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满意也是没法子的事,京城就那么点大,勋贵越来越多,地却越来越少,尤其龙子凤孙们涎生得又快,自然是人多地少了。
说起容王府的事,锦绣又想到白日容王妃对她三百六十度大转弯的态度来。
“先前容王婶对我可是何等的疾言厉色,怎么今儿个却这般有礼谦和?王爷你说怪不怪?”就自从吕家因郑玉桃一事被降为不世伯爵后,容王妃便彻底恨上自己了。偶尔进宫有接触,也是把脸别到一边去,理都不理,有时候还要说两句讽刺的话才肯罢休。
赵九凌淡淡地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只要不笨的人都稀罕权势带来的好处。除非她不顾自己子女的死活。”
锦绣问他:“王爷究竟做了什么手脚?”
“也没什么的。魏国公夫人胡氏,在外头放利子钱,而魏家上下却装作不知晓。魏国公父子已被御史弹勋治家不严。”
锦绣眨了眨,努力想着这里头的关系。
放利子钱这可是朝廷明文禁止的。虽说京里放利子钱的勋爵之家多了去,但只要不拿到台面上说事,一般也不会被申饬的。但魏国公夫人却被御史们知道,自然有文章可做。毕竟御史的笔杆子若是长久不见血,皇帝也会申饬的。
而魏国公落得个家教不严的罪名,可大可小,主要是看上位者的态度。若上位者也正当瞧你不顺眼,那你这罪名可就大了,轻则闭门思过丢掉差事,重则夺爵毁券,没得商量。
锦绣在脑海里仔细回想了魏国公在帝都的声望,是世袭罔潜的国公爵位,目前已经是第三代了。魏国公吕氏父子并没什么可取之处,如今又被降为不世伯爵,地位芨芨可危,但吕家嫡长女却是容王妃,有容王妃这个闺女在,魏家依然能勉强打入二流勋贵之列。
“这吕家好歹也算是皇亲国戚了,就这么点小罪名,应该不会轻易被掰倒吧?”锦绣说的是大实话,放利子钱实在太小儿科了,哪家没有这些事儿呀。前阵子才因为郑玉桃一事,把吕家给整得哭爹叫娘,已经很不给容王妃面子了。皇帝这回不看僧面也必须要看佛面的。
赵九凌深深看她一眼,替锦绣的敏锐感到高兴,“确实如你所说。父皇就算再不喜吕家人,看在容王叔的面上,也不至于拿吕家如何。但吕家少不了要现身说个丁字卯正。”
锦绣明白了,“皇上犯不着处罚吕家,但一定会让吕家把先前收的印子钱吐出来。然后再像征性的罚些奉禄什么的。我说的可对?”
赵九凌看她的眼神越发光亮,就算在黑烬的星空下,依然能看出他的心情大好。
“是,吕家因为丢掉国公爵位,已经伤筋动骨,如今再算上赔出去银子,也够他们心痛半死了。”
吕家三代下来累积的财富,应该不会差到哪儿去,若还能心疼……
“应该不是小数目吧。”
赵九凌含颌,“罚十万两银子,并罚奉一年,吕夫人收回淑人封号。”原先因郑玉桃一事,吕夫人超一品的诰命夫人被降为淑人,如今,再一次降为无品无秩的普通妇人。
当年在金陵的时候,给吕夫人的女儿看病,可没少受这吕夫人的气,锦绣对那吕夫人也没什么好感,闻言笑骂:“活该。魏伯爷肯定气死了吧,会不会像郑玉桃那样,休妻?”
“这是人家的家务事,谁知道。”
“虽然这样处罚吕家,我心里痛快,可这样一来,我那两个侄儿侄女岂不受牵连?”
赵九凌说:“你担心也没用,谁让这两个孩子运气不好,投生在那种三不着调的人家?”
锦绣呆滞,然后又叹了口气,“到底孩子是无辜的,吕家如今成了这样,两个孩子不知要受多少委屈呢?”
赵九凌看了她好半晌,忽然说:“这阵子容王婶对你态度如何?”
天马行空来这么一句,锦绣反应慢了好几拍才回答说:“听王爷这么一说,我倒能想出个中原因了。”上回郑玉桃的事,她可没给容王妃面子,这才使得吕家连降三级爵位,连累容王妃也抬不起头来。如今,吕家再一次出事,容王妃想必连觉都睡不好了吧?跑来巴接她,想来是没办法之事了。
赵九凌笑了起来,“她自然要对你好,否则,她的那对侄儿侄女就要跟着钟家人姓了。到时候,吕家才是真正没脸的。”
锦绣越发糊涂了,也有些不满,埋怨道:“王爷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嘛,漏半句藏一句的,听了半天也没能明白。”
“实话与你说吧,吕家与你的义父钟阁老可是亲戚呢。世子元配夫人便是钟阁老的侄女,前阵子曝出继母虐待孩子的事,身为外祖的钟家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好像你那义母已经强行去了吕家把孩子带走了吧。”
锦绣恍然大悟,一般就算母亲死了,孩子也是归父族。如今外祖却把孩子接走了,理由还是这么的光明正大。想来吕家站不住脚,心里也着急起来吧。但钟家却不是一般人家,吕家也耐何不了他们吧。自己家的孩子却让外祖家抱走,确实是挺没面子的事儿。
封建时代的父族是凌驾至母族的。母亲死了,孩子也只能归父族所有,母族可以走动,却是不得随意干涉的。但若是母族力量雄厚,那说别当别伦的。
钟阁老自恃身份,就算知道孩子在吕家受虐待,但无苦证据,也只能去时常敲打着,不至于让那吕家人太过份。却是绝不能提出把孩子带走的,否则就要受世人谴责。
但现在境况不一样,吕家人把实实在在的把柄递给了钟家,钟阁老自然可以光明正大去接回孩子,吕家想反对都只能干瞪眼的份。
想通了这里头的名堂后,锦绣蹙眉,“容王婶该不会就因为这个,所以才与我交好吧?”
“还能有别的原因吗?”
锦绣摇头,“应该不至于吧,多大点的事。”
“错,这可是天大的事。”
“嗯?”锦绣这是真正不解了。
赵九凌耐心解释,他以前从来没有与女人讨论事情的习惯,但锦绣却是例外,她不止是自己的妻子,自己的枕边人。她不但聪明,一点就透,对事情的领悟力非常强,政治觉悟上比较迟顿,但目光却不短浅,时常蹦些让他震憾的话来。虽然不可思议,却又愚义颇深,并且又极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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