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上元佳节
“绿萝一定会后悔……”
听到彩衣的低语,顾思晓抬起头,有些不解地偏了下头。
“你不觉得吗?宁做大户妾,莫做穷人妻。你啊,现在是年纪轻,还不懂得这些事,贫贱夫妻百事哀,尤其那个什么张捕头还是个武夫,又粗鲁又肮脏,以后有得她苦受了。”
被彩衣瞪住,顾思晓眨巴眨巴眼,不说别的,只顺着她的话笑道:“彩衣姐姐说得是……”
人各有志,彩衣大概很难理解绿萝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吧?
就是从前,大概绿萝也会像彩衣一样,宁做妾不为妻,可经历过王福那样的男人,她的心思早就不再是当年的心思了。
只是这些,和彩衣说又怎么说得通?
笑着把手中的茶盏递上,顾思晓低声问:“彩衣姐姐,一会儿大家伙可能还要来给你敬酒呢!今个儿,你可出风头了。”
“出什么风头!”手中帕子一摔,彩衣不快地挑起眉,“上大酒楼,独坐一席,吃一两银子一桌的席面,你觉得我已经很是体面了是吧?!也是,在这些丫头里我真是头一份了!可官人真要给我体面,就不让我坐在这儿了!”
身子一扭,她看向另一侧。
同是在酒楼的三楼,同是包席,可是很明显,主人们坐的那些桌,光是吃食都和他们不同的。
“五两银子一桌的席面,就是我没资格吃,我肚里这个还吃不得吗?”摸着肚子,彩衣一肚子怨气。
顾思晓垂下眼帘,笑笑,却没说话。
在彩衣看来,这间酒楼已经是大酒楼了,可是在她看,这也不过是二流酒家。虽然也设雅席,位置却并不算好,来往的客人,也不过是些小有资产的土财主。
之前顾永说趁着上元佳节,一家人出去热闹下,去去晦气时,她还真当顾永要包下哪间大酒楼呢!却原来还是这样的小地方。
别说看瓦肆的表演,就是赏花灯,都要嫌离得远。
站在窗前,看远处灯火眩目,近处人头簇拥,任是顾思晓心里装着事,也不禁笑了起来。
上元佳节的灯会,每一年都这么热闹,哪怕是今年。
连十几天前的事,都成了昨日黄花,谁又还会去记得几个月前的事呢?
在松江府里,怕是再也没有人记得已经消失不见的顾家了吧?
“喂,”听到楼下的叫声,顾思晓回过神来,低头看去,也不禁笑了下。
那是孙天仓,手里还扬着一张面具,灿烂的笑脸,比他手中的花灯还要亮眼。
在他身后,却是有一个身形高大的黑衣男子,正在小心地回护着怀里的女子。
定睛看,才认出那是张武,而在他怀里,裹得严严实实的,可不正是绿萝。
怎么会这个时候跑出来?不是说要卧床休息的吗?
顾思晓皱了皱眉,还没回应楼下的人,身边彩衣已经探头看来,“什么人啊?大呼小叫的!”
才看一眼,她就变了脸色,“那个是谁?是不是绿萝?”
绿萝和她是同一个牙婆卖进顾家的,相处得原本就比她们久,这会儿一眼就认出来,倒也不稀奇。可是这个声调……
“可不就是绿萝姐姐。”顾思晓有些奇怪地看着彩衣,一时没会意过来她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那个黑大个就是绿萝要嫁的那个臭捕快?”彩衣沉声问着。
不知是顾思晓听错了还是怎么的,总觉得她的声音有些怪怪的。
“一个破鞋,有什么好的,还值得那么小心翼翼地呵护……”
顺着彩衣的目光看去,顾思晓心里“啊”了一声。这是在嫉妒?
“一个破穷汉子,有什么大不了的!”从鼻子里哼了声,彩衣扭过身,径直从桌上端了杯酒,扭着腰肢往主席那边去了。
匆匆瞥了一眼,顾思晓冲着楼下挥挥手,匆匆跟上去。
“官人,”彩衣还没走到席前,正在说笑的人已经抬头看了过来。
虽说是一家人和乐,张氏也说不用拘礼,可是本该同在桌上坐着的冯姨娘却没有大模大样地坐在桌上喝酒吃菜,而是柔顺地站在张氏身后,丫头似地服侍着。
反倒是柳姨娘,大大咧咧地坐在桌上,吃酒吃得面泛桃粉,甚至不顾在外头,一个劲地向顾永抛媚眼。
张氏面色如常,装着没看到。
两个小郎也是守礼,连眼神都不往柳姨娘那儿飘。
只气坏了顾倩娘,一会儿捅捅姐姐贞娘示意她看那狐媚子,一会儿又呶着嘴,气乎乎地瞪着柳姨娘。
心里恨死了柳姨娘的放荡样,却碍着那是父亲的姨娘,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也不好多说什么。可巧这个时候,有人撞上门来。
抬头看着晃过来的彩衣,顾倩娘冷笑着,面色已然不善。
彩衣却是没觉出来,走过来就看到柳姨娘在冲着顾永抛媚眼呢,要不是离得远,怕是要直接去勾手了,那个放荡劲,真是叫人恶心。
她心里憋着火,走过去时还故意横了柳姨娘一眼。柳姨娘一挑眉,迎着彩衣的目光却是笑,仰着笑,笑得十足挑衅。
彩衣更恼,以至于完全没有去观察桌上众人各异的神情,就那么端着酒凑近了顾永,“官人,今个儿是上元佳节,大好的日子,容奴婢向您敬一杯酒,感谢官人对奴婢的爱宠之情。”
这话,要是在私下说,顾永许是高兴的,说不定还揽着彩衣喝个皮杯。
可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顾永却是不由得皱眉,咳了一声,他偷眼看了下张氏,沉声道:“还不快下去,这里哪儿有你说话的余地。”
彩衣一怔,却没有反应过来。
因为顾永看张氏,她只当顾永是顾忌娘子,忙陪着笑转过去,“娘子,您平日操持家务,实在是辛苦。奴婢代官人敬您一杯,多谢娘子平日对奴婢的关照……”
张氏垂下眼帘,没出声。彩衣却没有识趣,反倒大胆地去端了张氏的杯子,往她手上递,“娘子,请——”
酒杯还没递到张氏手上,顾倩娘已经忽地一下跳了起来。手一挥,重重打在彩衣手上,“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敬我娘酒!?”
手上吃痛,彩衣一个没拿稳,酒杯脱手而出,跌在地上,酒却是溅在张氏裙摆上。
不过是一点酒渍,顾倩娘却已借机发怒,“不要脸的东西!我才说你几句,你就心怀怨恨了——是吧?还敢往我娘身上泼酒,好大的胆子!这要是我再说两句,还不得冲过来打我了……”
“我,我没有……”彩衣还没说完,已经有人凑过来蹲下身。
“娘子,先擦一下吧!要不,换一换?”却是张氏身边的大丫头兰香。
彩衣低头,瞪着眼。
这算什么?就那么两滴酒,不细看都看不出的,这样子是分明是故意让她难堪。
“不过是两滴酒……”她想到就说了出来,话还没说完,已经被顾倩娘一把推开。
踉跄后退,却被人自后扶住,彩衣还没去看谁扶住了她,就被泼了一脸酒。
张开嘴,她又惊又怒,却偏偏说不出话来。
“不过就是两滴酒嘛!”顾倩娘冷笑着,上前一步,扬手还要再打。
扶住彩衣的顾思晓已经转到一旁,带着惶惑,扶着彩衣,“彩衣姐姐,你小心肚子啊!”
她这么一叫,顾倩娘的手就顿住了。狠狠盯了顾思晓一眼,这一巴掌就没落下去。
彩衣却是被一言点醒,忙扭头哀声叫:“官人……”
被泼了一脸酒,本就形容狼狈,这一哭丧着脸就更显难看。
顾永皱眉,只挥手喝道:“还不快退下去!不知所谓——莫在这里逗留了,就叫人先送你回府上去……”
好似当众被打了一巴掌,彩衣又气又怨,却也只能捂着嘴,低着头走开。
还未走远,就听到身后柳姨娘低声笑道:“跳梁小丑……”
脚步一顿,彩衣真想回头和那不要脸的东西撕打一番,可在她身边的画儿却抓她手臂抓得这么紧。
有些抱怨,彩衣才一下楼,就气得呵斥:“你怎么不让我去打那姓柳的贱人!居然敢说我是小丑!她是什么东西?又不是正头娘子,还好意思说我……”
顾思晓也不出声,由着她骂骂咧咧的。出了酒楼,四下张望,不一会就找到了顾家的马车。
两辆青布车,却是由骡子拉的。就这样的骡车,也还是主子坐的。
“这位哥哥,官人叫你们先送我们彩衣姑娘回去。”她话说得清楚,那拉车的车夫却是脸一扭,当没听到。
等顾思晓提高了声音再说一遍时,他才回过头,晒笑道:“这位姑娘,我这车不载丫头的!要回去你们还是劳动下双腿吧!”
彩衣听得脸上发烫,挺着肚子还要上前,顾思晓已经拉住她,“彩衣姐姐,咱们自己雇车好了……”
在彩衣回头瞪她时,她压低声音道:“彩衣姐姐,也不过一钱银子的事儿,你不怕旁人盯着你看,总也顾着你肚里的孩子啊!”
彩衣摸了摸肚子,仍有不甘,“都是你个胆小的,要不刚才我就和那贱人吵啦!我就不信她还敢打我的肚子……”
抿了抿唇,顾思晓没出声,只是笑着扶彩衣转身。
虽然位置有些偏,可今个儿是上元佳节,整条街都是看花灯的人,要想雇车却得挤到街口去。
小心护着彩衣,还没走多远,顾思晓就听到有人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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