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捧着那封信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死了?!这么重要的一个人物怎么可以死呢?!那关于我的事我要问谁去?难道就此成了个谜?还竟然就死在冀州,死在不远的楼烦!我心里一阵的烦躁,把信丢到一边垂头丧气地趴在榻上。
好一会儿我才又重新爬起来,恹恹地把那信又看了一遍,便撕得碎碎的扔了去。我很失望,寻了这么多年竟然寻出这样一个结果。虽然直觉上感到这事带着点蹊跷,可也仅仅是一种直觉,倒底也没琢磨出所以然。横竖人已经死了,再不甘也只好就这么放下了。
现在茶楼已关,刘文静也已经去履行承诺了,连三清道长都死了,我没了什么牵挂和包袱,虽然有缺憾但心理上却轻松很多,只等着世民那边安排好了过来接我。
临朔宫的修建如火如荼,基本已经接近完工,多数的百姓并不知道这座行宫究竟意味着什么,依然故我的生活着,依然为一文钱与小贩讨价还价着,依然为新生而开怀为逝去而伤感着。我走在街上,看着这熟悉的街道,看着街上来往的人群,突然生出一种悲悯。这种悲悯似乎是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是超越自我关注的情绪,站在另一个角度审视着一切。
原来先知是这么一个无趣的角色,当你知道了一件事的结果,便无法为眼前的欢乐而欢乐,也不会为眼前的悲伤而悲伤。好没有意思。
不知不觉走到了城北,远远地便看见曾经热闹的一盏茶大门紧锁,门前石阶上生机勃发地长了几株三寸高的青草。我慢慢地走过去在台阶上坐下,抚了抚那几株鲜嫩的青草,回忆着院子里曾经的热闹,也想像着它现在的萧条。也许是我太矫情了,这里不是有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比如我不知道我会开了这样一个茶楼;比如我不知道我会认识苏成和刘文静;再比如,我与世民的将来究竟会如何。幸好李静训九岁便死了,假如我连我自己的命运都一清二楚,那才真的是无聊到爆。
一阵远远的闷雷声滚过,我抬头看了看天,发现东北边乌云压过来了,似乎酝酿着一场大雨。我起身掸了掸裙子准备回家,刚站起身来,就听巷口有人说话:“奴才打听了,这拐进来就是,不过说是上个月已经关门了呢。”
那声音尖细中带着沙哑,像一枚细针一下下地刮着铜锣,十分的怪异难听。我皱了皱眉头,心里陡然一惊。这分明是个太监的嗓子!
我微微侧头用余光看了看巷口的动静,只见个一身赭色华服的人正负着手慢慢地从巷口踱进来,旁边跟着个略佝偻着身子的中年人。只扫了这一眼,我身上便炸出了一层的冷汗,连手也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史书上明明记载杨广是大业七年才到涿郡的,怎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我刚还在的瑟,觉得什么都知道太没有意思,没想到这么快就给我这么大个意外。老天爷你玩儿我呢?!
我僵直着身子慢慢地下了台阶,身体始终保持着背对巷口,拼命地告诉自己要冷静。前面十几步远就是个拐弯,拐过去就万事大吉,杨广只要看不见我,那就等于什么事都没发生。
下了台阶刚走两步,就听崔公公说:“小姑娘,咱家打听一下,这茶楼有分号吗?”
我没有回头,只向后摆了摆手便继续往前走。崔公公哎了一声,我的脚步便更快了一点。就听他有些不悦地说:“这边境小地方的孩子没见过世面。”
杨广似乎心情不错,语调颇轻快地说:“只是个小姑娘,你这么刻薄做什么。”
“奴才不敢。”崔公公恭声回道,“这茶楼关了,老爷,咱再寻个别的地方坐坐吧。”
我听他们这是准备要走,不禁微微松了口气,脚下却一步也不敢停。眼看着到了拐弯处我索性提着裙子跑起来。谁知我前脚刚迈过那拐弯的墙角,里面却冲出来个男人,似乎也是跑出来的,两厢速度都不慢,根本没有机会躲闪便与他结结实实撞在了一起。他的块头比我大很多,这一撞便直接把我撞得仰脚摔在了地上。
“嗬!”那大块头的男人站稳身形,扭头看见我这么个小丫头,便气哼哼地骂道:“跑他妈什么跑,作死呢!”
我摔的不轻,还来不及扶着墙根站起来,余光只见杨广往这便走了过来,一边走还一边说:“你一个男人撞了人家小姑娘,竟还恶言相向。”我心中却叫苦不迭,心说你一个皇上竟还有这见义勇为的觉悟!
大块头扫了两眼杨广,看他一身的华服,似乎是拿捏不准杨广的身份,便一挥手道:“老子赶着上茅房,懒得跟你们废话。”说完又快步的跑了。他跑了,可杨广没跑,上前几步到我面前要把我拉起来。
我急得都快哭出来了,缩成一团死活不肯伸手也不肯抬头。崔公公走过来,耐着性子细声细气地说:“丫头,我们老爷不是坏人,这是帮你呢。”说完见我仍是不动,便抓着我的衣襟把我从地上拎了起来。
这一拎不要紧,衣襟卡着我的脖子,不抬头都不行了。杨广原本笑吟吟地看着我,似乎还有要安抚的意思,待看清了我的脸之后那笑容便像是忽然冻在了脸上。我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死命地挣脱开崔公公,拎起裙摆就往巷子深处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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