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寨的路上，路小灵一直在想那张告示：拐子的厨艺那么好，要是他能进到县衙做厨，那就相当于在县衙里安上一双眼睛，一对耳朵，这以后县衙内有什么动静，自己也能提前做好准备。

　　但转念一想，拐子和官府是死仇，让他去县衙无疑是让他送死——拐子肯定要为他爹报仇，这不但达不到安插眼线的目的，而把白白送了拐子的性命。这样一想她便放弃了这个打算。

　　转眼就到了年三十，拐子把猎来的野味和寨里有的菜，满满煮上两大锅。等热气腾腾的饭菜端进大厅，大家立即就感到过年的气氛热闹起来。

　　一切准备就绪，王大虎端起酒站起来：“各位弟兄，今天过年，咱们先敬寨里那些死去的兄弟和家人一碗，让他们也高兴高兴。”说完他把碗里的酒慢慢倒在地上。

　　其他人听他一席话，都想到自己离去的家人，每个人脸上都一副沉痛。特别是拐子，周家三兄弟，在倒酒时眼里都含着泪水。只是想到今天过年，大伙都忍住没让泪水掉下来。

　　“好了，今天过年，大伙都要高高兴兴的！只要我们过得好，相信他们在天上看着也会开心的。来大伙把酒满上，干了！”路小灵看大家伤感，赶紧调节气氛。

　　“对，灵儿说得对，来，大伙把这碗酒干了！”来旺端起酒碗，先干为尽。

　　一碗热辣辣的酒下肚，大伙的心情慢慢敞开。随着吃喝声，敬酒声，大厅里开始热闹起来，过年的味道随着喧哗声，渐渐有了那么点意思。

　　饭后路小灵没有和大家在大厅里守岁，她假借醉意，先回到房里。王大虎本要陪她一起回房，但她说寨里守岁，他这个大当家的不在怎么行，坚持一个人回房。

　　回到房里路小灵打开一个柜子，拿出一个布包。慢慢将布包打开，里面是一套婴儿的小衣服。她把小衣服铺在床上，手轻轻地、慢慢地、仔细地在上面抚摸着，好像在抚摸一个婴儿般轻柔。

　　“孩子，我的小安实，要是你在的话，这过了年就快一岁了。娘真想看看你一岁是什么样子呢，可惜咱们母子缘浅，你都还没看清娘长什么样子呢！”路小灵一边轻抚小衣服，一边轻声呢喃。不知不觉她的眼泪掉下来，落到小衣服上，在衣服上化成一朵朵绽开的泪花。

　　她再也抑制不住心痛，把王安实的衣服抱在怀里，流着泪一遍又一遍回想那个粉嫩的小人儿。酒劲上来，她抱着小衣服靠在床上睡着了。

　　王大虎因为惦记一个人回房的路小灵，等子时一到和弟兄们放了鞭炮，就马上回房看她。他推门进去，正好看到抱着王安实衣服靠在床边上睡着的路小灵。

　　他放轻脚步走到床边，眼圈红了：“灵儿……。”他轻轻唤了一声，再说不出话来。把路小灵拥到怀里，千言万语化成两行热泪，滴落在路小灵怀中的衣服上。

　　“哇，好大的雪啊！好美！”第二天路小灵打开房门，看到外面白茫茫一片，昨夜竟是下了一夜大雪。

　　王大虎随着她的叫声出来，冷不防一团雪球照着他的门面直扑而来。他伸手一挡，把雪球拍向一旁。

　　路不灵“咯咯”笑着，手里不停地捏出雪球朝王大虎扔来。王大虎一连拍开几个，也捏起雪球和路小灵打起雪仗来。

　　“都说瑞雪兆丰年，下这么大的雪，今年收成应该会好。”两人玩累了，路小灵还是不停地滚着雪球。

　　“是啊，希望今年收成好，老百姓的日子也好过些。灵儿，你滚这么大的雪球做什么？”王大虎看路小灵滚了一个有挑水桶般大的雪球，好奇地问道。

　　路小灵狡洁地一笑，也不回他话，把这个大雪球放在一边，又开始滚另一个雪球。滚好一个较刚才小些的雪球，然后把它放在刚才的大雪球上，原来她在堆雪人。

　　找了两颗桃核做眼睛，再插上个胡萝卜做鼻子，一个憨态可掬的雪娃娃就好了。王大虎围着雪人转了几圈，赞叹道：“灵儿，你这雪人做得真漂亮！”

　　“是啊，我以前也曾给我儿子做过雪人，不过没有灵当家做得这么好。”路小灵还没有说话，拐子跛着脚走了过来说道。

　　拐子还有个儿子？以前怎么没有听他说起过？拐子走到雪人前面，淡淡地说道：“饿死了，和他娘一起去的。”

　　原来拐子并非王村本地人。三年前他家乡闹洪灾，父母和小女儿在洪水中丧生，他只救出妻子和儿子逃出来。那条腿也是在那次洪水中，逃跑时被砸跛的。

　　逃到王村子附近时，他们一家饿晕死过去，一个老人救了他。醒来后他得知老人孤身一人，便认老人当爹，两人这几年来相依为命。

　　没有最苦，只有更苦。拐子虽说得平淡，但话里掩饰不住他的悲伤。几人同时又沉默下来。

　　深吸了口气，路小灵这才想起问拐子来找她们有什么事。

　　“灵当家，昨晚我听喜子说县衙要招厨子，我想去试试。”拐子仍是那副平淡的口气。

　　这大大出乎路小灵的意料，她失声问道：“你想去县衙？”心时暗暗自责没有交待喜子，不要把城里的事告诉拐子。

　　“是。我想过了，只有接近他们，才能为我爹报仇！”拐子平静的表面，遮掩不住他眼里仇恨的怒火。

　　路小灵就知道拐子一定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她赶紧劝道：“拐子叔，你想过没有，你这样去万一仇没有报，反而还送你的性命，岂不是枉送了你的性命？”

　　“可是我这样苟活在世也没什么意思。要是能为我爹报仇，就算死我也值得。要是不能报仇，就当我下去陪他们吧。灵当家你不用再劝，我已经决定要去。过来就是向你和大当家的道谢和告辞的。”拐子说着就要向两人磕头。

　　两人忙阻止拐子磕头。路小灵拉住拐子不放：“拐子叔，你的心意我们明白，可是你能否听我一言，不要轻言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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