咄必问我要不要一起去宜秋宫,这原本是我的打算,眼下倒不敢去了,只好摇头说自己要回屋去休息了。他扬唇一笑,似乎还算满意的走了。
我看着他那一团火似的背影消失,不禁皱起眉头来。我总也赶不上咄必的思路,我做的事好像他都能猜到,而他做什么我则要想很久才看出点皮毛。
也许,在宫中长大的孩子,与普通人家的孩子总是不同的。不管那皇宫是大是小,也不管这普通人家门第是高是低。就好像再卑微的神仍旧是神,再威风的人也只是人一样。
我开始感觉到咄必与我之间区别,那种令我不是太愉快的区别。
我可以努力地去骄傲,却永远也无法企及他骨子里的那种贵气。我也可以满不在乎,但那往往是我的需要,而并非他那种不经意间的流露。至于心计城府,我更是比不上咄必多年的皇室浸润,这东西,大概已经是他的本能了。
我想,假如有一天我真的死在了这皇宫内,一定是因为我对于这宫里纤细如发的规则避之不及。
真是麻烦,我这讨厌这样的生活,像从前在太守府,让人不得舒展。
第二天宜秋宫派人来接我过去画像,见到景儿的时候,她只字未提昨天公主生病的事,更没有什么‘昨天让姑娘白跑一趟,抱歉抱歉’之类的话。我没敢再多问,随着她进了殿。
公主搽了点脂粉,也看不出气色如何,她见了我倒是挺高兴,让景儿给我拿了些点心。寒暄两句之后,景儿又让人给我抬了张案几过来,上面已经铺好了纸放好了笔墨。公主在月牙凳上坐下,理了理衣衫看着我。我楞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让我开始画像了,赶忙润笔研磨的忙乎开。
在现代画画都是有画架子的,画面竖立在眼前,跟所绘的目标可以随时比对调整。而现在这纸平铺着,视线有个角度,让我很不习惯。手忙脚乱的画了一会儿,拎起来看了看,自己极不满意。
抬眼看公主,她端身坐了这一会儿,脸上就已经显出些倦色来,不由得心里一阵发慌。
照这么画下去,就算画完了估计也得让公主给拖出去乱棍打死;倘若一遍遍得重来,她体力一定是支撑不住的,惹她犯了病,估计也得乱棍打死。擦了擦额头的汗,觉得左右的不是,一时间竟觉得有些绝望。
景儿走过来看了看,蹙眉道:“姑娘可是不习惯这纸笔?”
“呃……”我看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做答,手里冒了一层的汗。我局促地在裙摆上擦了擦手,脑子飞快地转了好几圈,才回说:“是不习惯这案几。”
她不明就里地看着我,我忙接着说:“景儿姐姐,我作画的习惯可能与宫中画师不同,可不可以按照我自己的习惯画?”
景儿自然是不知如何应允,便征询地看了看公主。公主倒是饶有兴致,慢悠悠地问我:“不用案几画像?这倒新鲜。”
“也不是。”我嘿嘿笑了两声,拿了张丈余的纸撕折成小幅面的,又问景儿找了个光滑的茶盘,一手执笔一手拿着放着张纸的茶盘,道:“公主不必这么拘着,您随意些,做什么都行。”
“你这样画?”公主看了看我的样子,似乎是疑惑的,脸上却没怎么露出少见多怪的样子来。见我点头,她才轻轻一笑,站起身来往书架去了。
我随后跟在她身边,一边调整着角度,一边走笔如飞画起来。景儿看了几眼,抽了抽嘴角转身去忙别的了。
这算是我灵光一闪想出来的办法吧。先用速写的方式画下公主的形态,等回去了再慢慢腾画成大幅的,好让我有更多的时间去修改和绘制细节。
约摸一个时辰的工夫便画了十余张的速写,我觉得差不多了,便向景儿要了那一套的纸笔颜料准备回去。
公主伸手拿过我画好的一叠速写翻瞧了一遍,我忙在旁边解释道:“改明儿我再过来给您看,这些不过是草稿。”
“怪有意思的。”她放下那一摞纸,抬眼看了看我道:“你没有师承。”
这不是一句问话,倒听得我一楞,“是。所以殿下才会让我来给您画像。”
“倒也是,等明天再拿来看看吧。”说完扭身往寝室走去。景儿过来要引我出去,我回头看了一眼公主瘦弱的背影,走的犹犹豫豫的。
眼看快出殿门了,我使劲抽了抽鼻子,一咬牙,停下脚步回身大声说道:“公主,您这里太香了!”
我见公主扶着柱子停下了脚步,心里一紧。旁边的景儿斥道:“你这是胡说些什么!”
公主转过头来倒是未见愠色,只道:“不好?”声音淡得像一缕烟从远处飘过来。
“嗯。不好。”
“如果是我喜欢呢。”公主看着我,神色依旧淡然。
“那也不好。”我心一横,紧接着说:“尤其对您的病不好。更何况,您真的喜欢?”
公主静静地看着我,于我来说似乎像是过了很长的时间,其实不过须臾,她一笑,没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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