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晓还想伸手来着，可是手才一伸，就瞧出彩衣歪的方向不是朝着她这边。

　　灵机一动，她嘴上叫着，手却是慢了半拍，恰到好处地没有扶住，让彩衣倒进了身后抢上一步的顾永怀里。

　　人倒在顾永怀里，娇娇弱弱地唤上一声“官人”，彩衣双眼含情，虽然没有多说别的，可是那个眼神却是十足的勾人。

　　扶着彩衣，顾永轻咳一声，回身道：“娘子，我看彩衣也是受了些苦头，怕是不大舒服，不如我送她回后书房吧！”

　　“官人体贴，”张氏微笑，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可是不知怎么的，顾永却是脸上发烫，不自觉地就低下了头去。

　　张氏好似未觉，仍笑问：“要不，我叫人去叫大夫过来，给彩衣诊个脉吧！到底是怀着孩子，要是有什么不妥，可就是我这个当家主母的罪了。”

　　“有劳娘子挂记，不过奴婢不碍事的。”含情脉脉地望着顾永，彩衣用手悄悄地勾了勾顾永的衣角。

　　捏着她的手，顾永也不好太过眉来眼去，哼哼两声，也说不出别的，转身就先出了上房。

　　彩衣忙施了一礼，轻松地跟上，哪里还有刚才娇弱无力的模样。

　　落后半步，顾思晓退出时还能听到张氏在笑“官人慢走——不送……”

　　或许，后面那两个字是她自己听错了，可张氏倒的确是没有要挽留的意思。

　　等一出了正院，彩衣就快步跟上，凑近顾永，伸手去扯他。

　　顾永没奈何，只得拉了她的手，又怨：“你啊，在娘子面前总要小心着些，再怎么说，她也是当家主母，你不该那样让她难堪的……”

　　“奴婢知错了……”彩衣娇娇地说着，整个人都倚在顾永怀里，也不知又说了什么，让顾永发出一阵低笑。

　　两人一路呢喃，顾思晓故意离得远，也听得不甚真切，可等到了后书房，却已经肯定今晚上顾永是不会走了。

　　两人在厢房里卿卿我我，甚至还让顾思晓又热了壶酒，切了盘之前的卤肉，炒了碟花生米。

　　其实，倒未必是要吃，只是酒是色媒人，不管是要说什么，做什么，总是借着酒兴更方便。

　　彩衣也不避着顾思晓，她在这头往炭盆里放炭，还没退出去，那头彩衣已经撒娇地求道：“好官人，你就应了人家嘛！反正，你也说了，等我生了就让我做妾的，也不过是早上几个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不好吧……”顾永迟疑，“你又没生呢，娘子那头我也不好说话啊！”

　　“官人，你是一家之主，有什么不好说的呢？娘子怎么了？娘子还不也得听你这个一家之主的？再说了，官人，奴婢是要为你生个小郎的，您忍心以后让别人说‘啊，顾家中状元的小郎是个婢女生的种’吗？”

　　“中状元？还没生呢，就中状元？”

　　顾永还没笑完，已经被彩衣捏住要害，“难道官人不想您儿子中状元？！要奴婢说，官人大才，不只是咱们儿子中状元，就是您这个小状元也是要更进一步的……”

　　“好好，中状元，小状元也要更进一步……”顾永的呼吸粗重起来，也不再像刚才一样一口一个回绝了。

　　听得两人说话越来越偏，顾思晓悄无声息地退出，心里暗道男人果然是逃不过酒色二字的。

　　果然，第二天一早，顾永才走，彩衣就喜气洋洋地和顾思晓说“这事儿成了！”

　　“真的成了？只怕娘子不肯答应吧！”看彩衣那脸色，顾思晓吐了下舌头，收回后面没说的话。

　　“就知道泼我冷水！”白了她一眼，彩衣到底还是有些担心。

　　“你今个也别做别的事了，就去打听一下正院的事儿，也不知道官人是怎么说的，要是那个老婆子真的在中间阻挠，可有些麻烦。”

　　肯轻易答应才怪！

　　虽然心里那么想，可是顾思晓嘴上却还是安慰：“彩衣姐姐也不用太担心，再怎么说您肚子里也怀着官人的孩子，娘子应该也不会太拦着的。”

　　“你知道什么？那女人毒着呢！快去快去，莫让我等得太久了……”

　　嘴上答应，顾思晓出了后书房，却没有直接出后园，而是先去顾石头房里。

　　花了一个多时辰，把前些日子半成的扇子，用白腊和木夕草擦试得油光水亮。

　　这才出了后园往正院去了。

　　她常来找婉柔，看门的婆子却是认识她，只是还没容她走去后面耳房，婉柔却是截住了她。

　　“怎么又来了？可不敢乱闯。”拉着顾思晓出了正院，婉柔白了她一眼，怨道：“彩衣是你姐姐，我就不是了是吧？为着帮彩衣打探消息，你就忍心害我？”

　　婉柔本不是说话直接的人，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显是在这之前就已经想了很久了。

　　也不好辩白，顾思晓只能腆着脸求道：“好姐姐，你知道彩衣姐姐那脾气，我要是不问出点什么，她又要骂人了！我这也是为难啊，虽说名义上是丫头，可她哪当自己是丫头啊！我也是为了想过几天清静日子……”

　　她说得可怜，婉柔也不好再板着脸，“我也不大清楚你要打听的那事儿，不过之前官人却是来了正院，在上房里和娘子说了好一会儿，等官人走了，许妈妈就进去了……”

　　话还没说完，正院里已经传来许妈妈的说话声。

　　婉柔不敢再说什么，推了顾思晓一把，叫她先走，就转身回了院子。

　　“许妈妈，”唤了一声，婉柔矮身一礼，笑得很是恭顺。

　　睨她一眼，许妈妈笑问：“我刚好像听到你和人说话啊！”

　　“是，厨房里的小丫头过来问娘子今个儿是不是要添一味蛋羹，我就先打发她回去了，说等会我禀了娘子再去回她。”

　　点了点头，许妈妈也没有再问，只笑道：“你倒是个好的，莫学着别人那轻狂模样……”

　　这别人说的是谁？！

　　婉柔心里跳了两下，也不敢应声，只陪着笑送了许妈妈出门。

　　许妈妈前脚出门，她后脚跟出去，站在门口看了半晌，确定许妈妈不会撞上画儿，这才转身回去。

　　可巧茶水间的丫头端着托盘正要往上房去。婉柔唤住人，捧了往上房去。还没进上房，就听到里头传出说话声。

　　“娘子，您怎么不叫咱们使惯的那个李妈妈？却换了这个吴婆子呢？”

　　“这人啊，各好一精，个人有个人的本事，若是寻常买个丫头，就唤李氏了，可这个，还真得叫吴婆子上门……”

　　吴婆子？！当初拉了春花出去的那个吴婆子？！

　　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婉柔有些发慌。手一颤，托盘差点掉了。

　　虽是及时稳住，可屋里却已经听到声音了。

　　“谁在外头？”兰香扬声问着。

　　“是奴婢，奴婢来给娘子送茶点。”应了声，婉柔强作镇定，进了屋，笑盈盈地把点心放在桌上，又道：“娘子，厨房里来问，娘子今个中午，可还要再添一味蛋羹？”

　　盯了她一眼，张氏点了点头，“昨个的蛋羹做得不错，今个儿给两位小娘子也送一碗。还有，前头两位小郎那儿，也叫人送去。成天读书，用脑太多，要补补的。”

　　婉柔一一应下，“奴婢这就去厨房说。”笑着转身，她从始自终，都是带着笑，不显半分慌张，好似根本没有看到兰香紧盯着她的眼神似的。

　　婉柔捂着胸口，不敢多作逗留，匆匆把托盘送回了茶水间，就出了门。

　　“我去趟厨房。”

　　出了门，她直接去了大厨房，按着张氏的吩咐一一安排妥当，这才转身出来。

　　心里有些乱，她挣扎了很久，到底还是转了方向，没有回正院，而是往后园走去。

　　也不见彩衣，她站在后书房院外只叫“画儿”。

　　彩衣迎出来，“画儿不在！真是的，婉柔姐姐可是稀客啊！怎么没侍候你主子，跑我这儿来做什么？”

　　看她那笑容，婉柔不禁失笑，“我还真不该来，既然画儿不在，我就先走了。”

　　她多的什么事儿，这种人，管她是好是歹！

　　被彩衣惹恼了，婉柔也是不快，只觉自己不该这样多事。

　　打定了主意，她不多那个嘴，可偏偏彩衣却是拦她，“都是一天进了顾府，婉柔你在我这装什么大啊？再说了，就是装大，也不是你装啊！虽说同样是婢女，可我肚子里这个，可不是奴婢！”

　　“你让让，我还急着回去呢！”婉柔皱眉，想要绕开，彩衣却偏不让开，“我告诉你，你现在看不起我，有你后悔的时候！过几日，我成了顾家的姨娘，看你还敢不敢这么怠慢我！”

　　真是做得好梦！

　　婉柔冷笑，直接绕了过去，原本还不想理会，却不想彩衣居然在身后大声叫：“呸，假清高，一辈子就是个丫头命，拉出去配小子也配个粗人，连着儿女也是奴婢命！”

　　脚步一顿，婉柔猛地回身，瞪着彩衣，冷笑道：“你是好命！姨娘命？彩衣，别说姨娘未必就是好命，就算姨娘真是大富大贵的命盘，也未必就是你啊！”

　　“还在这儿得意呢！我告诉你，娘子已经叫许妈妈去叫吴婆子过来啦！那吴婆子是什么人，你知道不？要不要我告诉你一下，春花就是跟着吴婆子出去了，才落个命丧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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