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哑然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忽然脑子卡了壳。这么长时间里,我只盼望着世民能找到我,盼望着可以再见到他,却忘记了见面之后要怎么对他说我这四年的去向。
我可以告诉他我留在了皇宫,那我又要怎么解释我离开了皇宫?我怎么解释我已经到了荥阳却不去找他们?怎么解释自己要迢迢千里地跑来涿郡苦等?
两人都看出了我的迟疑,虽没有急着继续追问,却也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我急得冒了汗,脑子越发的乱了,一片的空白。
心里正抓挠着不知如何是好,就听禅院外有人一声高过一声的喊着‘小姐’,我如蒙大赦,脱开世民的手就往院门处跑去,一边跑一边喊道:“我在这,在这。”心里委实大松了一口气。
那俩姑娘许是急坏了,我还没走到门口门就已经被楚宣推开,一见着我便责怪道:“小姐净乱跑,我俩在寺里找了好几圈。有人看见一个男人拉着你往这边来了,我们还以为你让坏人掳了去呢,吓死人了!”
“没事没事。”我歉意地笑笑,回头对建成和世民道:“这是我的俩个丫鬟,高一些的这个叫楚宣,旁边那个叫罗非。”
“你的丫鬟?”建成啧了一声,“好怪的两个丫鬟,名字也这么怪。”我嘿嘿一笑:“我们没上没下的惯了,没有太守府里那么多的规矩。”
世民起身走了过来,“走吧,先到城中吃点东西。”说完拉起我率先出了门。我先遣了楚宣和罗非回去,让她们回家知会一声说我有朋友从荥阳过来,晚上一起吃饭。然后我又去帮小茶求了个签,不好不坏的一个中平,勉强交差。待出了山门,我抬头看了一眼天,便道:“我去租辆马车吧,步行回城还是要走些时候的,恐怕你俩也饿了。”说罢拍了拍钱袋便要往车夫憩着的草棚去,世民从后面把我拽住,有些好笑地看着我:“你以为我们俩是怎么来的?”
从出了禅院我就开始心不在焉,这会儿竟傻乎乎地回了一句:“你们俩是怎么来的?”
建成噗的笑出声来,摇摇头。世民松开我到路旁拴马柱上解下两匹马,建成过去接过一条缰绳,两人轻拽马鞍翻身跃上马背。世民驱马小走了两步到我面前,俯身对我伸出手来,我有些迟疑,倒不是矜持,主要是担心他拽不上我去,到让我把他拽下来。
“手,没事。”他又把手往前递了递,我伸手过去,他往起一拎便把我拽了上去,似乎很轻松。我侧坐在马背上,回头说:“你现在好大的力气啊。”
“你太瘦了。”他一只手臂箍住我的腰,另一只手抓住缰绳一抖,马便腾蹄跑了起来。这是我第一次坐在这种高头大马上,马又跑得快,冷风冽着脸庞灌进领口,我又冷又紧张,只好一劲儿地往世民身上靠。世民扶着我的腰的手箍的就越发紧了。
路上的时间不长,但是也足够我编出一段真真假假的谎话来应付他俩的疑惑了,再下马时,我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编好的来龙去脉说给他们,便先一步跨进了酒楼喊小二要了个雅间。
坐定之后要了壶好茶,世民抿了一口点点头,建成便也喝了一口,道:“倒底是互市边镇,虽然偏远,竟比荥阳的要好上许多。”
“比不上你的竹茶好喝,这些年还常常怀念的很。建成,你成熟了好多呢,这几年怎么样?”
“大哥娶妻生子了,自然是成熟很多。”世民转着茶盏笑着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建成。建成只说了声还好,没有再多说自己,把话题转回了我的身上,“小孩,刚刚你还没说你为什么没去突厥?不是阿史那家那小子把你带走的吗?”
我心说:来了!于是清了清嗓子道:“当年入宫给公主画像,公主很喜欢我便把我留在了宫里,所以没有再跟着咄必走。今年夏天的时候,皇上来看公主,我不小心洒了他一身的热茶,把皇上给烫伤了,原本该是死罪的,多亏公主求情才改成一顿板子,然后就被轰出了宫。我出宫后找医馆治伤,这才碰见了我的那个朋友。”
“打翻茶碗?”建成托着下颌问道。
我略有心虚的点头,生怕他听出什么破绽来,“是啊,其实也没有烫成怎样,不过当时皇上正与公主起了些争执,一股邪火撒到了我身上。这倒也好,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宫呢。我也不敢往太守府找你们,毕竟当年夫人她……”我顿了顿,瞄了一眼世民没再说下去。
世民微怔旋即神色便暗了暗,“当年护不住你,以后不会了。”
“怎么会怪你。”我大方地笑了笑,看这事儿差不多混过去了,才算松口气。
“伤的如何?还疼吗?”
“早没事了。”我拍拍胸脯,又抻头看了看空空的桌子便起身去找小二催菜,刚拉开门,就见一身着华服的胖子打着横地从走廊那头过来,旁边跟着几个恶形恶状的人。店小二一脸谄媚地给他们引着路。
那胖子骂骂咧咧地对旁边的人说:“什么玩意儿!说出大天去不也就是他妈的一个茶楼吗?王八犊子的!”
小二哈腰点头地说:“就是就是,都是开门的买卖,来的都是大爷,买的就是个顺心。您放心,我们这一准让您呆舒坦了。”
胖子顿住脚,对旁边人道:“看看,这他妈的才叫做买卖!老子哪天非带人砸了那破茶楼去!”旁边的人也附和道:“还不是爷您一句话的事,连您都敢往外轰,还想不想在这涿郡混了!”
那胖子似乎很受用,对小二道:“给爷上酒!”
“是是,爷您慢移步里面请,小的给您温壶好酒去。”小二把这几位送到里面的雅间后退了出来,撇了撇嘴。他看我在门口站着,便上前道:“客官有什么吩咐?”
“刚刚那是什么人?”
“哟,吵着您了吧?”他压低了声音说:“那是县老爷的小舅子,钟志魁钟大爷。”我点点头,“没事,尽快把我们的菜上来吧。”
不一会这小二便端了菜来,一边唱着菜名一边把盘子利落地放好,“几位客官慢用,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就是。”
“小二,刚刚那伙人在吵闹什么事?”世民叫住了正要退出去的小二。那小二一听招呼,又站了回来,返身关上雅间的门,走近几步道:“几位客官恐怕是外来的不知道,我们这新开了个茶楼,怪的很,想进茶楼饮茶吃饭还得先考文章武功。”
建成啧啧称奇,问道:“还有这样的茶楼?那岂会有生意?”
“哎,这位客官,您还别说没生意,那茶楼生意好的很!”小二挠挠头,“这客人也都奇怪,越是不好进去吧还越想进去。这涿郡附近的人,都以能进那茶楼为荣。这不,刚刚那位爷就是刚被那茶楼给轰出来的,丢了人。”
建成听罢颇有深意地笑了笑,对世民道:“这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我倒有兴趣去看看这是个什么人的营生,想出这样的主意来。”
世民嗯了一声,仍旧把玩着手中的茶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烦躁不安,拿起筷子来招呼道:“赶紧吃菜吧,不然凉了。”
小二见没人问话便要退出去,刚到门口,就听世民又问道:“你说的这茶楼叫什么名字?”
我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有点紧张的看着小二。当然,我知道我看他也没用。小二恭声道:“那茶楼名字也怪,叫一盏茶。”
“新近开张的?”
“是,冬月里刚开的张。我们掌柜的本想进去看看,结果学问不够愣是没让进,这事是挺窝人火的。听去过的人说,里面茶香菜鲜,还净是没吃过的好东西,还有清倌唱曲抚琴,说的人心痒痒。”小二说完叹了口气,“像我们这种人这辈子也是没福气看上一眼了。不过二位客官一看就是有学问的,倒是该去见识一下。”
我嫌这小二话太多了,赶忙拦道:“据说你们这酒不错,也给我们温一壶好酒来,不要太烈的。”小二这才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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