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房是个作坊,自然离贵重的前厅正院能有多远就有多远。三个人高马大的护院,押着我一个瘦小的丫头往前院走,虽然着意地绕开了内宅,却仍是被不少丫鬟奴才撞见了。
一般护院出手这样拿回来的下人,都是犯了些大事的,比如手脚不干净,比如私通,又比如做了别家的眼线被挖出来了。
路过的丫鬟奴才都放慢了脚步,想看看我往哪去。一般来说,押到夫人房里的可能还有的救,若是押到了前院正厅则铁定玩完,李府再不会见到这号人了。
我自然也是知道这个规律,眼看着前院越来越近,却一点都没觉得害怕。不是我勇敢,而是我这脑子已经全乱了。
生活的思维跳跃太快,我跟不上了。
护院并没把我带到议事的正厅,而是去了东边的花厅暖阁。掀了厚厚的棉门帘子进去,一股热腾腾的的气息差点熏出我的鼻涕。还没来得及看清屋里的状况,我便被护院按到了地上跪着。
“老爷,小孩带到。”护院拱手报出任务。我的眼睛不敢乱瞟,只好盯着地上方正光洁的花砖,像被扔到了砧板上的小虾米,等着被一刀拍下。
……
屋里诡异的沉默,护院没听见老爷发话,也不敢妄动,只好那么拱手弯腰的站着,我隐约觉得,他好像比我还紧张。
“这个是……?”终于还是有人打破了沉默,操着夹生的汉语,发了个莫名其妙的疑问。
“张贵,这是什么?”李渊也绷不住开了口,话中隐隐的有些怒气。我身边那护院浑身一颤,支支吾吾地回道:“回禀老爷……,这,这个是您让小的去拿的人。”越说声音越低,说到最后好像也变成了个疑问。
“放肆!”李渊中气十足的一吼,那护院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口里喊着老爷,却不知道要怎么给自己辩白,或者辩白些什么。
我在旁边安稳稳的低头跪着,不明白这都是唱的哪一出。
“是她,没拿错。”另一个声音插进来,语气中几分的漫不经心,几分的志得意满,听上去有倒是有些耳熟,我还没想出来在哪听过这个声音,就见面前迈过来一双脚,穿着牛皮的小靴。
又是这样的见面方式!
我抬头看,那突厥少年依然是那身明亮华贵的打扮,对上我的视线后,扯嘴一笑,眉毛一挑,薄冰似的眸子里就剩下戏谑了。
“她?殿下,您是不是弄错了?”李渊的声音里没了刚刚的火气,有点谨慎的问道。旁边那个夹生的汉语则是有些不满,道:“颉儿,不可开这样的玩笑。”
少年回头,笑道:“怎敢。李大人若是疑惑,不妨问问再说。”说完他走到旁边坐下,掂了茶碗在手里,眼睛透过茶碗的边缘看着我,一副等戏开场的样子。
李渊犹豫了一下,挥手让张贵下去,又征询地看了看身边那个突厥衣饰的中年人。那中年人也掂了茶碗喝茶,不置可否。
我暗自咬牙,知道这是比昨天更要命的处境。怪自己眼力不济,看不出个身份高低,早知道昨天一股子邪火竟是撒到了突厥三殿下阿史那咄必的头上,还不如让他把我掐死算了。
李渊定了定神,开口问我道:“哪院的?叫什么?”
“奴婢……小孩,绣房的。”我下意识地跳过了自己的姓。
“绣房啊。”李渊像是稍微松了口气,“问你的话你要据实回答,不得隐瞒。”
“是,奴婢不敢隐瞒。”
他嗯了一声,慢悠悠的从桌上拿了张纸,抖开来,又仔细地看了看,然后扔到我面前,“这画,见过吗?”
我看过去,暗暗地抽了口冷气,那正是我昨天在建成房里画的肖像,旁边七扭八歪的‘混帐’两个字直冲进眼里。
看来这回真的是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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