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小家法
后书房东厢房里,彩衣揽镜自照,自觉柳眉如黛,红唇如樱,双眸晶亮,含情脉脉,是怎么看都觉得美。
这样的美人儿,官人怎么能不爱?
听到开门声,她忙回头,见进来的是顾思晓,不由撇嘴。
“怎么?还没看到官人的人影?”
顾思晓摇了摇头,没吭声。
打从她中午从许妈妈院里回来,彩衣就一直在厢房里梳妆打扮,又叫她在门口等着,看到官人就大声知会声,可是她在门口看了很久,却没见着顾永,反倒是刚瞧见了许妈妈。
比她想的好像来得还要早些,但瞧那架势,看来她之前在许妈妈院里说的那些话倒是没白说,也不枉她一直等着,都没过去石头爷爷那边了。
“彩衣姐姐,”不紧不慢的,她在心里掐算着时间,估摸着人也到了院门口了,才怯生生地道:“我刚,好像看到许妈妈了,还、还有顾大娘……”
“许妈妈?她来干什么?”彩衣讶然回头,想想,忽地一下站起身,“带顾大娘?干什么来了?”
在府里大半个月,她们也算是了解些府里的人事了,也知道顾大娘在后宅里是人人都怕的母老虎。
不只是因为刚进府的丫头都要在她手里过一遍,挨挨训,更因为这后宅执行家法的人就是顾大娘。
一听到顾大娘的名头,彩衣就有些心虚了。
仔细想想,她好像——
“画儿啊,你快着点,快去前院找官人,就说、就说许妈妈和顾大娘要打我,叫官人来救我——快着点啊!他要是迟了,可就见不着我了……”
“啊?!”怔怔的,顾思晓好像乱了手脚一样,等彩衣吼起来,才像如梦初醒般往外跑。
等她跑到院里,外头许妈妈和顾大娘已经堵在院门口了,后头还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妇人。
“这是要去哪儿啊?”许妈妈冷哼了声,沉声问:“彩衣呢?怎么不见人?”
抬眼一扫,她伸手喝道:“去!把那丫头给我揪出来……”
两个仆妇应了声,窜进东厢房,手脚麻利地把人揪了出来,一把就推倒在地上。
彩衣喘着气,一抬头,脸上还没卸好妆,唇上的胭脂擦了一半,脸颊上都蹭了一抹红,看起来很是狼狈。
俯视着她,许妈妈冷笑道:“哟,这抹得跟个花脸猫似的,是想干什么啊?唱大戏?咱们府里可是好久没请过戏班子来唱戏了,怎么着,你以前还学过唱戏?”
爬起身,彩衣拂了拂裙上的灰,怨道:“许妈妈,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的突然闯到后书房来,要是惊着了官人,你可是闯了祸了!”
说着话,她一个劲地冲着顾思晓使眼色。
顾思晓悄悄往门口挪,可还没到门口,就让顾大娘推了一把,险些跌倒在地。
头都没回,许妈妈却好像是知道顾思晓想做什么似的,笑盈盈地道:“你说的这个,也对。还好,我来的时候有打听过官人不在后书房——彩衣,你也不用使唤画儿去找官人来了,官人现在可没那份闲功夫来你这儿!嗯,算算时间,现在官人应该是在沐春院里,听柳姨娘唱小曲儿吧!”
弹了弹手指,她盯着自己的指尖,只用眼角分一缕余光看彩衣,“你新进府,想来是不知道,咱们柳姨娘唱小曲儿唱得好听着呢!当年官人就是被她唱的曲儿迷得神魂颠倒,才纳她为妾的!今个儿,想来官人是要听一夜新曲的……”
彩衣哆嗦了下,原本还挺硬气,可现在却是真怕了。
听许妈妈这话,摆明了就是掐算好了来收拾她的嘛!
还官人听一夜新曲!说不定这也是许妈妈算计的——不只是许妈妈……
舔了舔嘴唇,彩衣涩声道:“许妈妈,你这算是什么意思?娘子仁厚,之前还说让我好好侍候官人呢!你这样乱来,置娘子于何地啊?”
“你说什么呢?”许妈妈一声冷哼,“彩衣,饭可以乱吃,但话却是不能乱讲的——啊,不对,这饭也不能乱吃。”
挑起眉,许妈妈瞪着彩衣,横声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就一个丫头,居然敢冒领官人的份例,吃官人才能吃的吃食!今天,就要教你好好知道知道规矩,明白下你这样的丫头,该吃什么样的饭,该住什么样的屋——顾大娘!”
大娘应声而出,“许姐姐,你就放心吧!这贱婢就交给我了……”
冷哼一声,逼近彩衣,顾大娘把一直抓在手上的长布条慢慢解开,露出里面的东西,却是一根长三尺,拇指般粗细的藤条。
这个,彩衣和顾思晓都听说过——顾家的小家法。
这藤条,虽说比板子轻,可是真抽起人来,却也不是一般人能生受得住的。
看着顾大娘举起藤条逼近,彩衣腿都发软了,“我、我吃官人的吃食,那是官人同意的——我说真的!不信你们去问官人……”
扭身要逃,却被两个粗使妇人揪住,一左一右架住,别说逃,连挣都挣不开。
顾大娘也不说话,直接上手,一藤条狠狠抽在彩衣的屁股上。
这打人也有讲究,一般来说,屁股上的肉厚,打起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可屁股上的肉却也嫩得很,打起来疼得很。
顾大娘几藤条下去,彩衣已经疼得器爹喊娘,跳着脚想要挣开,却偏生挣脱不开,“别疼了,我真的没说谎……”
手下不停,顾大娘一面抽,一面喝问:“你知错了吗?说,知不知错?”
站得虽说不近,可顾思晓冷眼瞧去,还是能看到彩衣的裙上已经染上点点血迹,虽然这是她料到的,可是这会儿看着,心里却怪怪的。
扭过头去,她硬下心肠,只当没听到彩衣的痛哭声。
不是她坑彩衣,而是彩衣自己坑了自己。
挨了打,彩衣自己先还能坚持自己没错,可没过多大一会儿,她就坚持不下去了,只顾着求饶,“别打了,大娘,好大娘,我知错了——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顾大娘冷哼了声,“你哪错了?”
“我、我不该偷吃官人的吃食,不该住厢房……”彩衣痛哭着,这会儿早没了挣扎的气力,若不是两个粗使妇人架着她,她这会儿说不定早就摔在力上了。
“你最不该的……”话说了一半,顾大娘又咽了回去,扭头去看着许妈妈。
瞄了一眼,许妈妈闲闲地开口:“还差五下,才到二十……”
“许妈妈,许妈妈,饶了我吧!求您饶了我吧!我、我再不敢勾引官人了……”
“这话说的……”许妈妈哼了声,“能侍候官人,是你的造化,咱们娘子可不是容不得人的主子——”
走到跟前,许妈妈挑起彩衣的下巴,看似慈善地瞧着她哭花的大花脸,“可怜见的,都疼得说糊话了。罢了,就容了你这一回,要不然再打下去,这屁股可真要开花了……”
许妈妈一松口,彩衣就放松下来。
两个粗使妇人才一放手,她整个人就仆在了地上。
居高临下,许妈妈冷冷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彩衣,漠然而无情,“过来搭把手,把彩衣扶到她屋里去——画儿!”
顾思晓一哆嗦,手抖脚抖地过来扶起了彩衣,就要往厢房里去。
“去哪呢?”顾大娘脚一绊,顾思晓差点就一跟头带着彩衣大头朝下栽倒了。
拿下巴点了点后头,顾大娘哼哼道:“没听见吗?扶她回自己的屋……”
“耳房?”顾思晓眨巴下眼睛,“彩衣姐姐的被子都在……”
她话还没说完,就觉腰上痛,却是彩衣狠狠捏了她一把。
不敢再说话,顾思晓一副“小生怕怕”的模样,扶着彩衣回了耳房。
耳房阴暗,两张床,只铺了一张,没办法,她也只能扶着彩衣上了她那张床。
不敢躺着,彩衣只能一步一步蹭上去,趴在床上。
顾思晓拿眼一扫,彩衣碧裙下葱绿的袴裤斑斑点点尽是血渍,虽没看伤处,可光看这裙子、裤子也知道她伤得不轻。
“许妈妈,求您好人做到底,帮我请个大夫瞧瞧吧!”
许妈妈也没进屋,就在屋外头站着,倒是顾大娘跟进来,随手丢了个瓷瓶过来,“请什么大夫啊!这算什么大病啊,让大夫看你那开花的屁股好看是吧?这个药,一天擦两次,趴几天也就好了……”
“许妈妈……”彩衣还想再求,许妈妈却已经转身走了,连顾大娘也没留步,直接走人。
“这群死老婆子——”彩衣恨声低骂,却不敢大声。
顾思晓摇摇头,拿着瓷瓶过去,“这个是金创药,慈心堂楚家药铺出的,也算是好药了……”
“你用过?”彩衣哼了声。
顾思晓默然,没有答话,上前解了彩衣的裙子,褪去袴裤,看清那血肉模糊的伤处,不禁皱了下眉。
“我去打水过来,先上了药再说……”
她才转身,却被彩衣一把扯住,“先不忙这个,你先去找官人——我不信官人真在沐春院呆一晚上,你去找官人,就说我被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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