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气息紊乱的倚在门边,低着头,嘴角扯出一个冷笑。只是那笑还没散去,却又觉得想哭。我用力地闭了闭眼睛想把脑子澄空,可唇齿间的触感仍在,那香甜的酒气仍在,心中的骇然和恼怒也还在。
身后的门被推了一下,力气很大,我被顶的一个趔趄,往前扑倒摔在了地上。幸好地上铺了厚软的地毯,腿上倒是不疼,只是心里火气更大了几分。
咄必推开门,有些茫然的往屋里看了一圈,最后才低头看见了坐在地上的我。“你怎么坐在地上?”他侧头看着我,衣服略有些凌乱,散着头发,脸上带着酒气未消的红晕。
“难道我应该躺在床上?”我冷着脸回道。
他噎了噎,蹲下来平视着我,歉然道:“刚才的事,很抱歉。”
“好。”我点头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我道歉了……”
“我知道了!”我心理的一团火拱的难受,不禁拔高了些声音。见他微微蹙眉便越发生气,撑着身子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用得着跟我道歉吗?殿下,我算个屁呀!”我指着自己,冷笑道:“还不是孤苦无依一个人,得您庇佑勉强留了条命。我能拿你怎么样?”
他颇苦恼似的拍了拍脑袋,“一时冲动罢了,我……”
“一时冲动?”我转头看了看王宫的方向,“如果今天去找你的是云昭,你喝的再多又敢如何?”我冷笑一声耸了耸肩膀,“而我就不同了。莫说一个吻,今天你就是要了我,我敢说一个不字吗?”
待我说完,屋里静了好一会儿。咄必站起身来,面孔隐进了屋里的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心慌,让人害怕的忍不住想逃。他慢慢踱到我的身边,用指头扣住了我的下颌,“别得寸进尺。”他说,声音像寒天腊月里浸了水的的绫子,寒森森地绕住我的脖子,扼得我喘不上气来。
“你说的没错。”他盯着我,一字一字咬的清晰确定,“别太拿自己当回事了,你还没资格质问我。”
他松开手转身往门口走去,出门时顿住了脚步,头也不回地道:“我看你还是留在这里,免得忘了自己的斤两。”
我怔怔地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直到四下归于静谧,听不见一丝的声响。我不知道自己呆立在原地多久,只觉得心口闷闷的情绪一点点的涌上来,涌到眼底,变做大滴大滴的眼泪,流下来。
“砰!”
桌上的茶杯被我狠狠掷到墙上,碎成几片。
三月十六日,天气晴好。
小茶心不在焉地给我拢着头发,时不时的往窗外看着。府中很热闹,下人忙碌的进出,一箱箱的东西从府中搬运出去,装上马车。前院偶尔一些谈笑声传进来,恼人的聒噪。
我努力的让自己不去听,不去想。手里拿着只钗,在妆台上轻轻的划着。
“小姐当真不去了?”
“当真。”我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的表情淡漠。
“倒底是怎么了?”小茶闷闷地说,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皱了皱眉头,抑着心头的烦躁,说:“有什么怎么的。我又不是他的奴婢,为什么要处处跟着他走?五原萧条,我难得在这落了脚,又往那去做什么。”
“你这是赌气呢?原先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与殿下赌气?”我瞄了小茶一眼,冷笑道:“我岂有与他赌气的资格。原先归原先,眼下这不是想明白了么。”我抿了抿发鬓,又前后照了照镜子,站起来往衣橱走过去,打开柜门,满眼色彩鲜嫩的衣裙,都是离开蓟县后添置的。
看着那一柜子衣裙,神思游离了一会儿,忽然回过神来,心里又是一阵烦乱。“你给我找一身吧,随便什么都行。”
小茶翻捡了一阵,托出一套奶黄的窄袖短袄和绛红的长裙来给我穿上,又在外面套了件杏黄的长衫。“云昭到底是可贺敦了,小姐还是穿的别太出挑的好。”
“说的是。”我理了理身上的衣裙,这一身不荤不素,不清爽也不艳丽,不好看也不难看,“该什么身份就做什么身份的事儿。”
埋头理衣服的小茶闻言抬起头来,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小姐,是殿下说了什么吗?我可从来没听你说过什么身份不身份的。”
“我倒是没在意过,可我不在意,不代表别人也无所谓。”我嗤笑了一声转身,宽宽的裙摆划出一道弧线,把小茶的疑问盖了过去。
是不是我不知天高地厚的惯了?还是搭着自己命好,遇到了那么多包容我的人。纵然这世生来卑贱,可我骨子里还带着平等的观念。我还以为与咄必这多半年的相处,就算达不到与苏成那样的交情,总还勉强够得上朋友,再不济总是有点同伴的情谊。
我还自作多情的以为我们该是朋友。
我不是接受不了一个突如其来的吻,笑话!二十一世纪过来的人,一个吻又算得了什么。只是那个吻,没有感情只有欲望,霸道蛮横。他亵渎的是我的自尊和感情,打翻了我心中的平等。或许他以为,他救了我,我早该识趣的以身相许才对,怎么还摸不得碰不得?可那是两回事。
“我从没觉得殿下轻贱过小姐你。”小茶说,一脸的肯定。
“是吗?”我淡然回望着她,“我一直也这么以为呢。可话说回来,他凭什么看重我?”
小茶怔了怔,动了动嘴却没说出什么来。
“他轻贱我或者看重我又与我何干。”我移开目光看向窗外,外面已经安静了下来,咄必一行已经离开去了五原,而我,也该好好计划一下如何潜回中原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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