
戴兴志惊道:“去薛家?这好么?”
薛定诺笑而不语,戴兴志登时明白了,笑道:“是薛二哥在哪里纳了外室小星吧!”
两人一起出门,往广陵城西面去,由薛定诺带着,来到花山涧。花山涧一带,所居大多是商贾富户,但是其中也夹着不少小院落,里面人做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
薛定诺在一户院落门前敲了门,三长两短,戴兴志跟在后面,只见这户小院,用黑漆漆起一扇门板,旁边便是粉墙,大门上门牌字号一概俱无,甚是低调。
里面一个甜甜糯糯的女子声音答道:“来啦!”
不知里间是什么铺的地,可以清楚地听见里面女子所穿的木屐,敲击在地面的声音,门板里晃动着一点灯火,而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似乎从门板之后透了出来。戴兴志从不曾经历过这些,一时间一颗心砰砰跳起来。
开了门,里间的女子朝薛定诺深深一躬,道:“二爷回来了啊!今日巧得紧,二小姐也在。”
“嗯,好,你去与采蘋说一声,今日有贵客过来,赶紧整治几个小菜,招呼客人。”
那女子应了,当先举着灯,引着两人沿着小径往正房这边过来。戴兴志只觉得鼻端闻着一阵阵淡淡的幽香,味道竟十分熟悉。进了上房,只见两名女子候在房中。两人的眉眼,在灯下,都是难描难画,只是一个年纪稍长些,梳着妇人发式,神色之间,颇有几分艳冶。另一位年轻些,还是姑娘妆扮,含羞带怯的,容貌却更胜一筹。
很快吃酒的席面就备好了,都是南方风味的小菜,蜜汁火方、葱油蛰头、水晶肴肉、胭脂鸭脯,还有一道是将河里养了半年不到的小鲫鱼用油细细地炸到酥透,然后再浇上烧汁焖至入味,下酒再好不过。
戴兴志原先还左顾右盼地,薛定诺便连连劝了几回酒。戴兴志几杯酒下肚,说话不再又顾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地道:“薛二哥竟然有这么一处所在,简直是洞天福地,舒服至此,所谓人间至福温柔乡,依小弟看,这便是了,哈哈!”
“戴兄弟莫要客气,你原也该自己留一手,不能什么都为了戴家而忙活,人活在世,总要为自己打算打算,不是么?”薛定诺好言劝着,旁边那名叫做采蘋的年轻少妇,掩口轻轻地叫了一声,道:“竟然是戴家的公子!”
薛定诺白了一眼,转向那姑娘装扮的年轻女子,道:“采蓝,还不赶紧招呼着,你不是平素就爱用戴家的香粉和安息香么?”
戴兴志这才觉出来,这家人家家中淡淡的香气,竟然真的就是自家所出的安息香,一点烟火气也无,至于一缕幽香,透在空中。戴兴志一下子便好感大增,原先他还曾顾虑这间小院来历不明,就似传说中的私娼窠子一般,此刻这些顾虑便立刻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那名叫做采蓝的姑娘,面上就露出钦羡的神色,来到戴兴志面前,俯身斟了一杯酒,递给戴兴志,道:“原来是戴公子到此,奴有眼不识泰山,请戴公子饮了这杯酒,算是奴与您赔罪。”
戴兴志接了酒杯的时候,忍不住便在采蓝的手腕上捏了一把,只觉得触手滑腻,如一块凉玉一般。采蓝不由得向戴兴志横了一眼,媚眼如丝。戴兴志没见过这等阵仗,采蓝这等颜色的女子,岂是家中婢女荷儿之流可以比拟的,他一时身子就酥倒了半边。
薛定诺与采蘋在旁边看到两人渐渐情热,薛定诺便说:“兄弟,你看我这采蓝妹子,还入得了眼否?”
戴兴志一听,反而清醒了几分,道:“大哥莫开我的玩笑,这件事……若是教我家里知道,只怕……只怕会有大碍!”
“哈哈,”薛定诺闻言大笑,笑得戴兴志仿佛觉得自己刚才问了句大蠢话,十分不好意思,“戴兄弟你就是太实诚,所以才会把好事往外推。人生在世,哪有不为自己想的?不是我说,眼下你掌着家中这许多事,还不能捞就赶紧捞,先把自己的小日子整治好了才是正理。”
他说:“你看我,我眼下不就是乘着大哥还信着我几分的机会,能捞就捞,尽量搬些财帛出来,让我家采蘋,帮我营造这么个安乐窝。”他一边说,一边将采蘋揽到自己怀中,说:“万一哪日,大哥看我不顺眼,将我从管事的位置上踢下来,我至少还有这么个小院,手里有点余钱,不用仰人鼻息过日子!”
戴兴志击掌叫好,道:“薛二哥,你真是说到我的心坎儿里去了。”他举起手中的酒盅,朝薛定诺一扬,道:“二哥,我敬你一杯。饮了这杯,你就是我的亲二哥。”
薛定诺笑看着戴兴志将手中的酒盅一饮而尽,给采蓝使个眼色。一时间几个人殷勤劝酒,将戴兴志灌到了七八分酒意,然后由采蓝陪着在院中一间厢房里歇宿下来。
戴兴志有采蓝作陪,疯了好一阵。他觉出那采蓝是未经人事的处子,尽兴之际,不禁对薛定诺感激到了十二分。
第二日起来,戴兴志带着宿酒,头疼欲裂,来到堂上,见到薛定诺也正在堂上,一边揉着太阳,一边喝着醒酒汤。两人相视片刻,都是哈哈大笑,薛定诺便向戴兴志道喜。戴兴志踌躇了片刻,将昨晚忍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我只觉得戴家能给我的富贵怕是并不会长久,我已经决定,一定要自己挣出一份家财出来,好好养着采蓝……因此好多事,我还得向薛二哥请教。”
薛定诺只听他说了一个开头,立即挥手,令采蘋采蓝姐妹都退下去。戴兴志更觉得放心了些,便将昨日里令他郁闷至极的事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与薛定诺听。“二哥,你看看这事儿,要是老爷子一意孤行,回头令傅家那小子入赘,娶了我二堂妹,那日后戴家的家业,我岂不是连边都摸不着了么?”
“依我对傅家的了解,那傅阳是傅家的长子,傅家在广陵的这一房,人丁不算兴旺,不可能将儿子赘出去的。”薛定诺听了戴兴志的话,想了想说,“与其担心你那个性情软弱的堂妹,倒不如想想你戴家其余几房的堂兄弟之中,有没有才能杰出之人,可能会对你构成威胁的。”
戴兴志听了薛定诺的话,觉得有道理,便没有那么担心了,跟着便诚心向薛定诺请教起来,当日戴老爷子将他狠批的那两个问题,也一并向薛定诺请教。
“其实要铺子的销量上去,很简单。销量原是钱堆出来的。”薛定诺很有把握地说。
“二哥,怎么讲?”戴兴志诚心请教。
“很简单,砸钱,开新铺。跟你家老爷子说,销量上不去,就是因为城中人口有限,要想卖得多,就要将铺子开到周边的市镇去。”
“嗯,”戴兴志一边听一边考虑着。
“这在你家其实很容易,只要向宝通借钱,再开上十间铺子,我包你销量翻上两番,而且反正也不会压你家的周转银钱。只要销量上去,真正赚钱的,便是你手底管着的作坊了。所有人都以为你想从新开铺子的赚钱的时候,肯定你那些本家兄弟就会奔着那些新铺去,然而你便回头将作坊的利牢牢抓在手里,你就赢了。”薛定诺很又把握地说,仿佛他当初就是这样操作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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