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少清微微点头,对锦绣进一步升起了好感来。
何天刚与朱子权正在船的另一边下棋,这时候穆少清领着个年约十二三岁的少年过来,说是刚才那对落水的姐弟,特意过来道谢的。
锦玉正在肚子里酝酿着感激语言,陡然发现眼这么个面熟之人,那种感觉甭提有多恼怒。
朱子权也认出锦玉来了,没由来地只觉心情飞扬起来,笑问:“原来是小兄弟呀。令姐现下如何了?”
尽管心里不爽,但目前人在屋檐上,再来他们姐弟也是他们所救,锦玉不得不放下先前的敌意,很是规矩地冲何天刚长揖作地,“承蒙大人出手相救,小子万分感激。请大人受小子一拜。”
何天刚见眼前的孩子一脸的稚气,但面容却生得俊俏,是人都是爱美的,当下多了三分好感,又见锦玉礼节周到,虽年纪还小,但却很懂礼节,不由更添了五分喜爱。不但与锦玉多说了几句话,还破例命人给他端了热茶,说是驱驱寒,以免着凉。
锦玉虽然不喜何劲爪牙那日的嚣张,但对何天刚却很有好感,也没过多推拒,接过丫头递过来的热茶,便恭身退去。
锦绣正在这边甲板上,见到弟弟回来,便问:“谢过总兵大人了吗?”
“谢过了,总兵大人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还命人送了我一壶热茶,喝了驱区驱寒,还说等会子就送咱们姐弟回岸边。”
锦绣松了口气,笑道:“幸好咱们运气好,撞上的是总兵大人的船,若是别人,恐怕咱们姐弟只能泡在水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接下来,锦绣又四处找寻刚才那个拿衣服给她的丫环,问了船上的下人,都说不清楚,锦绣不愿在别人的地盘上到处跑,只能找来刚才那个主事的婆子。
那婆子便把那丫环带了过来,锦绣上前捉着她的手,说了好一番感谢话,然后又摸了几两块银子递了过去,“多谢姐姐出手相助,妹妹无以为报,这些只是妹妹的一点小意思,还望姐姐收下。姐姐这身衣服,就纯当送我好了。”
那丫环捏了捏手头的银子,面有喜色,她给锦绣穿的衣裳也只是总兵府给下人订做的,根本没有花她一文钱,就算这套衣服送她了,她回去再找妈妈给她另做便是,这银子倒是额外得的了。垫了垫重量,估计约有一二两,够她半年的月钱了。
拿人手软,那丫头对锦绣不再冷着脸,反而还说了好些客气话,甚至还给锦绣泡了杯热茶喝,说是去去寒,以免着了凉。
果然,银子真是万能的好东西,可以买一个陌生人的笑脸呢。
锦绣又问:“这是总兵大人的船,不知夫人和小姐是否也在船上?”
“夫人和小姐在另一艘船上。”
锦绣松了口气,她还真怕在这船上遇上何家母女,不然她情愿跳湖。
那丫环又建意锦绣去舱里坐着,因为外头风大。锦绣摇了摇头,说:“不碍事的,我身子壮得很。反正也快靠岸了。”
对方也就不再坚持,一个人忙活去了。
何天刚讶异地望着被下得乱七八糟的棋,对朱子权笑道:“贤侄可是有心事?”
朱子权不好意思笑笑,何天刚哈哈一笑,“刚才都还好好的,怎么转眼间就心不在焉了?”
“没什么的,就是一时提不起兴致罢了。”朱子权起身,冲何天刚道:“晚辈先告退片刻。”
“也罢,下得也够久了,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何天刚也起身,拍拍了他的肩,“你去顽你的罢,我去瞧瞧子昂。”刚才儿子何劲也被穆少清拉去下棋了。
等何天刚走后,朱子权这才拉住一个船上的水手,“刚才那对落水的姐弟被安顿在哪?”
锦玉靠在栏杆,四处眺望,这艘画舫很是宽阔,光甲板就有能容纳数十个人,这个高度望去,泰淮河畔的美景尽收眼底,岸边的灯红柳绿,湖面上那各色的灯船以及美伦美焕的画舫上传来的丝笔声乐,不愧为大周第一陪都,其繁华的景像,完全无法用语言形容。
锦玉也感叹道:“这些有钱人,真的好会享受。”对面不远的船上,主人正在宴请宾客,还有歌伎助兴,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伶人,无不是人间绝色。
锦绣笑道:“等你以后有了钱,也可以这般享受。”
锦玉哈哈一笑,“就算将来考取功名,做了官,也不会有这般排场。这些可都是银子堆起来的呀。那钟阁老虽说入了内阁,又身兼吏部尚书,听说年奉亦不过一千二百两,还要养活一大家子,如何够用?所幸底下人时常孝敬,否则,如何能养活一大家子。”
船上的下人大多不知道那对落水的姐弟,朱子权找了半天,总算有了眉目,一路来到后边的甲板上,这船身很大,足足有十二丈长,等他一路问过来时,紧邻甲板的一处小阁间里并没有人。最后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甲板上那两个叽叽喳喳说过没完的人。
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船上早已被点了灯,只是甲板尽头被船仓下的灯光给映得反而有些模糊不清。
虽然看不清这二人的面容,但那一身总兵府下人的服饰却是异常明显。
朱子权眯眼,这总兵府的下人越发没规矩了,居然不在前边侍候着,居然躲在这儿偷懒。
锦绣丝毫不知道自己这身上总兵府丫环的衣裳,被人当作了下人看待,她对锦玉笑道:“等你以后做了官,同样会有人孝敬你银子的。”
一身总兵府小厮衣裳的锦玉皱眉,“那岂不成贪官了?”
“傻小子,有时候,清官比贪官更难做。”
“姐,这是什么意思?”
忽然一个冷冷的声音从身后响来,“那个,你,给我倒杯茶来。”
锦绣愣了下,转过头去,便见他们身后不远处,船舱下明亮的牡丹宫灯下,一男子立在灯光下,正负着双手,此人一身紫袍锦衣,腰带上垂着枚玲珑碧玉佩,腰间别着把宝剑,头戴冠帽,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目中无人又眼高于顶还得罪过她的朱子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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