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薛婉华说出“李大哥”三个字，薛婉华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极是难堪。

　　搅着手，她咬着唇，忽地身子一矮，跪在了薛婉华面前，“姐姐，我是真的喜欢李大哥，这才情不自禁……原本我是怕伤了姐姐，可是现在是姐姐你说不要李大哥的，你只当是了为姐妹情意，就成全了我和李大哥吧！别再抢回去他了好不好？”

　　“我何曾说过要抢他？”薛婉华先是气极，但一句话说出来，人却冷静下来。

　　“盈盈，我说过不要就是不要，绝不会再反悔。可是，你这事情做得实在是糊涂，一无媒妁之言，二无父母之命，你怎么能就与人私订终身？不只是这样，你居然还敢背着人与他……”

　　长叹一声，薛婉华转过身去，“你真是——气死我了！”

　　“姐姐，”跪行上前，薛婉盈拉着姐姐的衣角，求道：“我知道姐姐是为我好，才这么生气，只是现在已经这样了，你要妹妹怎么办呢？”

　　是啊，已失身于他，还能如何？！

　　薛婉华合上眼，又气又恨。

　　“罢了，一会大夫来了，且先把个脉看看，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有了，我总会让李重阳给你个交待！”

　　双眼一亮，薛婉盈爬起身，也不闹了，挽着薛婉华，直叫“好姐姐”。

　　“我就知道还是姐姐疼我——只是，姐姐是知道祖母的，她是不大看得上李大哥的，如果是入赘也就罢了，要是她不让我嫁给李大哥，可怎么办？”

　　“这个时候，还容得祖母不答应吗？”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薛婉华甩开她，直接走出花丛。

　　跟出花丛，薛婉盈一看到顾思晓就叫起来，“她怎么在这偷听？！”

　　“混说什么？是我让画儿在这儿看着人的！”瞪了眼薛婉盈，她转向顾思晓，温言道：“画儿，你刚才都听到了，一会儿回了厅里，先不要说这些，我怕爹爹受不了。总还是要确定了才好说。”

　　点点头，顾思晓没有言语，只是默默跟着薛婉华。

　　薛婉盈呶了下嘴，想想，又笑了。

　　转回厅里，谁都没说刚才的事，薛婉华只说三妹是不舒服了，先回房，请大夫过来诊下脉。

　　而薛老太太和云姨娘也借口天晚了，就先回去了。

　　厅上酒席还未冷透，就只剩下了薛文和李重阳二人。

　　“重阳啊，你也别多心，嗯，今晚就住在前院，陪伯父好好说会话……”薛文连咳了两声，捂着胸口道：“天气渐冷，我这老毛病又要犯了……”

　　换了衣服的李重阳陪着笑，应和两句，目光却不自禁地望向外头。

　　刚才盈盈走时瞥他那一眼，好像是想说什么，只不知道是想说什么呢？

　　说是回房休息，可是薛老太太和云姨娘却都是到了薛家姐妹住的“玉玲珑”。

　　这座院子，足有顾思晓所住的院子三个大。花木葱郁，清雅而别致。

　　冷着脸坐在绣墩上，薛老太太一声不吭，只紧紧盯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顾思晓在旁边，只是垂下头，一声不吭，如果不是薛婉华拉着她，她这会儿早就躲回院子去了，才不趟这个混水。

　　“祖母，事已至此，您就消消气吧！我叫人请的大夫，不是平时用惯的……”

　　“就不是平时用惯的，又怎么样？薛家偌大的宅院，明眼人一看，谁不知道是什么人家？”

　　顿了顿手中的拐杖，薛老太太恨声道：“这个不让人省心的丫头，我真是白疼了她一场，居然闹出这么丢人的事来。”

　　“是在后面耳房里诊脉，那大夫未必就能认出三妹妹。”

　　“装丫头很好吗？小姐身边的丫头有了身孕，就不是丑闻？！”抬手抚着额头，薛老太太咬牙道：“这个死丫头，到底是和谁做了那见不得人的事，有没有同你交代？！”

　　“祖母，三妹妹刚才求我成全她……”没有直接说是谁，薛婉华含糊地道：“她和那人也算是两情相悦，如今又生米煮成熟饭了，不如真就这样成全了他们吧！”

　　“看来你是知道是哪个了？”抬眼看着薛婉华，薛老太太眯起眼，“还是个认识的——是李重阳！？”

　　几乎是咬牙迸出这个名字，老太太恨声道：“我就知道这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眼角瞥向顾思晓，她的眼底藏着说不出的厌恶。

　　顾思晓看到了，却只是偏过头装作没看到。

　　就算那李重阳的确和她有些渊缘，可现在他们各是各的，全无关系，就是老太太恨，也恨不到她身上来。

　　要是她非要迁怒，也有薛氏父女挡在前头，她才不会为李重阳做错的事负责呢！

　　正寻思着，就听到外头院子里有动静。想是送那大夫出去，屋里几个人都屏息听着。

　　隐约听到云姨娘在说：“先生也是明白事理的人，当知道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还要麻烦先生了……”

　　“那是那是……”那大夫回话回得快，声音里透着压不下的喜气，想是诊金丰厚到让他极满意的程度。

　　听到外头的脚步声渐远，薛婉华立刻起身，亲自开了门，直接往耳房转去。

　　顾思晓迟疑了下，还在想她要不要跟上去，薛老太太已经在后面沉声问：“画儿，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

　　问她？！

　　顿下脚步，顾思晓回头，淡淡道：“如何处理，还要祖母和父亲拿主意，孙女年纪轻，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盯着她，薛老太太低声道：“你一定是希望婉盈嫁给李重阳的吧？这样，对他、对你都好……”

　　“祖母说的，孙女不懂。三姐姐若嫁得好，孙女替她开心，只要她过得好，不管是叫谁做姐夫，都是一样的，哪里来得什么对孙女好这样的话呢？！”

　　盯着顾思晓，看她面色无异，仍是一脸的平静，薛老太太终于转过头去，低声道：“算是我那个傻儿子欠了她的……”

　　这个“她”说的是谁，顾思晓心里有数，可脸上却仍是一派平静。

　　就算是知道了丫头的生母是谁，她也没有打算去认亲。

　　薛文认下她，绝口不提生母之事，那就是不想让她去打扰那位的平静生活，说不定就连那位夫人自己，都已经忘了早逝的那个女儿，她又何必去提醒她那段不幸的往事呢？

　　如果是丫头，虽然心里发酸，也一定希望母亲过得好吧？！

　　摸了摸心口，在听到外头的声音时，顾思晓转过身，让到了一边。

　　“不用扶我了，真是，那耳房里哪是人住的，还要我躺在床上，巧儿，快去打水，我一会要好好洗洗……”

　　巧儿应了声，脸上有些发红。

　　刚才薛婉盈睡的就是她的床，如今口口声声说不是人住的地方，就算她是丫头什么话都不能讲，却也觉得不自在。

　　再一个，刚才那事儿若是传出去了，怕是就会说是她行事不端，有了身孕，哪个会去乱嚼舌头说娘子们？！

　　又羞又臊，巧儿低着头退出门去，差点就跌下台阶。

　　可巧顾思晓站在门前，伸手一扶，淡淡道：“小心脚下……”

　　站稳身，巧儿施礼道谢，口齿微动，却又收住，在偷看了眼屋里的薛婉盈背影后，才低声道：“小娘子，刚才奴婢得罪了……”

　　只是低低一声，她就匆匆转身，生怕屋里的薛婉盈听到。

　　“祖母，还是您疼我……”笑着往薛老太太跟前走，薛婉盈脸上还带着笑，甚至眼底还有几分得意几分喜气。

　　薛老太太抬头，看向薛婉华，在薛婉华点头时，瞳孔一缩，突然一巴掌打在薛婉盈脸上。

　　“死丫头，你做的好事！”

　　“祖母，你、你打我……”被这一巴掌打蒙了，薛婉盈怔怔地看着老太太，一时之间都无法接受挨打的事儿。

　　薛家三个女儿，就数她最得老太太的疼，长这么大，别说挨打，就是高声喝骂都没有过，可今个儿居然打她。

　　眉毛一掀，薛婉盈直接就把事情算在了顾思晓头上。

　　扭头瞪人，她大声喝道：“顾画儿，是不是你同祖母说了什么？”

　　“我说什么？我还用说什么？”顾思晓冷笑，“三姐姐，你做了什么不是自己知道吗？这可和旁人没关系！”

　　“就是你说我坏话，才让祖母恼了我！”

　　薛婉盈大声骂着，还要扑上前来撕打，却被薛婉华一把拉住。

　　“别什么事都先怨别人！画儿说得没错，你做了什么，你还自己不知道吗？”

　　“我、我怎么了？我、我也是情不自禁才会……”

　　声音渐低，薛婉盈一抬头，看到云姨娘进门，立刻上前道：“姨娘，你不是告诉那大夫，莫要在外头乱说话了吗？”

　　“是，我已经嘱咐过那大夫了，老太太，我给那大夫的诊金不少，他应该不会乱讲的。”

　　“就算他乱讲，那也是丫头出的事，讲不到我身上……”薛婉盈还觉得意。

　　薛老太太已经恨恨地盯着她，“闭嘴！做出这样的丑事，你还有脸说这些！”

　　“祖母，”扁了扁嘴，薛婉盈跪地求饶，“我知道错了，都是孙女不好，您就别生气了——孙女以后改了，再也不胡来了。您、您就不要再生气了——再说，我和李大哥也是两情相悦，虽然我的确是做错了，但他一定会娶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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