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薛老太太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顾思晓在那一瞬间，几乎是屏住了呼吸。

　　扭头看向薛婉华，她抿着唇，很想提醒薛婉华，如果她放弃薛家，那李重阳就会夺去薛家的一切。

　　可是张了张嘴，她又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她说这种话，有什么资格？！一旦她开口，老太太就要指她心怀不轨了吧？

　　默默望着薛婉华，她忽然想起之前她曾问过薛婉华的事。

　　“姐姐，你是不是喜欢苏公子？！”

　　如果薛婉华真的喜欢苏景春，或许，这是一个机会。

　　不用再招婿上门，或许，她可以去……

　　捏紧了拳头，顾思晓忽然觉得心口有些痛。

　　“婉华，你要如何选择？”

　　因着薛老太太的沉声逼问，顾思晓收回心神，定定地看着薛婉华。

　　合上神，薛婉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沉声道：“我自十三岁就随父亲学习经商。五年时间，我始终都记得大姐出嫁时，我曾对她说过会好好照顾薛家，照顾爹爹和祖母，绝不会让薛家在我这一辈败了……”

　　“祖母，哪怕是今天，我也一样仍是这样讲！我薛婉华，不会嫁出薛家，这一辈子，我都会好好照顾薛家！”

　　“好！”薛老太太一顿拐杖，大声赞了句，看着薛婉华，沉声道：“既是婉华做了选择，那我薛家就有两个招婿上门的姑娘——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听到这里，顾思晓不知不觉松了口气。

　　看看满面凝重的薛老太太，她忽然之间觉得薛婉华还真有几分像薛老太太。

　　就是老太太不喜欢她，她也对老太太并无太多感情，却不得不承认，薛家的老太太不是个普通人。

　　这样的决断，比薛文更像个家主。

　　转过头去，看着李重阳，薛老太太沉声道：“既然你答应了入赘薛家，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喜事宜早不宜晚，就定在十日后你和婉盈成亲好了……”

　　“娘，这是不是太急了？十日后是不是吉日都不知道……”薛文还犹豫。

　　薛老太太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不急能成吗？你还想等着盈盈肚子大了再拜堂不成？百无禁忌，怕什么吉不吉日的！？”

　　回头招呼云姨娘，她淡淡道：“这婚事，就交给你操办了。我年轻大了，轻不起折腾，婉华又管着铺子上的事，也没那个时间，什么事，你作主就好。”

　　“是，母亲。”应了一声，云姨娘脸上却没什么喜色。

　　虽说是掌事，可是她平时何尝不是在掌事？现在管三娘子的婚事，要是哪块办得不好，还不知她要怎么闹呢！

　　挥了挥手，薛老太太淡淡道：“都散了吧！我也乏了……”

　　“母亲，我送你回去……”

　　云姨娘上前要扶，老太太却把手搭在了薛婉华手上。

　　垂下眼帘，云姨娘只得后退，默默送老太太出门。

　　“伯父——不，岳父大人……”

　　李重阳顺杆往上爬，薛文却没什么笑意。

　　虽然他之前是想让李重阳做他的女婿，可是这些事却真是闹人。

　　摇了摇头，他沉声道：“先别那么叫，等真拜了堂，你再改口吧！小云，回去歇着吧！”

　　走了两步，他又停下脚步，“重阳啊，既然结了亲，你就不好留在府上了，还是回去吧！”

　　没看李重阳的表情，薛文背着手往外手，路过顾思晓，他又停下，“画儿，你也早些睡，别总熬夜雕东西，伤了眼睛。”

　　“是，爹爹。”顾思晓应了声，目送薛文离开，看也不看李重阳，就要走。

　　“生气了吧？”李重阳在她身后笑着问了句，“你费尽心思，抢了风头又怎么样？我现在还不是要成薛家人啦！顾画儿，你想坑我，还太嫩了！”

　　这样撕去虚伪面具，倒也是痛快！

　　顾思晓心里想着，回过头，看着李重阳笑道：“我发现，你和三姐姐果然是绝配！都是一样自以为是！李重阳，你要是敢在我爹爹面前，也露出这般嘴脸，我倒高看你一眼。可惜，你不敢——充其量，你也不过就是个卑鄙小人！虚伪得令人恶心……”

　　冷笑一声，顾思晓看都不看李重阳，转身就走。

　　像这种小人，她瞧不起。只是，却要防着，再防着。若有机会，还要告诉薛婉华，也要防备着这小人。

　　绕过花丛，顾思晓轻轻吐了口气。

　　只觉刚才在厅上憋的一口浊气，都在这清冷的空气里消去。

　　听到前面隐约有动静，她不禁叫了声：“小蝶？！”

　　刚才出了那种事，一般的丫头仆妇都被赶回去了，难道这会儿是小蝶来接她？

　　才走两步，就看到闪动的灯笼。

　　只是，快步走过来的却不是小蝶，而是巧儿，在巧儿身后，是一脸急切的薛婉盈，“怎么样？已经散了？祖母怎么说？！”

　　“恭喜三姐姐了，十日后就是大喜日子。”

　　闻言先是一喜，又有些不快，薛婉盈皱眉道：“十日后？是不是太急了？我的嫁衣都还没缝。再说李大哥也还没买新房子啊！我嫁过去住哪儿呢？就是我的嫁妆都没地方放……”

　　顾思晓笑笑，没打算继续回答，直接就想擦身而过。

　　薛婉盈却是追着问：“是谁操办婚事？祖母？我去找她……”

　　真是个心粗的，这种时候还能这样……

　　“不是祖母，是云姨娘，爹爹在那。”顾思晓以为自己说了这话，薛婉盈就不会再去找云姨娘了。

　　却不想她居然立刻转身，“我现在就去找她，她要是办得不好，我可不依……”

　　张了张嘴，顾思晓到底还是没叫出声来。

　　摇了摇头，她也不想知道薛婉盈是怎么闹的云姨娘，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等第二天，她就听人说云姨娘被三娘子拖着，大半夜的就先去挑新院子，天刚亮，就已经招来了一大批工匠，大肆修茸。

　　顾思晓也没有去看，只听说薛婉盈选了靠花园的一处院子做新房。还让云姨娘从里到外，把那院子好好修茸一番。

　　“听说，光是修院子，少说也要五百两银子，都够在外头买个宅子了——也是赶工赶得急，要不，不是这个价钱。”

　　小蝶的消息很是灵通，几乎是每天都在和顾思晓说这些事：“我听说啊，这两天全济南的绣娘都被请到府上了，嫁衣啊，还有那些个枕套被褥的，全要在五天之内赶工完。就是晚上，都有绣娘在做活。”

　　“还有啊，最近云姨娘一直在买东西，这银子天天和流水似地往外流，东西是一担担地往家搬——小娘子，等你出嫁时，也得让大官人这样为你操办。”

　　“小蝶，”低声喝了一声，顾思晓看着小蝶，沉声道：“以后别再说这些，我还没想嫁人……”

　　“那小娘子也招婿？”看看顾思晓沉着的脸色，小蝶也不敢再说，低着头退了下去。

　　虽然相处这些日子，知道顾思晓不是个多苛刻的人，可也知道这位小娘子不是那种性子软的主儿，要是惹怒了她，说不定要怎么收拾她呢！

　　“招婿？！”她又不是真的薛家小娘子，招什么婿呢？

　　站起身，顾思晓想了想，还是往前院去见薛文。

　　她本来是想和薛文说要离开铺子，开扇行的事，却不想还没进书房，就闻到药味。

　　想起这几天薛文似乎总是咳嗽，顾思晓不免担忧。

　　“爹爹，可是身子不舒服？”扶住薛文，顾思晓低声问：“可叫了大夫来看？这药吃了几天了？见效吗？”

　　“不碍事……”薛文咳嗽着，却仍笑着摆手，“过来住，画儿，爹这是老毛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若不是爹身体一直不好，也不会让你二姐姐年纪小小就担起这副重担——是那年在松江府——没什么……”

　　薛文不再说下去，顾思晓却低声问：“爹爹这旧病，是在松江府落下的？是在那里得了病没治好？！”

　　笑了笑，薛文没说话。

　　“可是为了寻我和我娘？”看着薛文，顾思晓心里怀疑薛文这是病还是伤？

　　她还记得那回孙天仓伤到，苏景春说伤了肺经，怕是日后有后遗症。薛文这样总是咳，身子也弱，是不是也是伤了肺经？！

　　“不说那些了，是我去得太迟……”垂下眼帘，薛文低声叹息了一声，再抬头看顾思晓，目光有几分恍惚：“你长得其实很像你娘——越大越像……”

　　咬了下唇，顾思晓不知道该怎么说。原本想要说的话，都咽回了肚子，不好说出来。

　　一时说不出，再之后就没有机会，一直到薛婉盈大喜之日，她仍没有说出这事来。

　　薛婉盈大喜，虽是招婿上门，可是到贺的却是不少，除了薛家的那些老伙计，又有许多生意上的搭档，甚至苏景春也到场送上贺礼。

　　这是自清水县一别之后，顾思晓第一次见到苏景春，虽然远远地看到他的身影，可目光一对，顾思晓就转过头去，只当没有看到人。

　　苏景春挑眉，越过众人，直接走向她。

　　眼角瞥见，顾思晓忙和云姨娘低语几句，找了个借口抽身而去。

　　苏景春脚步一顿，却仍是大步跟上。

　　他却是跟着，顾思晓就越是急，出了大厅，仍有来往的仆妇，她也不敢跑，只能疾步快走，想要避开苏景春。

　　苏景春也不急，就那么慢慢跟着顾思晓，直到跟入花园，没见到什么人了，大步疾追，几步就捉到了顾思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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