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苏成转身看着我,二话不说拉过我的手腕就开始把脉。小茶则赶忙拿了手巾胡乱地擦。我有点控制不住脸上的肌肉,半晌才挤出个笑来,说:“这说法好怕人,要是真的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
苏成扔了我的手腕,鄙夷道:“平时胆子不小,原来也就是在我面前逞能。”
刘文静笑了笑,转向苏成说:“靖边候入京述职被扣到现在,恐怕也跟这流言有关。群雄作乱啊,皇上许是一时半会儿不敢放他出京了。”
苏成嘁了一声,“管他呢。”他手指弹了弹桌子不知道在想什么,转瞬又笑道:“肇仁兄一会儿留下来吃饭,尝尝我们吴妈拿手的宫保鸡丁!”
“那是什么菜?”
苏成满脸都是得意的笑容,指着我说:“我们李潇发明的菜,美味得很,别处可是吃不到的!”我心思有些乱,低头看着自己衣角绣的萱草,余光却瞥见刘文静飞快地看了我一眼,若有所思。
吃了晚饭各自散去,小茶过来想找我说话被我一个眼色顶了回去。直到入更后,眼看着苏成的屋子熄了灯,我才披上暖裘偷偷去找她。小茶把我拉到她的床上,又抖开被子把我包好,才压低了嗓子问道:“小姐,那句话是怎么传出来的?”
“我怎么知道!”我用气声回她。话说完,两人都沉默地看着对方,不知道应该怎么再继续下去。
“小姐你说那个刘文静会不会怀疑咱们?会不会告发咱们?”
我十分肯定地摇了摇头,“不会。他就算是怀疑了咱们也不会去告发的,毕竟苏成与咱们一路,他如果告发了咱们,那苏成也跑不了了。”而且如果刘文静就是那个唐初的大臣,我们在他身边可能反倒安全了。
我眉头紧锁地咬着自己的指甲,“这话是怎么传出来的?那天我说这话的时侯只有公主在场,当然,还有景儿和皇上。可是景儿已经死了,皇上又不会自己往外散播这种流言。”
“那就是公主呗。”小茶接口道。我张了张嘴想否认,却忽然不知道怎么说。
那天公主与我说起萧皇后进谏杨广关于修挖运河的事,本来朝中上下对于杨广几年中不断的修葺营造就有意见,听说萧皇后进了谏,都在看杨广的反应。却不料杨广把萧皇后申斥了一顿。公主说起此事来,不禁冷笑:“如今朝中再没人提缩减营造,减轻徭役的事了。他是不是觉得天下太平了?”
我正在书案前练字,听公主说起杨广的事便放了笔,问道:“公主平时对皇上一个好脸都不给,其实心里也还是惦记的吧?”
公主垂目静默了一下,随即把手中茶碗往桌上一扔,“本宫岂会惦记他。训儿,本宫早把这大好的江山送给了杨家,如今,却只想看着这竖子如何倾覆。”
“公主不也是杨家的人?”
“本宫是宇文家的皇后。”她看着我,眼中带了丝怒气。我却也不怕,知道那不是对我。我拉着她的手臂轻轻地拍着,劝道:“训儿知道,可若是杨家的江山没了,公主要怎么办?还是别说气话了,留神又气坏了身子。”
“你觉得本宫如今还在乎这条命?”她匀了口气坐下来,轻声慢语道:“只是本宫还没有看见他杨广的下场,不甘心罢了。”
我抿嘴一笑,端过茶来递给她,“早晚是有那么一天的,公主是读过史书的人,自然知道这皇家岂有万万年的。都是被那山呼海啸的万岁叫昏了头而已。”
“你倒明白。”公主端量着我说:“训儿,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自你初到这里本宫就觉得不一般,几年相处下来愈发是这么觉得。这几年你待本宫很是贴心,本宫其实也不想多问的。”
我含着笑望着她,心底盘算着时间。已经是大业四年了,趁着眼下的安稳还是应该早做准备,因为我并不清楚李静训的具体死亡日期。略想了一会儿,我起身走到公主身边蹲下,扶着她的膝头道:“其实我一直等着公主来问我。我曾经编过不少的腹稿,想着怎么瞒过公主您,可是您一直都不问。我知道公主是真心待我好的,如今开口了,我便一句都不会骗您。”
她像个慈爱的长辈那样摸了摸我的头发,“你想说就说,若是不想,本宫依然不会勉强你的。”
她的眼神让我我有一点犹豫。如果我真的拗不过命运也就罢了,若是有转机,那么我所有的希望便都在公主身上。在皇宫中保住一条命,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很难估计。可最终我还是跪下去,看着她,慢慢地告诉了她我来自一千年后,告诉了她我知道关于这个朝代命运,知道今后会发生的很多事情,也告诉她我会在今年死去。
公主沉默地看着我,看了很久。我知道她会相信我,这四年来我无时不在刻意地装作不经意间暴露出我的不同,让她看见,让她疑惑。
“你说你会在今年死去?”这是她沉默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我还以为她会问我杨广的下场如何,以为她会问她大隋何时覆灭,以为她会问大隋之后是何人的天下。可她却问了我的命运。
我怔住,心就像被人重重地捶了一下。
“训儿,你说你会在今年死去,可是真的?”
我不敢抬头看她,怕一抬头就会破坏掉自己这几年来的努力,只好低着头闷声闷气地说:“历史上记载的李静训寿终于大业四年,是不是真的死了,这个我并不知道。”
“怎么死的?”
“说是病死。不过我现在身体好的很,不知道是不是会突发急病,又或者根本不是病死?一千年太久远了,有很多事情经历了一千年已完全无法考证。”
“一千年……”,她嘴角漫上一点冷然的笑容,“一千年以后这大隋定是不在了吧。什么千秋万岁。”说完她又转头对我道:“放心,有本宫在,本宫会护着你的。”
我磕了个头,起身说:“公主想问我什么吗?我知道很多事。”
她浑身一震,好一会儿才僵硬地摇了摇头,“本宫,是不是还是不知道的好?也许不知道还能活下去。”
我弯了弯唇角,轻声道:“不是。”说罢走到殿中跪了下去,“大定元年静帝禅位先皇,先皇建国大隋。仁寿四年先帝驾崩,次子杨广继位次年改元大业。大业中期之后,各地战乱将起群雄征伐天下,后,隋亡于大业十四年。”
我话音刚落,就听一声怒吼,还来不及看清是怎么回事,就见杨广赤怒的双眼已经逼近了过来,近前抬脚将我踹出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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