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从低做起
有薛婉华的前例,顾思晓想去铺子里帮忙,倒是没有什么阻力,只是在薛家内部,却是有不少不和谐的声音。
背着顾思晓,薛老太太很是不快,就是平日再器重能干的孙女,这会儿也很有怨言。
“你太欠考虑了,怎么能让她一个外人去铺子上帮忙呢?要是她是个不中用的,也就罢了,可我看那丫头精灵得很,到时候你教了徒弟没师父,被人抢了这万贯家产,可别怪我这老婆子没提醒你!”
薛老太太说得认真,薛婉华却是笑了,“祖母,难道薛家就是我一个人的吗?小妹还在这儿呢!你不怕她恼了你?”
薛婉盈嘻嘻一笑,“我又不会做生意,难道还能和姐姐夺产吗?别的我不管,只要姐姐你给我准备一份多多的嫁妆,再帮我打户好人家,那我也不求别的了!可是那个顾画儿可不像我,她不求嫁妆,却求着姐姐你那金手指呢!”
笑着推了下她,薛婉华淡淡道:“祖母,孙女知道您用心良苦,只是,您想啊,咱们薛家这一代没有男丁,虽说早就放出话去,日后我要招婿进门,可说到底,这婿终究是外人。我要是真把家业都交给这男人去管,那才真是要拱手把家产让于外人了。所以,孙女觉得,这男人不可靠,可靠的,还是自家姐妹……”
低声叹息,她又道:“画儿要真是能干,那就是我的臂助,自家姐妹,再如何不比外人强吗?”
“你就不怕,养虎为患!?”
闻言失笑,薛婉华平声道:“且不说她是姓顾不是姓薛的,就算她真有那个本事,还要看我肯不肯让呢!”
听她这样说,薛老太太不禁也笑了,“说得是,我家孙女是什么人?十二、三,就跟着你爹爹学做生意了,岂是一个小丫头能比得了的?”
一直没说话的薛婉盈仰着头,一脸倾慕地望着薛婉华,“姐姐,可不可以也让我去铺子里学?学会了打理铺子,等日后出嫁,我也好管自己的陪嫁铺子。”
没有多想,薛婉华点头应下,却又笑着点她的鼻子,“你啊,要想去铺子学做生意,就和画儿一样,从最低做起,只怕,你是受不得那苦的!”
“她顾画儿能吃得苦?我有什么不行的?哼,我就不信,她真比我聪明,比我有本事……”薛婉盈挑眉,卯足了劲要和顾思晓争个高低。
薛婉华却只是微笑,并不说话,自家妹子是什么样的性子,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她要是真能吃得了苦,倒也不错,亲妹子,总比半路收回来的妹子更为可靠。
第二天,顾思晓就听说了薛婉盈也要一起去铺子上帮手的消息。
临出门时,小蝶还一直劝她:“小娘子,三娘子性子不和善,你就多忍忍,莫要和她吵,要是吵起来,只怕最后吃亏的还是你……”
“知道了,小蝶,你回去吧!铺子上不让带人去侍候的。”顾思晓笑着应了,极是温善。
和小蝶几日相处下来,顾思晓也算看了个大概。她这个新丫头性子温和,做事仔细,最最难得的,是敢直谏。
每每语重心长地劝她“不要吵,不要闹,不要做错事,都是一家人,得和睦才好”。虽然这些话,不知是真出于她的本心,还是有人授意,总归是为了让她在这个家过得更好。
虽然心里头知道小蝶忠心以对的未必是她,说不定她说的什么话,不用第二天就能传到老太太耳中。可是相比木兰轩其他还在观望,不知该不该讨好她这个刚进门的小娘子的奴婢,顾思晓很自然的,就对小蝶更亲善,也更为倚重。
她入府才不过七、八日,小蝶已俨然成了她身边最得力的大丫头。
掌管小库钥匙,贴身侍候,只要在府里必是同行同住,这样的信任,比起前世她对那些跟在身边多年的丫头,也不差什么了。只不知,小蝶会不会对得住她这份信任?
心里想着,她抬起头,远远地看见正在二门门前上车的薛婉盈,笑容更灿烂了几分。
挥手示意还不放心的小蝶回去,她走上前,笑着施礼。
瞧见她走过来,薛婉盈就站在脚凳上,俯视着她,“瞧你穿的那一身,认识的,知道你是薛家新收养的女儿,不知道的,还当是哪家的丫头呢!”
顾思晓低头看看自己一身利落的衣着,再看薛婉盈极尽华丽的服饰,不禁笑了。
薛婉盈一向穿得好,料子且不去说,就她身上现在这件襦裙,重重叠叠的裙摆,环绕的披帔,还有那满头珠翠,极尽的华美高贵,就是随时去出席哪个府上的盛宴,都是没半点问题的。
可是,这会儿她们可不是去出席盛宴,而是要去铺子上做伙计,就她这身打扮,说是去挑首饰的有人信,说是伙计,哪个敢指使呢?
只是这话,却不好直说,她要是真当着薛婉盈的面说了,只怕她反倒要笑她没见过世面,太小家子气,见她一套常服,就当是华服美裳了。
车子在薛记银楼大门前停下,薛婉华笑着探身进来招呼,目光在薛婉盈身上一扫,顿了顿,却没有说话。
引着二人进了银楼,眼见顾思晓四下张望,颇有好奇之意,薛婉华就笑了,“小妹,这是咱们薛氏在济南最大的一间银楼,除了这间之外,在城东和城南尚有两家,还有山东各地,另有十几家金铺……”
薛氏专精金银饰物,未涉其他行当,可就算只经营这独一样,这生意也算是做得极大了。
目光所及,单只是这一间银楼,已比她顾家的扇行要大上一半了。
除了正对大门的墙之外,三面墙,陈列着上了朱漆,镶着透明琉璃的多宝格,摆设着贵重的金银头面。
正对门,同样是一只上镶透明琉璃的柜台,里面摆的那些小首饰,各色宝石却是一目了然,让人目眩神迷。
时下,这透明琉璃价格昂贵,这数米的台面,少说也要几百两银子。可听薛婉华的意思,只要是薛氏的铺子,柜台都是镶着这样的透明琉璃。光是这一项,已是大手笔。
在一旁的薛婉盈,一直盯着顾思晓,这会儿见她啧舌,不由低喃:“乡巴佬……”
薛婉华皱眉,回头盯了她一眼,顾思晓却只作没有听到,连回头都没有。
“婉华姐姐,既然说好了,要从低做起,你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好了。”
薛婉华笑着点头,果然是没客气,直接唤过掌柜的,笑道:“吴掌柜,她们两个我就交给你了,你看有什么活儿就吩咐她们做好了。”
那吴掌柜的四十出头,为人圆滑,当着薛婉华的面,应得好好的,等薛婉华一走,就陪着笑讨好薛婉盈,“三娘子,铺子上的师傅新近制了一套头面,很是精巧,您要不要去看看?”
“是哪位师傅制的?”一听到新首饰,薛婉盈立刻来了兴趣,也不理会顾思晓,直接就跟着被吴掌柜招来的小伙计跑去看首饰了。
吴掌柜松了口气,看看顾思晓,虽然仍然满脸的笑,却显然没有刚才那样恭敬带着讨好的意思。
“嗯,顾小娘子,路上辛苦,您先歇一会吧!一会儿有什么活儿我再交代你。”笑着点头,竟是几句好句,就把顾思晓耽在一边的。
别说让她做伙计招呼客人,就连让她扫个地抹个灰的简单活计,都没有交代。
坐在茶几旁,端着伙计斟过来的茶,看着几个伙计忙前忙后的转,顾思晓大觉无趣。
这是,故意把她晾起来了?!要真是,整天就让她在这坐着当摆设,可真是什么都学不到了。
垂下头,她越想越觉得好笑。
这会儿,铺子还没正式开门,伙计们不是在扫地抹灰,就是在盘点货物,倒没人陪在她身边看着她。
顾思晓笑着起身,也没去招呼正坐在柜台里头看帐本的吴掌柜,直接就转到多宝格前。
冲着正在擦灰的伙计一笑,没等那伙计反应过来,她已经弯腰透了抹布,上前和他一起擦拭多宝格的边框。
那伙计吃了一惊,看看顾思晓,又扭头去看吴掌柜。
正在看帐本的吴掌柜抬起头,皱了皱眉,却没说话,只是挥了下手,示意不用理会,就又低下头去。
东家没有子嗣,这济南城谁都知道,可是,就是再没子嗣,也不能是个女儿都往铺子里送啊!
就算二娘子是个能干的,可不代表薛家其他女儿也个个能干。
至少,他看着三娘子,那就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主儿。
要让她在这当伙计,不用半天,就会跑了。而这个,也呆不了多久吧?
在二楼,刚刚从书房中转出来的薛婉华站在楼梯上,笑盈盈地望着楼下正在跟着伙计一起打扫的顾思晓,转过头,问跟在身后的管事,“盈盈呢?怎么没见她?”
那管事,也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显然是和薛婉华很熟了,闻言即笑道:“少东家,您是知道三娘子的,她又怎么会安心做个伙计呢?想必这会儿,正在雅室中看首饰呢!”
薛婉华失笑,“李大哥说的是,盈盈的确是那个脾气——嗯,不如我们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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