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一盏茶的规矩怪,但并没有人为此闹过事,尊重别人的规矩是种礼貌,没人愿意失礼。商藉农户压根对一盏茶没想法,没钱的书生凭着一手好文自可以成座上宾,有钱人家的纨绔子弟宁可摆出一副不屑的样子也不来一盏茶露怯,毕竟文不行武不就的不是什么光彩之事。偏偏这钟志魁色迷心窍,又寡廉鲜耻,非要来较这个劲。
眼下那死胖子还在吆喝,几个喽罗挥着棒子跟着起哄,却也没有实在地打在什么地方,毕竟一盏茶的护院是经过挑选的,功夫怎么样先放一边,只说魁梧的身材便已能唬住人了。
“你个臭婊子!也不打听打听我钟大爷是谁!连我都敢轰,我看你们是不想在这地头上混了!给爷爷我滚出来!”
几个喽罗往前冲了两步,也跟着喊道:“没脸见人的臭婊子噢!”
光天化日下话说的这样难听,我不禁皱了皱眉头。让女人去应付流氓,那简直是顺了流氓的心意。招手把楚宣招呼到身边低声嘱咐道:“快去看看苏成来了没有,咱们一票女子应付不了。”
楚宣打了个楞,小声回我:“他来了就能应付?”
我道:“好歹是个男的!咱们几个人你是打算让谁出去骂街?”楚宣这才点点头,转身钻出了人群。
围观的人群也有点骚动,女人们撇着嘴窃窃私语,“姑娘家家的学人家做什么掌柜,肯定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男人们则偷偷地笑着,横竖说的不是自家媳妇姑娘,他们更乐得看这种低俗的热闹。我蕴着口恶气在胸口,却实在是发作不得。
钟志魁见人群中有了响应便越发得意起来,桀桀地笑道:“出来!今儿要是不把爷伺候舒服了,爷就抓你到县牢把你办舒服了,看你还他妈的怎么装清高!”
人群中又是一阵低声的笑,我火冒三丈,正要扒拉开人群冲出去,就听茶楼门里脆生生地一个声音道:“钟大爷好大的款儿啊!”
话音未落,门里出来个小厮搬着月牙凳放在门口,几个拦门的护院闪开两边,小茶披着件淡青色滚了雪貂毛的大氅信步而出,眉目清秀的脸上寻不到戾气,更没有害怕。她稳稳当当地往那凳子上一坐,拢了拢手中的汤婆子往我这边看了一眼,然后转过头不紧不慢地说:“钟大爷,您这搬出县牢来吓唬我们生意人算怎么回事,不知道还以为我们一盏茶犯了哪家的王法。”
围观的人群又是一阵的骚动,女人们越发的不屑,男人们则看直了眼,连我都有些激动起来。这时代多的是温柔婉约的女子,多的是行规守矩的妇人,却鲜见过这种泼辣爽利的气质,泼辣又不失女子该有的矜持,不娇作也不畏惧。
钟志魁见着小茶出来后呆楞了好一晌,而后眯起眼睛轻搔着自己的下颌说:“吓唬你?哼哼!忆莲妹子,陪爷喝两壶酒,爷今儿就什么都不追究了,不然,爷还真不是吓唬你,明儿就让你这一盏茶关张!到时你该陪爷喝酒还是得陪,不如今天乖乖的,省得爷我不痛快。”
“喝酒?”小茶笑了笑,“钟大爷请酒可是难得,谁不知道您是地头上头一份儿的人物,何时请过别人喝酒,都是酒楼请您才对。”
钟志魁昂着头一副受用的神态,没听出小茶这是才讽刺他一贯的白吃白拿,底下人有憋不住笑的。小茶一脸鄙夷地看看他,“您也甭往远了去了,我这茶楼也有酒,上好的八年女儿红,今儿我请钟爷您喝酒!算我给您赔罪,我寻思您这捉刀代笔之事肯定是闹误会了。”
钟志魁乐了,一脸胜利的得意,甩开方步就要往里走,小茶却素手一挡,说:“不过钟爷您知道我们这的规矩,忆莲我先进去温了酒,等了您的精妙好文后一起对饮畅谈。”说罢起身走回门内,脚底一顿步,回眸浅笑,一字一顿地道:“您可千万别进不来!”
底下的人群轰的一声便笑开了,这说来说去的又把事儿绕回文章武艺上了。钟志魁就是因着这事儿恼羞成怒,原本知道的人不多,这下竟是闹的越发大了。
钟志魁这下子气的脸都红了,憋了半天才吼出一句:“我去你大爷的!给我砸,连人带店都他妈的给我砸了!”
几个喽罗得令抡了棍子就往护院身上招呼,护院手里也是手臂粗的木棍,左闪右挡的阻拦着这帮人,却并不出手。我想这肯定是小茶提前交待好的,包括引来这么多人围观大概也是她故意的。毕竟钟志魁的靠山是县太爷,如果这边真出手了,这罪过可就怎么都脱不开了,为防止他们反咬还特意招来了大半城的闲人看着,县太爷就算想反诬也得掂量掂量。
按说算是想的周全的了。只是刚刚明明耗着便好,小茶又再出来激怒他一遭是为什么?我一时想不明白,正揪心地看着门口的形势,就听得耳边苏成的声音道:“啧啧,这要是打进去,恩主你的损失可就大了呀!”
我一楞,回头怒道:“苏成!你丫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有一会儿了,看你一脸的怒气就没敢打招呼。”
我气得眼前一阵发懵,这下我明白了!苏成个子高,在人群里很打眼,小茶肯定是看见他了,又看他袖手旁观才忍不住露的面。看来她是给气着了。
“你来了不说上去帮忙稳住场面!躲在这干什么!”
苏成怯怯地一缩脖,“我哪有那本事啊!要不我去报官好了。”
“你!”我指着他,深吸一口气,捋了捋自己的胸口,对他摆摆手,“我有旧伤在身不想发火。你赶紧走,赶紧!别让我看见你!走走走走走!”
苏成讪讪地道:“那我走了啊。”说完竟真的扭头分开人群出去了,着实地让人哭笑不得,气的我几乎吐血。
这时人群忽然嚯的一声哄叫,旁边的大叔兴奋地一拍手,“要进去了!”
我赶忙回头看去,那几个喽罗大概是看出来护院并不敢真动手,便无所顾忌,棍子抡的呼呼响,已经把几个护院都赶到了路上来,大门已经成了空门。钟志魁哼了一声,弹了弹身上的衣裳颤悠悠地就往里走。护院眼看要护不住茶楼便也急了,其中一个握紧了棍子抬手就把眼前的小流氓打出去丈远,吼道:“太他妈欺负人了,老子就不信还拦不住你们了!”
他话音刚落,其它几个护院齐声附和,掂起棍子就要往钟志魁那冲。我一看不好便想飞出去拦着,还没动脚步,就听见嗖的一声,随后钟志魁便是嗷的一嗓子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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