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椿娘儿俩跟在玉翠背后,直到走出七八里地,玉翠才停下脚步,看着气喘吁吁的念椿,他毕竟年纪小,走了这么长路额头上已满是汗珠。
玉翠瞧着也快支撑不住的念椿娘,咬一咬下唇,看这情形,他们娘儿俩都不能长行,这离京城有两三千里路呢,该雇辆小车。可是雇车的话,娘给的这包碎银子数目不详,掂下重量,差不多也就十来两,这样算起来她们两个手里所有的银子加起来不过五十两出头,这笔钱平时瞧起来是大数目,可除了路上花费,到京城一时找不到事做,还要靠这点银子。
念椿娘从包袱里拿出馒头递给念椿,见玉翠皱着眉,安慰她道:“翠儿,我能走,不用去雇车。”玉翠像是没听到,猛然想起另一个法子,她笑着问念椿娘:“小姑姑,你在车里能做针线吗?”
念椿娘被问的愣住,但很快就笑了:“当然能做了,只要有布有线,当然就能做了。”真好,玉翠的眼亮了起来,看看日头,还是赶路要紧。
她摸摸念椿的脑袋:“吃好了吗?”念椿把最后一口馒头咽下去,手胡乱拍了拍连连点头。玉翠牵起他的手:“走吧,这里离县城还有一点路,我们今天赶进县城,就在县城住了,明天雇个车子去京城。”
雇个车子?念椿娘正打算反对,看着玉翠已经重新上路,只得拿起自己的小包袱跟在她后面。赶在关城门的最后一刻,玉翠她们赶到了县城,找了家小客栈安身,没有多少银子的她们只要了一间房,房里空荡荡一张桌子一张床。
玉翠要了热水给念椿泡脚,念椿脚上已经打出两大个血泡了,把脚往水里面放的时候,念椿不由发出压抑不住的痛苦声音。念椿娘正就着热水啃馒头,听到念椿的声音上前瞧一瞧儿子,那眼圈有些红了。
念椿呵呵一笑:“娘,没事,等明儿泡一破,成老茧就不怕了。”念椿娘的眼泪又要滴下来。敲门声响起,玉翠打开门,跑堂的端着碟咸菜:“客人,这是您要的咸菜。”这种客栈虽然便宜,咸菜热水还是管够的,也不计较客人在不在客栈吃饭。
玉翠接过咸菜就笑着问:“小二哥知不知道这城里哪一家车行的车便宜信誉又好?”跑堂的哎呀叫出声来:“我瞧您二位带着孩子,还当是来县城走亲戚的,这么问的话,这位姑娘不会是要上京赶考?家里只有嫂嫂就干脆全带了去,您算问对人了,小店旁边就有家车行,老板为人既老实又热情,去京城一趟只要您每位五两银子,小孩子减半。”
五两?这的确便宜,玉翠的眼里闪出光,念椿娘算一算,光路费就差不多13两,再加上这一路吃的,花费少说也要二十两,还是太贵了,伸手拉一拉玉翠的袖子,摇头示意不雇车了。
跑堂的眼尖,笑着道:“这位定是舍不得,可是您想想,这么便宜的车钱上哪找去,虽说是要六个人一车,您这里就三位,再搭上三个,我和车老板说说,让他给你们挑上三个姑娘,这个时节进京赶考的人不少。”
玉翠捏一下念椿娘的手,笑着对跑堂道:“那明儿就烦小二哥带我们到车行那里。”小二哥笑的嘴都要咧开了:“明儿做啥,就在旁边,现在天还没黑,姑娘您随我来吧。”
玉翠示意念椿娘在这里等着,自己和跑堂的出去,车行就在小客栈的旁边,门面也不大,门口就停了一辆车。玉翠先看了看这辆车,虽然旧了点,但也还干净,里面横放了三根木板,每个木板上还绑着一层薄薄的布垫。
看来人就坐在这布垫上,跑堂的见玉翠瞧来瞧去,呵呵一笑:“姑娘,也不是我说,这价钱这个样子算是不错的了,你瞧这棚子,都是好木头做的,在里面风吹不到,雨淋不到,赶车的也是好手,赶的又平又稳,您在里面想看看书也成。”
跑堂的在那里舌灿莲花,玉翠不由一笑:“你拉我们这三个过来,有多少银子?”跑堂的眉毛都快飞起来了:“瞧您说的,都是穷苦人,这不互相帮衬一下,就算拿了什么,也不过就是个茶钱。”
说着跑堂的已经往里面叫:“花大哥在吗?”幌子被掀起,走出一个中年男子,玉翠瞧人先瞧他的眼神,见这人眼神平稳,并不像很多人一样眼睛咕噜乱转,晓得这人做生意还算忠厚。
跑堂的把来意一说,这位花大哥皱着眉瞧一瞧玉翠,撂下一句:“你要来的话,我这里正好有三个结伴上京的姑娘,她们本要包车去,只出二十两银子,正在这里磨呢,你要来,就凑成一车我们后日上路,不来就算了。”
说着就又要进门,跑堂的急的只跺脚:“花大哥你就是这样,总是说不了几句,做生意不能这样。”这花大哥声音还是那样低沉:“我不过是说实话,愿意来就来。”
玉翠心里已经定了,瞧他这样子,估计讲价也不成,说好了十二两银子带她们三个人去,后日辰末在这里上车。交了三两银子的定金,又写了一纸契约,不外就是送她们三人进京,路上若出了什么事该谁负什么样的责。
请来街上的里正做了见证,跑堂的也加了名字,两人各执一半,等上车那日再兑三两银子,到京城时候把那剩下的一半银子兑了,契约还了对方,就算事情完了。
玉翠揣好契约,心里满是欢喜,没想到事情这里顺利,是不是预示着这次上京也十分顺利呢?还有一天才走,玉翠拉着念椿娘去选些布料绣线,好让她在车上时候也做些针线。念椿娘这才明白过来玉翠雇车的意思,两人商量着买了几样素帕,好在上面做些刺绣沿途卖掉贴补一些。
玉翠又买了纸笔,念椿娘急忙阻止:“他才刚学写字,用不了这么好的纸笔,况且我们的银子也不多。”玉翠微微一笑,拿出荷包付账,昨日在客栈里打开娘给的那包碎银子才见里面有两个小荷包,每个荷包里装了两个小金锭,掂下重量也有五六钱,四个小金锭就是二两金子,二两金子能换二十两银子。
有了这个,路上总要安心一些,念椿娘见玉翠拿起包好的纸笔,小心翼翼地问玉翠:“昨儿你的梳妆匣呢?”玉翠正瞧着街两边的摊位,想瞧瞧还有什么便宜又稀奇的东西给念椿带回去,听到念椿娘的问话,头也不回地说:“我留给我娘了,那本就是她留给我的嫁妆,还有二十亩地的地契也留给她了,这一去要我不回来也就当孝敬了她,要我走投无路回来家乡,也算有个退步。”
玉翠想的果然很周到,念椿娘心里开始有些鄙视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像玉翠一样,什么都想的周到?上车的时辰已到,那三位姑娘想是从小就认识的,自从上车之后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不外就是想着金榜题名后的事情。
念椿娘在做针线,念椿舍不得用纸笔写字,手里拿着树枝在那里比划着字的笔画,玉翠靠着板壁在打瞌睡,京城,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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